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和你一起看星星,我觉得很棒。
我知道你眼里的那颗星星不是我,可我还是喜欢你。
作为一个大龄单身男青年,这几年我不可避免地被逼着相亲。
逢年过节,我跟另一个万年单身狗包子的对话都是:“嘿,包子,你妈逼你相亲了吗?”
包子回:“你妈逼了?”
我用力点头:“我妈逼了!”
好在我天生机智,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遁走。
但凡事总有例外。
那天我跟老陈打好暗号,老陈按照计划给我打电话。
一分钟后我挂完电话,对姑娘说:“不好意思啊,我有个朋友生病了,我得去看看他。”
姑娘非常淡定,说:“老陈他又怎么了?”
我边站起身边说:“他吃小龙虾过敏了嘛,哎呀,我这个朋友很蠢的。”
姑娘说:“老陈啊?上次他不是吃巧克力过敏了吗?我感觉你这个朋友人生很灰暗。”
我认真点点头,说:“就是啊。”
……
我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僵在原地。
我擦擦额头的汗,说:“你是怎么知道他叫老陈的?”
姑娘扑哧一笑,说:“我和大丁是好朋友啊,你的这些招,我在来之前就知道了。”
大丁是老陈的老婆。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儿能不湿鞋。我这次一个打滑,连人带鞋摔进了河里。
我一脸尴尬地坐下来,脑袋里开始盘算着怎么给姑娘一个交代。
姑娘哈哈笑出声来,说:“没关系,我也是被我妈逼的,正好大丁说你也是被逼的,我顺水推舟来了,正好堵堵我妈的嘴。”
姑娘的名字叫韩琪,后来她就成了我的好朋友。
韩琪那天边吃着自助边跟我展示她的价值观,她说:“你看,长辈们老觉得婚姻是顶天的大事,我倒觉得没什么。电影可以一个人看,饭可以一个人吃,旅行可以一个人去,所谓的梦想也可以一个人到达,谁规定必须身边有个他?”
我点头赞同,说:“不过还是有件事你需要一个他的。”
韩琪一脸疑惑地问:“什么事。”
我说:“生孩子。”
韩琪抢过我的盘子,边吃边说:“哈哈哈哈哈,滚蛋,这顿饭你请。”我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脑海里不禁有个疑问:为什么有的人这么能吃也不胖呢?
韩琪说:“我没有办法为了别人委屈自己,所以单着也挺好。如果没有办法把时间浪费在喜欢的人身上,我就把时间浪费在喜欢的事上。”
我问:“比如呢?”
她吃了一口牛肉,说:“比如吃啊。”
我们都不是为了别人准备的,我们是为了自己准备的。
我们有自己要走的路,要去的地方,陪伴在身旁的,是跟我们同行的那一个。
如果没有同行的那个人,索性一个人看风景。
除非两个人在一起感觉能更好,否则宁愿一个人生活。
就这点坚持,没办法妥协。
韩琪也是如此。
那时她身边有两个追求者,通通被她打发了回去。
其中一个死缠烂打。
有一天他在楼下对韩琪喊:“你不下来我死也不走!”
韩琪下了楼,拿起电话说:“喂,警察同志吗?这里有个变态,对对,就是××小区,请你们快来吧。”
男人怒喊:“我哪里不好?你就这么嫌弃我?”
韩琪冷冷地说:“没什么不好,我不喜欢而已。”
男人说:“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我有车有房,还不够吗?”
韩琪不屑地说:“老娘就讨厌以为自己有车有房就可以强占民女的人。”
说完韩琪就转身上楼了。
男人不肯走,在楼下骂骂咧咧。
突然楼上一盆水浇了下来,男人大骂:“他妈的谁干的!”
一个声音从七楼传来:“哦,可能萧敬腾刚刚坐飞机飞过,下雨了。”
另一个采取迂回战术,时不时给韩琪分享歌分享电影,大多没有回应,坚持了一段时间也只好放弃。
据说有一天他给韩琪发了张星空的照片,对她说:“我想和你一起看星星。”
韩琪回:“你可别逗了,今天雾霾天,你告诉我北京哪儿来的星星?”
老陈比较直白,说:“韩琪你活该单身,你说甜蜜的你拆台,现实的你又不要,你这么机智没人敢要你。”
我也问:“韩琪你想要的是什么?”
韩琪说:“我等的不是一个什么样什么样具体的人,而是那个人能给我带来的感觉。”
我不明所以,韩琪继续解释:“可能是一种熟悉的语气,可能是一种很棒的习惯,可能是一种开心的感觉,我要的就是这些。”
我一时无言以对,对她说:“你这也太意识流了。”
韩琪撩了下头发,说:“姐行走江湖多年,凭的就是意识流。”
那阵子恰逢年前,韩琪的相亲一直没断过。
每次韩琪出发前给我使个眼色,我敬礼,说:“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晚上八点,我估摸着韩琪要坐不住了,就打电话给她:“韩琪,那个电影快开场了啊,你快来。”
韩琪对着电话说:“什么?出什么事了?你把地址告诉我,我马上就到。”
演技无疑是奥斯卡最佳女主。
我们有时也会真的去看场电影,更多的时候是我们叫上大丁和老陈一起喝酒,几个人喝得兴致勃勃,一起吐槽遇到的“奇葩”事,意外地聊得来。
有一次老陈没空,我们就去看了场电影。
那天我有点感冒,看电影的时候打了个喷嚏。
韩琪问我:“怎么感冒了?”
我摆摆手,说:“没事,很快能好。”
看完电影,韩琪看看表,嘟囔着:“可惜附近的药店都关门了。”我笑着说:“感冒而已,没事的。”
送她回家后我到家,刚洗完澡躺下,突然接到韩琪的电话。
她说:“我实在没找到药店,只好去便利店买了点泡腾片给你。”
我说:“没事的啦。”
她正色说:“不行,你从明天起,每天泡一片。”
过完年韩琪回北京,没多久我去北京玩,正赶上她搬家。晚上她叫了几个朋友一起喝酒,我跟她的几个朋友都不太熟,就走到阳台看看风景。
韩琪拿着两个酒杯走过来,说:“这种时刻就别难过了。”
我说:“没有。”
韩琪递给我一个酒杯,说:“是吗?我刚才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想到了什么。”
我摇摇头,说:“只是觉得大家不太熟。”
韩琪说:“还是习惯一个人待着吗?”
