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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平中间隔了一天去了阳光养老院。她以为她再也不会来到这个地方。
三年的时间，什么都变了，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查什么，就想过来看一看。
负责资料管理的员工是一个年轻的女孩，不给关平看资料：“你要看资料需要有院长的签字，登记了也不行。”
关平只得去找院长。
院长还是以前的院长，叫翟云杰，他五十多岁，头顶秃了，两侧几绺长长的发用发胶固定在头顶。没有风的时候还好，一有风，那几绺掉下来，披在两侧，总让人禁不住想给他捋上去。
院长见到关平的时候，并未感到意外，而且，看眼神，他还记得她。
“翟院长好，我是关平，您还记得我吗？”
翟云杰笑了笑道：“怎么能不记得，当年你可是砸烂了我办公室所有的东西的，所有的！我用了十多年的那个笔筒也被你一掌劈烂了。”
关平道：“是呀，当时找不到人发泄，只能找你。”
翟云杰问：“你今天过来有事吗？”
“嗯，想问一下当年遇难的一个叫章素琴的，她当时有一儿一女，不知道养老院里还有他们当时登记的档案吗？”
翟云杰道：“客户的资料是保密的，何况当时大火，烧毁的那个小仓库里很多以前的档案，估计都没了。我这能查到的，就是最近三年的。”
翟云杰又道：“不过这个章素琴当时出事，我们这有单独的登记，不知道你找这些做什么？住户的资料是不能随意泄露的。既然你找她，我给你问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想找他们问一些事情。”
翟云杰叹了口气，道：“姑娘，都过去三年了。当时的房子也重新翻修了，以前的人也都走了。你也重新开始吧……”
关平笑道：“我已经重新开始了。是真的有些别的事。”
翟云杰打电话给资料室，要了一个电话和地址，“那，这是他们当时登记的电话和地址。不过已经换了，我们后来给他们送过福利，已经联系不上了。”
关平要了电话立刻打了过去，果真，上面登记的电话早已经停机。这个地址，应该也早换了。
关平问：“他们姐弟再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没见过其他亲人。”
“他们就没有其他要求？我是说当年关于赔付款方面，毕竟那时的弟弟还没有成年……”
翟云杰的脸微微沉了一下道：“都过去了，这件事对我来说也是一场劫难。章素琴偏瘫多年，我们的赔付合情合理，没有什么可争执的。”
他突然意识到关平也是受害者家属，声音立刻温和下来：“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好吗，我们都应该往前看，你今天过来，除了找他们的联系方式，还有别的事吗？”
关平道：“也没有了，那我走了。”
无论如何，她还是谢了翟云杰。这个她以前恨过的陌生人。
关平从阳光养老院出来，冬天的上午，阳光明媚，前面一排健身器材，石凳上坐了好多老人，有下棋的，有锻炼的，冬青树修剪成蘑菇的样子，一朵朵立在那里，为这冬日沉沉的养老院增加了一丝生机。
关平慢慢渡着步，她忽然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种感觉很奇怪。许是长时间做这种与人的心灵有关的工作，她对于外界的异常感知非常敏感。
关平走着走着，突然停下，猛地回头看去。
目光果真对上了一双眼睛，翟云杰站在窗口，一动不动看着她。
对上了她的目光，他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对着她摆了摆手。
他笑的时候面部肌肉收的很紧，下巴向上微挑起、眉毛下压、嘴唇闭着向两边拉。
假笑的太明显，双方都有些尴尬。
关平对着他摆了摆手。为何她现在看谁都不正常？真的是职业病吗？还是她自己出了问题？关平苦笑。
在阳光养老院里一无所获。她开车回来的时候有人占了她的车位。眼看着预约的时间快到了，占车位那位连个电话都没留，关平气的踹了一脚车轱辘，把车开到了安宁医院里。
安宁医院后面有几个专用的车位，其中有苏黎明的两个车位。
她把车开过去，运气很好，真的还有一个车位是空的。
关平把车停下，拎了包匆匆往门外走，她看到了那个站在门口内侧局促不安的女人。
女人长得很漂亮，是那种很欲的美，大眼睛，嘴唇丰满，身材丰满。浅驼色的大衣没有系扣子，露出里面澎湃的低胸黑色羊绒衫。看起来象一朵艳丽的大丽花。
她看着你的时候像是受了惊吓。是那种很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女人。
关平看她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道：“探视病人要进去找大夫，在护士那里登记。”
女人连忙道：“谢谢，谢谢。”却仍旧站在那里。
关平往外走了几步，顿了顿，猛然回头问她：“你是来探望孙鸣的？”
女人瞬间变了脸，一脸愕然地看着她，双脚脚尖探向门外，是个要逃跑的姿势。
关平觉得好笑，感情是美好的，但如果不是正大光明，再美好也让人觉得可恨又可怜。
她淡淡地道：“我做过孙鸣的心理医生。”
女人的眼睛一亮，收住了脚步，道：“他怎么样，他真的是那种病？他的病严重吗？”
关平问：“你是他的？”
女人道：“朋友。”
这才是病人家属的正常反应，关平又想起了章青的淡然和冷静，用手挑了挑眼镜道：“具体病情你应该问他的主治大夫。我是心理医生，据我的判断，他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要配合大夫，按时吃药，第一次入院，应该治疗的彻底一些。”
女人道：“我不相信他有病，他看起来很正常。”
关平看了看她，第一次有人这样说，她刺激她：“有些病，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发现。”
女人脸色微变，微微低头，道：“也是。”
关平道：“你不是昨天刚来过，今天又来？不怕遇到他老婆？”
关平已经说得很明了。
女人脸色一滞，低下头道：“我没有办法了，只能找他……”
“你们不是分开了吗，你还找他？”
女人眼中噙了泪，一句话也不说。
关平摇了摇头：“他再好，也是别人的。世上男人那么多……”她说着闭了嘴。感情的事，谁能说得清。
“你请便吧。”关平走了，走出来很远，回头看她，那个女人仍旧站在那里，关平再回头，看到她走了，她没有进去看孙鸣。
世道人心万生相，孰对孰错，真的很难划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