抽完烟,关平站起来,伸手关了电脑,穿上外套,背了包走了出来。
一推门,门口站了一个男人,浓郁的紫色和灰色相间的格子外套,紫色的外套帽子扣在头上,露出紫灰色的发,发下一张白皙精致又冷漠的脸。
他看到她出来愣了一下,并没有说话,也没有进来,转身向电梯门口走去。
这个男人,她中午在一楼电梯口看见过。她一向对看过的人过目不忘,何况那人,有一双林迅的眼睛,深邃,探究,不同的是,他的眼神是冷漠的,此刻更多了一丝戒备。
男人站在电梯门口,停下。
关平眼睛看着前方,手伸进包里抓住了那只小小的防狼器,目不斜视,余光牢牢盯着那个男人,一步一步向电梯走过去。
男人突然转了身,看着关平:“你好,请问关老师在吗?”
关平后退一步,道:“你找她?为何刚才不进去?”
男人身材颀长,脸微上扬,仍旧冷漠,但手臂却放下来紧贴在大腿上。
关平瞥了一眼就知道他在紧张。这样一个盛世美颜,却如此掩饰自己的紧张,莫名让关平感到好笑。他看着关平,低声道:“我是,我是替朋友咨询的。”
一张冷漠的脸,声音却带着一股少有的苏苏的腼腆。
关平笑了,扬声道:“我就是关平。可是现在下班了,你应该提前预约。”她也清楚,很多来咨询的病人都说是给朋友咨询的。
那双林迅的眼睛盯的她立刻软了下来,温声道:“当然,我们可以一边走一边聊,你预约一下,找个时间细聊。”
电梯来了,关平准备上电梯,男人突然挡在关平身前道:“我叫魏湛,你真的是关老师?”他上下打量关平。
关平短发,后脑勺揪了一个小发髻,戴着宽大的黑边眼镜,奶白色鹿皮男士翻绒外套,运动鞋,看起来就是一个学生,这怎么会是网上介绍的那个充满智慧直击人心灵的关老师?
魏湛道:“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找关老师。”
关平道:“我也没开玩笑。我真的是关平。我要上电梯了,请你让一下。”
魏湛不动,道:“关老师,请你帮帮我朋友吧,帮帮她,她快疯了……”
“你朋友怎么了?”
魏湛道:“我能请你吃饭吗?我们好好聊聊。”
关平道:“今晚我有事,况且这种事,最好让当事人过来。这样吧,明天中午12点半没有约人,你可以带你朋友过来。”
关平上了电梯,魏湛也跟着上了电梯。
“你朋友什么情况?”
关平看他紧紧攥住自己的手,微微皱眉,欲言又止,这身体语言显得极度压抑和紧张。
关平道:“你首先要信任心理医生,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抿了抿嘴,突然淡淡呼了一口气道:“不是她,是她老公。”
关平诧异:“既然是她老公,她为何不自己过来?”
他扬了扬脸,淡淡道:“她没让我来,是我自己过来的。”
关平扫描了一下魏湛,问:“你,非常在意你这位朋友?”
“当然,她是我朋友。”男人的眼睑微微收缩了一下,脸色沉下来。
关平笑了,他喜欢那个已婚女人。
关平道:“心理咨询在发达国家是常态了,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排放压力的出口,如果你有能力自己找到,自己排泄压力理顺困惑,那是最好的,如果自己找不到,心理咨询是最好的发泄。压在心里才会出问题。所以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男人不语。
下了电梯,男人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走。
关平刚要走,又对上了他的目光,那双时而冷漠时而温柔的眼睛。
她避不开那双眼睛,微微叹了口气,道:“人的情绪有时会出现一些问题,轻的时候早点看,很快就会走出来的,就象一场小小的情绪感冒。那么约好了,明天中午12点半?”
他顿了顿,突然道:“如果直接送进医院,是不是太残忍了?”
关平道:“医院就是看病的,为什么会觉得残忍?这是世人的偏见,送的晚了才会耽误病人。我这是心理咨询,和医院不一样啊,如果觉得真的是病,当然要送医院的。”
“可是,他不承认,也不想去。”
关平道:“正常人和患者最大的区别,是正常人知道自己有心理障碍,能主动治疗、吃药,而患者,都觉得自己没有病。”
“那怎么办?如何才能送进医院?”
他此时的表情完全放松下来,眉目舒展,脸也温和了很多,脸上的苹果肌呈现一个柔和的弧度,和刚才判若两人,关平觉得很奇怪。
“医院有办法的,可以给病人打麻药,或者……你可以咨询一下医院,对面那家安宁医院就不错。”
他想了想,低头道:“不管怎样,明天中午先过来看看再决定吧,中午12点半是吗?”
“是的。”
“好吧。”男人点了点头,终于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晚上关平又给那个说知道失火案真相的人打了两个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第二天一早,一过八点,关平又打那人电话,终于通了,是个男人:“请问你是哪位?”
“你好,我是心灵氧吧的心理医生,昨天下午这个电话打过咨询电话。”
“哦,她,她昨晚出了车祸,人已经没了……”
“什么?”没等关平说别的,那人已经挂了电话。
她再打过去,电话已经关机。
关平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
田丰看她脸色不对,问:“怎么了关姐?那人怎么说?恶作剧?”
“死了。”
“谁?谁死了?”
“昨天打电话的人,车祸。”
“啊,这也太恐怖了吧?”田丰的嘴成了圆形。
关平道:“那人来电话的时候还说了什么?留了地址吗?”
“没有,只留了一个电话。说不定那人是胡乱说的,这种电话接的太多了。”
关平思忖良久,拿起了手机,拨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号。
电话通了,对面的人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关平?”
“是我。”
“哦,哦,你怎么样,挺好的吧?”他的声音高起来。
“189,这个电话,你查一下机主是谁,昨天一个女人打电话说知道三年前阳光养老院失火真相,今天我打电话过去,一个男人接的,说女人昨晚车祸死了,再打关机了。”
“啊,好,我立刻查。那个关平,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我们能见一面吗……”
关平已经挂了电话。这人叫杜未然,是林迅的搭档。
中午关平早早让田丰叫了外卖,吃了午饭,放了音乐。因为与众不同,所以有所期待。这三年的时间,她还从未对一个人如此期待过。
一直等到下午一点,魏湛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