我说:“可能我懒吧,我不是那种拼命找话题的人,碰上聊不来的话题我又懒得去插话,这时候一个人待着比较舒服。”
韩琪说:“你看,这就是我要的东西,我想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在一起舒服,其实一点都不意识流。”
那天北京是难得的好天气,抬头看恍惚间能看到几颗星星。
韩琪边喝酒边说:“其实我也喜欢看星星,其实我也觉得地铁很挤,但他们都抓不到重点。星星很好,但身边的人的感受更重要。不是说去看星星觉得很棒,而是跟喜欢的人一起去看星星很棒。事情很重要,但做事情的人更重要。”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对韩琪说:“其实……你还是有点意识流。”
韩琪说:“意识流你大爷,等下你帮我收拾。”
我一看客厅杯盘狼藉,心想:你大爷的。
收拾完已经凌晨,我睡意一阵阵往上涌,韩琪送我下楼等车。
等车时她对我说了句什么,我却走了神。
等到我再问,她打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我说过去的事情你就别想啦。”
我笑着说:“真没有。”
韩琪说:“别装啦,我知道你心里装着个人。心里装个人的感觉我也懂,就算她远在天边,就算你的眼前有良人,你的心还是在她那儿。我知道的。”
临走时她塞给我一管泡腾片,说:“北京这地方不养人,你这体质容易生病,上次的泡腾片喝完了吧。喏,给你,记得……”
我抢过话头:“每天泡一片。”
她不忘叮嘱我:“你别嘴上说说啊,记得真喝!”
一个月后我离开北京回墨尔本,韩琪来送我。
我上飞机前,韩琪问我:“你知道为什么我明知道你去相亲也只是走过场,却还是去了吗?”
我说:“不是因为你想堵上你妈的嘴吗?”
韩琪摇摇头,说:“总是差点。”
我说:“我答应过一个人一件事。”
韩琪问:“什么事?”
我说:“看日出。”
韩琪问:“怎么说这个。”
我说:“我是一个等日出的人,而你最爱的是夜空里的星星。”
韩琪笑着抱抱我,说:“我知道的,哎呀你快走啦,你要来不及了。”
就这样,她一边催一边把我推进海关。
我回过头跟她挥手再见,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恍惚,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她,她给我打电话。我心想:妈了个蛋居然打国际长途,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但我还是没有想到她接下来要对我说的话,她说自己要结婚了。
我从床上蹦起来,说:“这他妈是个好消息,你快跟我说说你这单身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韩琪说:“你没什么别的要说吗?”
我说:“有啊!早生贵子百年好合么么哒!恭喜我们的韩琪姑娘不用再相亲了,太不容易了。”
韩琪说:“果然到最后你还是差点。”
我说:“啊?”
可韩琪挂了电话。
然后呢?然后半年后我去北京,想要找她,发现她搬了家。
照她以前的电话打过去,没人接。
给她发微信,没人回。
我问大丁韩琪的消息,问韩琪的婚后生活怎么样。
大丁却一脸震惊,说:“韩琪根本就没有结婚啊。”
换我一脸震惊,忙跟大丁解释说:“韩琪那时给我打电话说自己要结婚了。”
大丁说韩琪没结婚,只是后来辞了在北京的工作,回家了。
两天后我去出版社签书,编辑给了我一张明信片。
我心想这年头谁会给我寄明信片,却看到明信片上写着短短两行字:我和我的词不达意,你和你的心领神会。本以为是这样,可还是差点。
我的心像是被扎了一样。
那天我跟她在机场告别时的情景,常出现在我脑海里,变成梦境,我分不清真假。
脑海里有个姑娘问:“你知道为什么那天我会去找你吗?”
我说:“因为你想摆脱你妈的唠叨。”
姑娘说:“不对。”
我说:“因为你想免费吃顿饭。”
姑娘说:“你再猜。”
我说:“难道是因为你想见我?”
然后转眼身边人来人往,姑娘给我的回应被埋在人海里,我没能听到。
醒过来我才想起来,我们没有好好告别。
后来我去了很多地方等日出。
有一次在墨尔本的海边,海边很冷,我穿得很少,只好哆哆嗦嗦硬着头皮死撑,一抬头却瞥见一片银河,拿起手机拍了一张。
空闲时我又拍了几张墨尔本城市里的照片,本来打算当成新书的插图用。可我的技术有限,没能过关。不想浪费这几张照片,想了想就放到了微博上。
过了一会儿我的邮箱多了一封邮件,来自一个我不认识的邮箱。
我疑惑地打开邮件,附件是很多墨尔本的照片。
落款是:意识流少女。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墨尔本,照片里是各种墨尔本的夜空。
我一张张认真查看,突然看到一张一模一样的星空。
原来有那么一天,她跟我去了同一个海滩。
我翻到照片的最后一张,是她拍的一行字。
我认得出来,是她写的,这行字写着:我喜欢你的一句话,愿有人懂你的欲言又止。我以为这样就好,可后来我明明知道你在难过什么,却没法安慰你。我总是这么词不达意,可后来我想通啦,喜欢星空的人,总爱追逐那颗星星。等日出的人,等的是黑夜都过去。我懂的,你要好好的,我们都要幸福。
PS:泡腾片,你要每天喝一杯。
我怔了一会儿,脑袋里不断浮现出她搬家那天晚上的情形。
她送我时说的那句话,其实我听到了。
刚刚和你一起看星星,我觉得很棒。
我知道你眼里的那颗星星不是我,可我还是喜欢你。
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执着,扫码回复“墨尔本”,送一片当时的星空给你。
仿佛只有在黑夜中,我们才得以是我们自己。我们才能把所有的情绪,都融进一首歌里,然后无声地掉眼泪。
我二年级前不太能讲话。
我生下来就得了一种病:先天性大舌头。那时我的舌头不能正常自由地前伸,舌尖不能上翘。
后来我才知道这种病有一个学名,叫:舌系带过短。
简而言之,除了不太能讲话以外,吃饭咀嚼也有一些问题。
童年时的我不以为意,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我妈妈说:“浩浩,没关系的,小朋友都是这样不太能讲话的。”
直到我上小学一年级。
不对啊,妈妈,他们讲话都很流利啊!
