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平裹了裹衣服,开始往回走。
马路对面有一家万春重庆菜馆,他们以前经常去的地方。
就在她回身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躲到了亭子后面。
不是她看花了眼,那人的确随着她的转身闪了过去,亭子旁边的那一簇低矮的灌木还在微微晃动。
她手悄悄伸进包里,握住了那支防狼棒。从那圆形的门走出来,她瞥了一眼,亭子后面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有些恍惚,觉得自己该去看看心理督导师了。
第二天变天了,冷空气说来就来,还下起了碎碎的小雪。关平下午只有一个预约者,她结束后直接出了门,来到了东小庄社区的停车场,这是范星星老公工作的地方。
她上午问杜未然要的地址,杜未然在执行别的任务,说好了回来再去的,但关平等不及。
这里以前是一片工业区,钢厂,碱厂,印刷厂等都在这里,前几年市里统一规划搬迁了,新的开发项目还没有开始,旁边的煤场还在运营,路边的草都是黑的。居民区离这要一公里的距离,所以平时很是萧条。
一个高大的烟囱伫立在这片厂区后面,直冲天空,厂房已经空了,爬墙虎干枯的枝蔓布满了墙壁,密密麻麻,没有玻璃的窗户象一个个黑洞,白天看着也阴森恐怖。
关平看到前面一个白色的简易大牌子,上面黑字端端正正写着“东小庄停车场。”
她走进去,敲了敲门口那个保安室的小门。
“进来吧。”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关平推门进去。
里面生着炉子,很暖和。门口靠墙放着一张桌子,上面乱七八糟放着几本单据和一本脏乎乎的登记本,一个计算器和一个硕大的黑乎乎的塑料水杯。
左边两张椅子拼了起来,一个人躺在那里睡觉,羽绒服盖在脸上。右边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歪头看着关平,问:“你找谁?登记一下。”
“你好,我找王强。”
“哦?”那人上下打量着关平,冲着躺在那里的人叫了一声:“老王,有人找!老王!”
躺着的人不情愿地坐了起来,睡眼惺惺地抬了抬头,道:“你是谁啊,找我什么事?”
关平往前走了两步,道:“你好,我是心灵氧吧的,我们能否到外面谈一谈?”
他揉着眼睛不耐烦道:“什么氧吧?卖什么的?”
关平笑了笑道:“我在外面等你?”
他看了看外面:“下雪了。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关平道:“我想问的,是关于你老婆范星星的事。”
“嗯?”他抬头重新打量了一眼关平,目光也专注起来,“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她都死了你不知道?你问她做什么?”
他一连问了好几句。
关平淡笑道:“所以,能不能到外面谈一谈?”
旁边那人不难耐烦了:“老王你事怎么那么多,美女请你出去谈就出去呗,这么墨迹!”
王强一声不吭,穿了羽绒服,端起眼前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浓茶,摔门走了出来。
关平跟在后面。
他走到前面背阴处简易墙的后面,这里避风。王强个子不高,红脸,有点酒糟鼻,头发打了很多定型啫喱,躺了这么久,没怎么变形,从左往右硬邦邦地覆在头顶。
“说吧,找她做什么?”他用一种很警觉的口气和她说话。这不正常,看到有人找去世的老婆,应该好奇而不是警觉。
关平道:“其实我给你打过电话。”
王强疑惑地看着她。
“就是范姐出车祸的第二天,我打了她的手机,是你接的。我是心灵氧吧的心理咨询师。”
“哦,是你呀,我记得了。那时大家正在准备她火化的事,我正难过,她的电话响了,我有些害怕,又想知道是谁,便接了……”
关平道:“她头一天给我们打过咨询电话,说她那段时间一直睡眠不好,还说了自己无法入眠的原因,这些你知道吗?”
王强道:“她一直睡眠不太好,前段时间,嗯,的确,睡眠更差了。”
“她和你说了原因了吗?”
“没有。”他又重复了一下:“她没和我说原因。”
他强调了这句话,频繁地眨了眨眼。关平看着他,他在撒谎啊。
关平想了想又问:“她有没有在一家姓白的客户家做过钟点工?”
王强咳嗽一声道:“她经常同时做好几家,我可不记得,再说了,都过去三年了,谁能记得!你还有别的事吗?”
关平道:“她给我们打过电话,说她知道了一个大秘密,所以寝食难安。我甚至怀疑,她的车祸也没有那么简单。”
王强倏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不会的,警察已经查过了,不要瞎说!你这个女孩怎么回事!天黑了,这么冷,快回家吧!”
他拉了拉戴在头上的羽绒服帽子,转身回了保安室,“咚”的一声关上了门。
关平站在那,雪还在下,地上落了薄薄的一层。
他不愿意见她,甚至不愿意听她的这些话。
关平慢慢往外走着,门前是一条刚修的水泥路,很宽,路上几乎没有车辆。
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四点半了,因为阴天,夜色来的格外早,暮色沉沉,远处起了雾。天更冷了。
关平用姜黄色的围巾包住了嘴,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只露了两只戴着眼镜的眼睛。
她这一次找王强,不能说没有收获,至少,王强撒谎了。她说了范星星的死可能是异常,他竟然非常反感。
关平一边走着一边回味着王强的话,不对,她问他是否知道范星星在白家做钟点工的时候,他说不记得,还说了一句,都过去三年了!
既然不记得,怎么会记得过去三年了?
关平越想越不对,很想掉头再回去问一问。
远处传来摩托车的嘶鸣声,关平习惯性地靠近马路右侧。
前面是蓝色铝合金围起来的工地,右侧挖了一个很大很深的小水库一样的大坑,最里面搭了架子,但工地上并没有人。
三辆摩托车轰鸣而去。
关平看了看天色,看了看周围,视线范围内一个人也没有,她决定不回去了,改天和杜未然一起过来。
她紧了紧黑色的羽绒服,拿出手机想给杜未然打电话,耳边听到那轰鸣的摩托车又回来了,她贴近马路右侧,翻找着手机里杜未然的号码。
她刚找出杜未然的电话,还没有拨号,眼睛余光看到了已经冲过来的摩托车,她猛地回头看着,右侧那辆黑色的摩托车直对着她冲过来!
关平以为自己看错了,目瞪口呆,那辆摩托车开着灯晃着她的眼睛,真的冲了过来!车上的人戴着头盔,她什么也看不清。
关平尖叫着快步后退了几步,惊慌中,摩托车已经到了眼前,三辆摩托车占据了整条道路,关平只能靠右侧闪避。
她看着那辆黑色的摩托车似乎停顿了一下,头盔里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她却仿佛看到了头盔里面升腾的暗黑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