早慧的我意识到,一定是我的舌头出了什么问题。
回家质问我妈,我妈说:“浩浩,你再等一年,到时候我们就去做手术。”
天哪,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做手术,太酷了吧。幼小的我想。
事实上这一点都不酷。
至少在那一年,我被班级里的人嘲笑。
可能很多孩子压根儿不知道智障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用这个词来形容我。
“你看那个智障,连话都讲不清楚呢。”
我虽然也不明白智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看他们的嘴脸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
但那时我无能为力。
打回去吧,因为不太吃肉,论体格我压根儿打不过。
骂回去吧,他大爷的那时候我又不太能讲话,简直是一种天大的讽刺。
只能忍着,想着他们骂着骂着就不骂了。
于是把自己当成透明的,不敢跟别人多说几句话,也不敢去外面跟其他小朋友玩。
有次语文老师喊同学起来读课文。
有个男同学举手,站起来说:“老师,让卢思浩读吧。”
满堂哄笑。
我恨不得变成地上的灰尘。快让我隐身吧,快让我隐身吧,我在内心呼喊。
这时有个人站了起来,说:“老师,我觉得他们嘲笑一个人很没有礼貌。”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这个人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包子。
那天我特别难过,却又找不到什么发泄方法。
就一个人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找一个墙角蹲着。
包子默默走过来,也不说什么话,就陪我蹲着。
一年后我做完手术,心想我要比那些嘲笑我的人更厉害。
于是每天苦练念课文,你们不是让我念吗,我现在要比你们念得更流利。
我要扬眉吐气!
是包子陪着我一起练习念课文。
包子像个小大人一样给我讲道理:“你不要理别人说什么,做得比他们好就行了。”
这句话,一直陪伴我到现在。
也许是小时候不能讲话的原因,我爱上了读书。
虽然我是班里最小的孩子,但我比班里大多数人懂得都多一些。
于是在五年级的时候,包子找我支着:“怎么去认识隔壁班的女生呢?”
我灵光一闪,说:“我回去看看书,书里面肯定有办法。”
于是我找来了我能找到的所有言情书,开始反复阅读寻找答案。
机智的我,从这些书里得到一个真理:男女主角的相遇,一定伴随着摔倒。
比如女主角在图书馆拿书的时候,一定会摔倒在男主角面前。
比如女主角赶着去上课的时候,一定会跟男主角撞个满怀。
第二天,我把这个真理告诉包子,包子深以为然。
我们开始仔细观察隔壁班花的行动轨迹。
十天过去了,我们终于注意到在早上第一节课之后,班花会拿着一摞作业本去老师的办公室。
潜伏这么久,终于等来了好机会,我一定要亲手把包子推出去。
这一天我瞅准机会,在班花经过的时候,用力推了包子一把。包子顺势扑了出去。
一天之前,我已经替他们想好了剧本。
剧本应该是:包子把班花撞倒,包子回头骂我,包子蹲下来替班花捡作业本,包子不小心碰到班花的手,包子和班花坠入爱河。
天哪,完美!
可谁能想到校花居然灵巧地躲了过去,包子摔了一个狗吃屎。
……
包子怒目圆睁,可能是想打我。
我落荒而逃。
我不顾一切地逃跑,根本没在意眼前的人是谁,一下把她撞翻在地。我定定神,一看居然是班花。
包子冲到班花面前,包子回头骂我,包子蹲下来替班花捡作业本,包子不小心碰到班花的手。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上演。
我果然是个天才吧。
我抱着这样的信念用力点了点头。
我还在自我沉醉,只见班花站了起来,怒骂:“你们两个神经病啊!”
包子非常错愕,转而非常愤怒。
我非常错愕,转而非常担忧。
我从包子的眼神中确信了:他不是可能想打我。
他是真的想打我。
我落荒而逃。
因为我这最开始的失误,包子初恋的时间,一下从五年级变成了大二。
高二的时候,NbA开始席卷中国。
我们也看起了NbA,主队是火箭,人人都爱姚明和麦迪。
我特立独行,喜欢湖人队,喜欢科比。
从此我跟包子看球分成两个阵营,我坚定地科密麦黑,他坚定地科黑麦密。
有天早晨我拿着篮球杂志到学校,封面人物正好是科比。
包子走近,不屑地说:“科比算什么,有我们麦迪厉害?”
我听了不乐意了,说:“我科有三连冠,你麦能进季后赛第二轮吗?”
包子说:“你科都是抱大腿,腊鸡(垃圾)。”
我说:“你再说一遍?”
包子说:“腊鸡。”
我拍桌而起,说:“你侮辱我可以,侮辱我偶像不行。”
包子说:“呸,我就侮辱科比,怎么了?”
我甩甩袖子,说:“一会儿操场比球,单挑。”
他说:“好啊。”
等到晚自习,我还在气头上,包子说:“有种现在就比啊。”
我说:“还在上晚自习呢。”
他说:“不敢?”
哎哟呵,挑衅我,不能忍,走就走。
就这样我们翘了晚自习,偷偷跑去体育馆。
又不敢开灯,好在窗外有光透进来,勉强可以看清篮筐。
打了四轮,2比2,我们摩拳擦掌准备进行最后的决斗,突然听到门口一声大喝:“你们在干吗?”
我们拔腿就跑。
跑到一半包子又折了回去,我大喊:“你回去干吗?”
他说:“拿球!”
那个篮球是我送给包子的生日礼物,我们每次打球都用这个球。
我知道包子这一折回去,肯定会被抓个正着。
在那一瞬间,我做出了决定,不就是被骂吗,大不了一起受罚。
就这样,我们两个像小鸡一样被体育老师拎到班主任面前,班主任怒不可遏,把我们臭骂一顿。
包子囔囔:“你们懂什么,这是男人之间的决斗。”
班主任说:“哟,还得意起来了,你们这叫个屁决斗,幼稚!幼稚!”
第二天,我们被班主任通报批评,被罚午休时去艺术楼打扫卫生。
我说:“我们的决斗被叫停,这次不算,下次再打。”
包子说:“要不是被发现,那局我早赢了。”
我刚想反驳,他说:“其实……科比是真的挺厉害的。”
我愣了一下,转而跟他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2011年,我迎来人生中比较惨淡的日子。
那年我擅自回国,却没有顺利找到房子,没有地方可去,因为被骗,说好的书没有人管,钱却已经所剩无几,只能流浪各大地铁站、肯德基和麦当劳。
芋头也一样,为了男友去了上海,却在家里找到第三个人的痕迹。晚上我们一起去黄浦江边吹风。
那年我们都是不爱穿秋裤的少年,我和包子一个嫌累赘,一个不怕冷,芋头爱美,就是大冬天她也敢露大腿。上海的冬天光看温度还能忍受,但真跑到室外吹风那就是钻心地疼。神作死的三人都穿着单衣,在江边也不聊啥,就坐在台阶上看天,只有天知道天有什么好看的。
然后芋头开始大喊:“我已经忘记你了!”
包子跟我对视一眼,走到芋头身边,陪着她一起喊。
临近天亮,我们哆哆嗦嗦地窝在凳子上等日出。
我们仿佛被世界抛弃,没有人在意我们,全世界也只剩下我们三个。芋头突然开口唱:如果冷,该怎么度过。
我们接着唱:天边风光身边的我都不在你眼中,你的眼中藏着什么我从来都不懂,没有关系你的世界,就让你拥有,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黄浦江边会迎来人群,黑夜的上海会被阳光唤醒,而我们拼命想抓住最后的黑夜。
仿佛只有在黑夜中,我们才得以是我们自己。我们才能把所有的情绪,都融进一首歌里,然后无声地掉眼泪。
包子开口问:“你们啊,都难过所以才来吹风,我最近又没什么心事,不知道为什么要陪你们吹风,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跟你们吹风我觉得特舒服。”
我哈哈大笑,说:“或许因为这样,我们才是好朋友吧。”
芋头擦干眼泪,骂我:“气氛都被你破坏了。”
然后我们三个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为了等日出,看到天亮。
从没想到以后有一天,我会走遍全世界看日出。
临走时,包子给了我一笔钱,说:“你是我见过最努力的人,如果老天不给你机会,他就是瞎了眼。你可别啊,撑下去,撑不下去了,我们就撑着你。”
我什么都没说,没要他的钱。
他也什么都没说,拍拍我的肩膀,说加油。
那时我想,如果我的船在人生的海上沉了,我也要拼命游到岸边。因为岸边,有我的好朋友等着我。
时间回到包子大二的时候,他遇上了他的初恋,毫无预兆地陷入爱河。
2012年8月,包子给我打越洋电话,说自己准备求婚。
那时我正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说:“真的吗?毕业没多久就结婚?”
他大吼一声:“对啊,这是我的理想!”
我瞬间清醒,兴奋地从床上蹦起来,跟他一起制订他的求婚计划。
脑海里突然想起五年级的时候,我们一起制订的认识班花大作战计划。
跟那次一样,包子的满腔热忱撞到了冰山,再次摔了一个狗吃屎。
包子准备了盛大的求婚仪式,费尽心思弄来很多烟花。
求婚那天,他先是放了远方的几束烟花,放完后对姑娘说:“怎么样?”
姑娘笑靥如花,说好看。
包子神秘地说:“还有更好看的。”
朋友们点起藏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烟花,他却没有回头。
那一刻,他眼里只有眼前睁大双眼满脸欣喜的姑娘,就算烟花再美,也美不过眼前的良人。
时机已到,包子求婚。
姑娘却愣住了,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包子僵在原地,收回戒指,讪笑着说:“没关系,你不要有压力,我们之后再说。”
三个月后,姑娘跟包子分手,说:“最近想了很多,可能我们还是不合适。”
包子问:“哪里不合适了?”
姑娘说:“我暂时还不想要婚姻,我还想自由一段时间。”
包子慌忙说:“是不是那次求婚我给你压力了,你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啊。”
姑娘摇摇头,说:“我们真的不合适。”
就这样,姑娘消失在我们的生活中。
那时我在包子身边,所有人都安慰包子,可我能读懂他的眼神。
眼神里他说,不要安慰我。
我说:“想去哪儿疯,我陪你。”
他说:“我想出去走走。”
我掏出钱包,说:“好,我们打车。”
包子笑着摇摇头,说:“我想去的地方太远,要坐飞机。”
我掏出银行卡,说:“你说,哪儿,我陪你去。”
包子说:“好,你先回家收拾行李,一个小时后我们在这里集合。”
一小时后我没有等到他。
给他打电话,他说:“我已经到机场了,你别赶过来了,我想一个人去一些地方看看。”
我没再追问,只是让他路上注意安全。
一个半月,包子了无音信。
后来他回来了,我问:“去哪儿了?”
他说:“去了一些地方,给她寄路上拍下的照片。”
我问:“知道她新的住址了?”
包子说:“哪儿能呢,旧地址。”
我心里五味杂陈,那么多念念不忘,那么多没有回响。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走到窗边透气。他走过来说:“道理我都懂的,你别劝我。”
我说:“我不劝你,但你以后无论去哪里,都在群里跟我们说一句。免得你消失了,我们满世界找你。”
他说:“兄弟,谢谢。”
我说:“怎么又说谢谢?”
他说:“谢谢你没劝我。”
2013年,终于有了人生第一场签售。
内心忐忑不安,怕到整夜失眠。一早爬起来熨衬衫,暗自祈祷一定要有人来,哪怕一个都好哪怕一个都好。
后来来了很多人,晚上我回酒店,对着镜子里那张熟悉的脸,暗暗发誓:我一定要扎下根来。
包子晚上给我发信息:今天怎么样,成功吗?
我回:嗯。
他给我打来电话,听起来比我还开心。
2014年,王府井签售。
我还是忐忑不安,再次失眠,第二天匆匆忙忙,忘了准备一些东西。晚上回家看着满桌子的礼物,突然很想哭。
脑海里是那个少年,那个少年揣着25块钱,兴冲冲到了上海,等着自己的第一本书上市。可什么都没有,没有自己的书,没有预想中的第一笔钱。
第二天我去书店买了一本自己的书,三年了,我想我终于游到了岸边。
晚上我跟包子聚会,把书送给了他。
他哈哈大笑,问:“书里有写我吗?”
我说:“当然了。”
他问:“是不是最帅的那一个?”
我说:“最傻的那一个就是你了。”
他一边笑着骂我,一边举起酒杯,说:“你看我就说你能撑过来的。”
我问:“你呢?”
他说:“放下了。”
我问:“真的?”
他点点头。
2017年春节,我们一起去湖边放了个烟花。
我们自拍了一张,里面有我,有老唐,有老陈,有包子。
晚上我把照片传到了群里。
群的名字是:下一个二十年。
这二十年来,我们从男孩变成大人。
物是人非对我们都是伪命题,因为那些曾经存在过的建筑,早就改头换面。
那所初中,已经被拆了。那所高中,也已经面目全非。
我有时自己走到熟悉的路边,却看不到熟悉的建筑,也会怀疑那些热血热泪的青春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还好我有他们,能一起证明过去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那些情感,也是真实存在的。
而我们这些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
所有重要的日子,都一起见证,彼此真心地祝福。
那些难过的日子,都一起陪伴,也不说些什么大道理。
难过的时候,所有人都给你讲一堆大道理。
只有你的好朋友,懂你的沉默,陪你一起在墙角蹲着。
数一数我们还有多少个二十年,扫码给我讲一讲,你和好朋友的故事。
生活还是那样,它只是静静地在这儿看着你,等着你走出改变的第一步。
听孙淼淼说她妈妈给她算过命,她命里缺水,所以她妈妈给她起了这个名字。
老陈表示过质疑,说:“淼淼,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不能迷信。”
淼淼严肃地说:“这不是迷信,我小时候溺过水,就是因为水神不保佑我。这些年,我都不敢一个人去海边。”
有一天她拿着星座书一本正经地研究,突然问我:“思浩,你知道哪些是水象星座吗?”
我认真思考了一阵子:“水……水瓶座?”
她合上书,说:“水瓶座是风象星座!天蝎、双鱼、巨蟹才是水象星座!”
我突然来了兴趣,问:“那摩羯呢?”
淼淼说:“摩羯啊,土象星座啊!俗称土鳖。”
我掀桌:“哪里土鳖了!你看我土鳖吗?!”
淼淼看了我一眼,说:“土啊!”
嗯?嗯?!土个屁啊!卢思浩的定位可是时尚男孩好吗!
从此我坚定了不让她再给我看星座的决心。
2012年的一天,她突然发信息给我:“老卢,来上海。”
我当然不肯挪窝,回复她:“从张家港过去很麻烦的!”
淼淼说:“出事啦,你快来!”
我立刻离开家,行李都没收拾,一刻不停地奔赴上海。
淼淼来接我,我上车后问她:“出什么事了?”
她怯生生地说:“能不能……借我点钱?”
我说:“好啊,多少?”
淼淼说:“五万。”
我一惊:“你出什么事了?”
她说:“不是我,是沈洋出事了。”
沈洋是她男朋友,她说他工作搞砸了,不仅要被开除,还要承担损失。她死活借了十五万,还差最后五万。
我叹口气,说:“你把你卡号发我。”
她说:“等我有钱一定还你。”
我说:“不着急啦,对了,我有个问题问你。”
她说:“什么?”
我说:“摩羯座是不是特别帅气?”
她哈哈大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上海的冬天寒风刺骨,我看着窗外,下意识地裹了裹围巾。
第二天我请他们吃饭,沈洋的作风一点没变。
一身名牌倒也没什么,只是买单的时候他炫耀着自己最近刚买的钱包,将近一万块钱。
我忍着,心想作为外人也不方便说什么。
沈洋走后,我没忍住,还是开口问:“淼淼,你实话告诉我,他是不是还大手大脚地花钱?”
她沉默一会儿,说:“他这个人就是要面子,没事,钱还够。”
我说:“够?那你还到处借钱?”
她没再说话。
临走时我说:“淼淼,钱从来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他从来不肯为你花,这是个问题。要面子也不是什么问题,但问题是他惹出来的,他至少也该节制。”
淼淼没正面回答,反问我:“你知道当时他怎么跟我表白的吗?”
她说:“是在海边。我从小到大没有看过海,是他带我去的;我从来没敢潜过水,虽然我会游泳,第一次潜水是他牵着我的手下水的。你知道吗?很奇怪,我明明很怕水,可是他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后来他说他知道我从小就怕水,以后他就做我的船,永远不会沉的船。”
我想起他们刚谈恋爱的那阵子,沈洋带淼淼去了很多地方,都是她一个人不敢去的地方。
我问:“如果那艘船上的乘客不是你呢?”
她想了想说:“那我也不能离开他,我怕溺水。”
正好一阵寒风,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记忆里淼淼是一个从来不会发脾气的人。
不是说她没有脾气,而是她太能忍耐,我甚至从没见过她跟别人大声说话。
有一次我们吃饭,她被别人不小心泼了一身汤。
我站起来跟那个人理论,她却拉拉我的袖子,说:“没事没事,他也不是故意的。”
我说:“淼淼,他都没有跟你道歉的意思。”
她说:“算了算了。”
所以她跟沈洋从来没有吵过架。
即使错的不是她,她也会先服软道歉。
我们在上海时,偶尔聚会。
有一天我们一起唱歌,刚开始几分钟,淼淼接了一个电话,就对我们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要先回家了。”
我说:“这才八点半啊,你就要回家了?”
淼淼摸摸头,说:“不好意思啊,我要去接沈洋。”
其实我们都知道,沈洋一直在外面花天酒地。
也不是没有劝过淼淼,可淼淼总说:“他就是爱玩了一点,对我挺好的。”
老陈一向直接,问:“淼淼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了,见过他几个朋友?”
淼淼支支吾吾地说:“见过几个的……”
老陈不屑地说:“是吗?”
淼淼说:“就是他喝多了我去接他的时候,能遇到他几个朋友的……”
我问:“那他有介绍你吗?”
淼淼的头低了下去,摇摇头。
她挤出一个笑容,说:“没关系,沈洋就是这个性格。”
老陈忙说:“淼淼,我不是这个意思。”
淼淼没回答,说:“那我先走啦,下次再聚。”
第二天我听说他们大吵一架,原因是她晚到了几分钟。
在那之后我就很少见到她了,就连她的闺密都很少见到她。
几个月后终于见到她,才发现她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帆布鞋换成恨天高,黑头发也变成了亚麻色。
没变的是聚会不到半小时,她就说要走了,要去接沈洋回家。
临走时她偷偷跟我说:“别告诉他我今天出门了啊。”
后来我就回了墨尔本,很久没有跟淼淼见面。
夏天的时候,有一次落地上海浦东,想着给淼淼发个信息。
她说:“我还没下班,一会儿给你电话。”
我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她回电话的时候,已经夜里一点了。
接到电话,我问:“怎么这么晚?”
她说:“刚下班。”
我说:“沈洋允许你这么晚出门吗?”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直到她说:“见面说吧。”
我赶到烧烤摊时淼淼已经到了,远远看到她略微有些心疼。
烧烤摊人声鼎沸,而她用手撑着脑袋,默默地在桌边打着瞌睡。
我拉开凳子坐下,淼淼睁开眼,说:“你到啦,来来来,我们喝一杯。”
我说:“好,我们好好喝几杯。”
淼淼说:“那不行,我明天一早还要上班呢,一杯,就一杯。”
我放下筷子,说:“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
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钱,我能不能稍微晚点还你?”
我岔开话题,问:“对了……沈洋呢?”
她抿着嘴唇,说:“我们分手了。”
我一惊,问:“谁提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他。”
我忍住站起来掀桌的冲动问:“为什么?”
她说话的声音几乎沉到了桌底,说:“他说我没好好陪他。”
我无法保持冷静,说:“你告诉我那个王八蛋在哪儿。”
淼淼站起来把我摁下,说:“老卢,你别冲动,我都不生气你生什么气?”
我说:“淼淼,你怎么可能不生气?”
她说:“我知道他对我好的时候,是真好。我想过了,他在我最难过的时候陪过我,他带我去看过以前从来没看过的风景,我得还他。”
我说:“淼淼,你难道没想过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开心的吗?你为什么总是看着别人对你的好,不看你对别人的好呢?你从西安为他来上海,你为他改变自己的爱好,这还不够吗?”
淼淼沉默,一言不发。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说得太重了。
可我忍不住。
淼淼说:“我怕我离开了他哪里都去不了。”
我还想说些什么,她说:“你别担心我,我们火象星座的人乐观开朗,即使遇到困难,也会马上振作起来。”
我记得淼淼刚开始认识沈洋的时候,发疯一般查星盘,终于得出结论:她跟沈洋是绝配。
我暗想,如果星座书上说的都是真的,那为什么淼淼跟他没办法走到最后呢?
路灯昏黄,映在她的脸上,她脸上挂着笑容。
我看过淼淼很多次的笑脸,这一次,却没能掩饰她的难过。
我本来以为他们的故事,可以到此就告一段落。
可一个月后他们就和好了。
淼淼看到沈洋的那一刻,就彻底投降了。
那些为了借钱打电话的日子,那些默默加班的夜晚,仿佛都跟眼前这个人没有关系。
在她心里,他还是那个初识的少年,带她去看海的少年,带她坐旋转木马的少年,带她走遍上海的每个街道的少年。
而他也没有一丝愧疚,拿了她的钱还债,仿佛这笔债务跟他就再也没有关系。
而她为了替他还钱欠下的债,已经不关他的事了。
他回来了,她失衡的世界,仿佛又重新有了重心。
于是淼淼又过起了疯狂加班,还要抽出时间去接烂醉如泥的男友的日子。
就这样,他回来了,过去的伤痕被洗刷得一干二净。
可是很快他们就又分手了,理由是淼淼在他玩的时候多打了几个电话。
淼淼一声不吭,再次被分手,以被通知的方式。
隔天小裴给我发信息,说淼淼大病了一场。
我们赶到上海,淼淼看似恢复了大半,可双眼还是没有精神。
我们谁都没有劝,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边陪她。
良久,她开口,说:“我想离开上海了。”
我问:“什么时候走?”
她说:“等我把钱还完就走。”
我说:“淼淼,其实你欠我的钱不用着急还。”
她打断我,说:“不行,这是我欠你们的,我得赶紧还了。”
我问:“那你自以为欠他的呢?”
她笑笑,说:“我不知道。”
那天她大哭一场,再也挤不出一丝笑容,眼神里写着绝望。
她在小裴怀里大哭一场,说:“小裴,我好累。”
为什么觉得累呢?
有人说,人变老是先从心开始的。
其实不是的,人变老不是从心开始的,是从你觉得累开始的。
一次力不从心,两次力不从心,于是你的心也跟着放弃了。
世上那么多放弃,其实都是一句“我累了”。
2013年年底,我接到淼淼的电话。
她在电话那头哭泣,我问怎么了,她没有回答。
我没有打破沉默,听着她哭,直到她挂了电话。
小裴说,她去找过淼淼,可惜没怎么聊,淼淼似乎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
后来,淼淼再没打过电话给我,偶尔我们保持着短信联系。
她总说:“我过得挺好的,别担心。”
2014年6月,世界开始放晴,淼淼来找我。
我问:“怎么想到来张家港找我玩了?”
她说:“一直都是你来上海,我才想到从没来过你家乡看看。”
我哈哈大笑,问:“那你觉得我家乡怎么样?”
她也笑起来,说:“你家乡还是很洋气的,可为什么你这么土?”
我说:“要不我怎么是摩羯座呢?”
两个人捧腹大笑。
她说:“其实摩羯座一点都不土,那都是我瞎说的。”
我“哦”了一声,感叹道:“想不到你也有不信星座的时候啊。”
她眉毛一挑,说:“因为我想通了啊,说着拿了一个信封出来。”
里面放着五万块钱,她抱歉地说:“对不起,我赚钱很慢,你是我最后还钱的人。”
我说:“这有什么关系。”
她说:“你还记得我说我要离开上海吗?”
我点点头,说:“什么时候走?”
她说:“明天。”
我问:“去哪儿?”
她说:“你知道女孩子失恋为什么要剪短发吗?因为她们需要一个仪式来跟过去告别。我知道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剪短发就跟过去告别,只要还在这个城市,我就会想起曾经跟他一起生活过的细节。”
2016年,我去大连做校园活动,发了条朋友圈问大连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淼淼在底下回:“你来大连啦?”
我回:“你在大连?”
她说:“我去年来的!来来来,我给你拍个小视频。”
我一看,她是在海边。
我诧异地问:“你一个人去海边了?”
她说:“哈哈哈哈,我还能在沙滩上玩水呢,厉害吧。”
我笑出声,说:“全世界你最厉害,看你这大眼瞪的,里面写的都是自豪。”
她说:“嗯,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曾经觉得我自己哪儿都去不了,其实不是的。我一个人也能来海边,一个人也能去别的城市。我们都曾在感情里溺过水,却宁可在原地挣扎等那艘开走的船回来。我们小时候都笑刻舟求剑的人真傻,可我跟他又有什么分别?思浩,我想明白了,我命里缺的不是水,是别的。”
我问:“是什么?”
她说:“是勇气。”
我一愣,哈哈大笑,说:“去浪吧。”
时间倒回到2014年,我送她走那天。
淼淼在离开之前,在车站前停了好一阵儿。
然后她才慢慢回过身来跟我告别。
她说:“思浩,我不是真迷信星座,只是有时看到那些关于自己星座的好品质,总觉得自己也会有。他们说火象星座的人遇到困难也不怕,我就假装自己是这样的人。我这么相信着,自己心里就比较好受,好像是一道护身符一样。现在我想去试试,去试试自己到底是不是真是这样的人。”
那么,你信不信星座?
有人信,有人不信,其实无所谓的。
因为生活还是那样,它只是静静地在这儿看着你,等着你走出改变的第一步。
那么,你有没有改变的勇气?
那么,你信不信星座呢?扫码告诉我答案吧。
记忆会模糊,熟悉的气味却不会。就像以前的夏日雨后,你总能闻到空气中的泥土味道。
有一段小时候的记忆。
是四五岁的时候吧。
那时我妈妈在医院工作,我总是见不到她。有天午睡做了一个噩梦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想找我妈妈。我就这么溜出家门,可没想到自己迷了路。我退回到路口,不敢再乱走。脑袋开始嗡嗡响,汗从额头慢慢流下来,逐渐挡住我的视线。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家,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医院。印象里明明医院就应该在附近,可我怎么也找不到。汗水流过脸颊滴在地上,我一个人坐在路边,无助地想流泪。
突然我闻到了消毒药水的味道。
小时候我奶奶会带我去医院,我先是在奶奶背后睡着,不一会儿我奶奶会把我轻轻叫醒,我还没睁开眼就能闻到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然后我就能看到我妈妈了。
我顺着消毒药水的味道一直走,终于,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阿姨的声音。
阿姨问我:“你怎么来医院了?”
我说:“我要找我妈妈。”
长大以后,我妈跟我说起这件事。
她说她还是不相信我是自己一个人走到医院的。
我挠挠头,说其实我自己也记不大清了。
我母亲在2002年离开医院,带着我跟着我爸离开小镇去了市区。
很久以后我回了一次老家,尝试着从老家走去医院。
奇怪的是,我怎么也没能再闻到那记忆中消毒药水的味道。
那么,是我记错了吗?
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压根儿没有消毒药水的味道,可能是一个路人帮助了我,可能是我本来就模模糊糊地记得路,变成碎片压缩在回忆里,让自己都产生错觉,分不清自己的过去是梦还是现实。
也可能当你特别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你就是能闻到专属于她的味道。
因为就生活在长江边上,我从小就能吃到小龙虾和大闸蟹。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天下大雨,水淹几百里。可还是得上学,穿着雨衣雨鞋踏在水里,有些路还能走,另外一些一脚踏下去就被淹在水里。水最深的地方,一直淹到我的大腿。本来路就不好走,我偏偏还摔了一跤,心情很糟,刚想发作,却突然发现水里游着好多小龙虾。
现在回想起来很是奇幻,居然能在大马路上看到小龙虾。
现在回想起来很是后悔,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顺手抓几只呢?
还有一次,我跟我爸去长江边上捕螃蟹。
我……虽然爱吃螃蟹,可我看到活的螃蟹就是一躲十米。
因为害怕,螃蟹钳太可怕了。
后来鼓起勇气去抓螃蟹,我却一个不小心栽倒在池里,很多螃蟹立马扑了过来。
我现在还能想起当时的情形,那场景像极了《釜山行》。
其实我只要站起来逃跑就好了啊,区区螃蟹哪儿能追上我呢。
可那时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直到我爸一下把我从池子里抱起来,跟我妈在一旁哈哈大笑。
我已经记不得那时我多大,是五岁,还是六岁?又或者更小一些。
记忆却没有模糊,这些事我仿佛刚刚经历过。
总之,由于种种原因,我开始觉得小龙虾和螃蟹不好吃。
可能是吃多了,也可能是那时的阴影。
也就是那时,我立志要吃遍全国,我要去长沙吃臭豆腐,去南京吃鸭血粉丝,去北京吃烤鸭,去内蒙古吃羊肉。
没想到这些愿望今年真的都实现了,吃完一圈,又莫名地很想念小时候吃的那种小龙虾。
我想,我会想念那些童年里的味道,是因为想念童年时的我自己。
我想,我会想念我奶奶做的那一桌子菜,一定是因为我想她了。
因为北京很少下雨,所以很少会用到伞。
我从小在水乡长大,夏天常常遇到雷雨天。
可能前一秒还是好天气,下一秒天就黑了,乌云盘旋在你的头顶。
或许是因为年轻,又或许是嫌麻烦,我总是不带伞。
那时候生物课在另外一幢楼上,我是课代表,下课得留一会儿帮老师整理仪器。
哪儿知道风云突变,收拾完抬头看窗外,有种已经到了夜晚的错觉。
大雨瞬间倾盆而下,我叹口气,心想没办法了,只能冒着大雨冲回教室了。
抱着必死的决心,我慢慢走下楼梯,深吸一口气,自我催眠: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可刚走两步,就被大雨撞了回来。
大雨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我那时已经近视了,离开眼镜一米外人畜不分。
我的眼镜片上满是雨水,模糊一片,这么冲过去我必然会摔个狗吃屎。我摸摸口袋,纸巾已经湿成一片,心灰意冷,突然一张纸巾递到身前。我看不清是谁,说句“谢谢”就接过了纸巾。
戴上眼镜的瞬间,我发现在我身边的是我当时很喜欢的一个姑娘。
她笑吟吟地看着我,眼睛弯成一道月牙,什么也没说,把手里的伞递给了我。
我却局促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连句谢谢都没说出口。
姑娘捅捅我的腰,说:“愣什么呢,再不走就迟到了。”
我才回过神,接过伞,跟她一起走回教学楼。
其实她跟我不是一个教室,其实她那个时候不会出现在实验楼。
可我在当时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我们走到教学楼屋檐下,姑娘收起伞,看了看表说:“我得赶紧回去上课了。”
我就站在原地,跟她挥了挥手,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到她走进教室。
我至今还记得她穿的衣服的颜色,是一件粉红色的大衣。
那天我第一次觉得雨后的泥土味道是那么好闻。
我有次跟朋友提起这个理论:当你想念一个人,一个场景,一段时光的时候,你首先想起来的是那熟悉的味道。
有一年夏天,喜欢的人给了你一瓶可乐,于是你的夏天就是可乐味的;有次等待,你在街边点了一杯奶茶,于是你到现在还觉得等待就是奶茶味的。记忆会模糊,熟悉的气味却不会。就像以前的夏日雨后,你总能闻到空气中的泥土味道。
朋友听了若有所思,拿出手机飞速地刷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抬起头,跟我说:“我刚才订好周末去昆明的票了!你要一起去吗?”
我说:“最近没时间,你去昆明干吗?”
他嘿嘿地笑:“去吃过——桥——米——线!”
我说:“……好的,注意安全。”
几天后他回来了,说要找我喝酒。
喝了一杯又一杯,我突然想唱歌,刚开口一句“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他就打断了我。
我说:“你打断我干吗?”
他说:“你不想知道云南的过桥米线正不正宗吗?”
我可能是喝多了,突然对过桥米线正不正宗很感兴趣,直起身子,一本正经,眼睛里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他说:“五年前我跟前女友在昆明待过,那时候天天在楼下吃过桥米线,每天吃得有滋有味也挺开心。后来我们一起来了北京,就再也没吃过了。我这次去昆明,也没怎么费功夫就找到了那家过桥米线,你猜怎么着?我居然吃不下去这过桥米线了。所以我也不是多爱吃过桥米线、多爱吃红烧牛肉面,只是那一年就只吃这些,而且是和她一起。”
听他说完,我说:“那昆明的过桥米线正宗吗?”
他沉默,转身走了。
我连忙把他拽回来,认真地说:“我们寻找过去的味道、气味,我们再走过那些街道、风景,只不过为了心里的执念。”
执念的事做完了,想不通的也就过去了。
后来的回忆里,明明只是云淡风轻地喝了几杯,在当时却是轰轰烈烈的宿醉。明明只是连绵几天的大雨,却像世界即将末日。有时我甚至怀疑,当初的情感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又或者当年的那些事情我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做过。
才明白记忆必须要依附在某些东西上才能真实。
可能是一首歌让你想起谁,可能是一条街道让你想起她,可能是那些味道让你想起曾经的朋友,又或者是那么一种食材让你回到童年。
有一年,我频繁熬夜,三天两头吃泡面。
那年我和我的室友都二十出头,学电影里的画面喝最便宜的啤酒,脑袋里装着全世界,聊的都是未来和那最不着边际的梦想。我说将来要写几本书,老王说将来要开演唱会,这时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我们去看日出吧。”于是我们就一起去山顶,边唱着《红日》边等太阳升起。
看完日出我们都饿了,回家一人拿起一盒泡面就开始吃。
我们吃起泡面来呲溜呲溜响,完了再把汤喝得一干二净,摸摸自己的肚子再瘫在凳子上,仿佛吃了世上最美味的食物一样满足。
现在我偶尔还吃泡面,可总觉得没那么好吃呢。
就像那时候我多爱一个姑娘呀,去找她的路上天气总是刚刚好,吹来的风从来就不冷。而我走起路都带着风,背后是情歌的旋律,心里扑通扑通盘算着一会儿要说的话,就怕自己发挥不好。就连街边的树都好像比平时可爱了,闭上眼我好像能闻到春天的味道。
后来我一个人又走了那条路,再也闻不到春天的味道了。
我想,那春天的味道,就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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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改变你的热血,你的真诚,你的努力。
亲爱的,成长不是变得面目全非,而是保留住重要的东西奋力前行。
在某个年纪之前,你可以靠透支身体、
小聪明和老天给你的运气一直取巧地活着。然而到了某个年纪之后,
真正能让你走远的,都是自律、积极和勤奋。
如果自由的代价是孤独,那便接受它。
因为你还有两件事可以做:变优秀,和等那个人出现。
如果没有时差就好了,
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也恰好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