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爵士的话像一枚炸弹。两个女孩儿面面相觑,看起来同样疑惑。律师走到他的书桌旁,拿来一张剪报交给简。塔彭丝在简身后探头看。卡特先生如果在场的话,会认出这份剪报是关于在纽约发现一个神秘死者的报道。
“就像我对塔彭丝小姐说的,”律师继续说,“我努力证明不可能事情的可能性。最大的障碍是朱利叶斯·赫谢默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当我得到这份剪报的时候,我的问题解决了。朱利叶斯·赫谢默动身去寻找他的表妹。他去了西部,在那里他打听到了她的消息,拿到了她的照片,以此来帮助他的搜索。在他离开纽约前夕,他被人盯上并且杀害了。他的尸体被穿上破旧的衣服,脸部严重毁容,以防被人认出。取而代之的是布朗先生。他立刻渡海来到英国。他出发之前,没有一个真正的赫谢默的朋友或熟人见过他——虽然就算他们见到也没什么要紧的,因为布朗先生的模仿简直完美。从那时起,他就与那些发誓要追捕他的人一起联手。他知晓他们的所有秘密。只有一次,他差点儿露出马脚。范德迈耶太太知道他的秘密。然而他的计划中没有预料到范德迈耶太太会受到巨额金钱的贿赂。但多亏了塔彭丝小姐随机应变,否则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她早已经远走高飞了。他就要暴露了,所以孤注一掷,借着假冒的身份转移嫌疑。他几乎成功了,但不尽然。”
“我简直不敢相信,”简喃喃道,“他看起来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真正的朱利叶斯·赫谢默确实是一个出色的家伙!而布朗先生是一个完美的演员。不信你问问塔彭丝小姐,她是不是从来没有怀疑他。”
简默默地转向塔彭丝。后者点了点头。
“我不想说出来,简……我知道这会伤害你。而且,毕竟我也不能肯定。我还是想不通,如果他是布朗先生,为什么要救我们。”
“是不是朱利叶斯·赫谢默帮助你们逃跑的?”
塔彭丝把当晚的惊险经过告诉詹姆斯爵士,末了她又说:“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想不通?我可以。年轻的贝雷斯福德也可以,他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这是最后的希望,让简·芬恩逃走——还要安排得天衣无缝,使她不会生疑。他们并不介意年轻的贝雷斯福德在附近,而且必要的时候可以与你们联络。他们会小心安排让他在关键时刻不挡道。然后,朱利叶斯·赫谢默就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登场,把你们救走。子弹乱飞——但不能打中任何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你会开车直奔索霍区的房子,来确认文件是否安然无恙,芬恩小姐之后可能会委托她的表哥来保管文件。或者,如果他亲自搜索,他会假装藏文件的地方已经被人翻过了。应付这种情况,他至少有一打的办法,但结果都是一样的。我猜你们两个也会出事。你瞧,你们知道得太多了。这只是事情的一个大致轮廓。我承认我被他们骗过了,但有人没有。”
“汤米。”塔彭丝轻声说。
“是的。显然一有时机他们就要除掉他——他对他们来说太碍事了。因此,我比较担心他。”
“为什么?”
“因为朱利叶斯·赫谢默就是布朗先生,”詹姆斯爵士冷冰冰地说,“布朗先生可不是一个男人和一把左轮手枪就能对付的……”
塔彭丝的脸色更苍白了。
“我们可以做什么?”
“在我们到达索霍区的房子之前,没什么可做的。如果那时贝雷斯福德仍占上风,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如果不是的话,我们的敌人会来找我们,但我们不会毫无准备!”他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把枪,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现在,我们准备好了。我知道,想劝你不要去是不可能的,塔彭丝小姐——”
“我也这么想!”
“不过我觉得芬恩小姐应该留在这里。她在这里将非常安全,我担心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早已精疲力尽。”
但让塔彭丝意外的是,简摇摇头。
“不,我也要去。那份文件是我的责任。我必须把这件事情负责到底。而且我现在好多了。”
詹姆斯爵士的车来了。路程很短,塔彭丝的心跳得厉害。尽管还在担心汤米,但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们一定会赢!
汽车在广场的一角停下,他们下了车。詹姆斯爵士走到一个执勤的便衣警察身边,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回到女孩那儿。
“到目前为止没有人进屋。房子后面也有人守着,所以他们很确信这一点。等我们进去后,任何人想进去都会立刻被逮捕。我们走吗?”
一个警察拿来一把钥匙,他们都很熟悉詹姆斯爵士,也收到命令要礼遇塔彭丝。只有第三个人他们不认识。三个人进屋,关上门,慢慢地走上摇摇晃晃的楼梯。楼梯顶部是被破烂的窗帘遮着的凹槽,汤米那天就躲在那里,塔彭丝曾听还是“安妮特”身份的简讲过这个故事。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破烂的天鹅绒。她发誓,它在动——就好像有人躲在后面。这感觉是如此强烈,她几乎能够辨认出一个人形的轮廓……假如布朗先生——朱利叶斯——在那儿埋伏着……
这当然不可能!不过她还是差点儿就要把窗帘掀起来看一看,确保……
现在,他们走进了监禁室。这个地方可不能藏人,塔彭丝想到这里松了一口气,暗暗怪自己疑神疑鬼。她必须抛弃这种愚蠢的胡思乱想——这种总觉得布朗先生在房子里的奇怪的感觉……听!那是什么?楼上传来蹑手蹑脚的脚步声?有人在房子里!荒谬!她变得神经兮兮。
简径直走向那幅玛格丽特的画。她用一只手坚定地把画拿下。画框上积着厚厚的灰尘,画框和墙壁之间结着蜘蛛网。詹姆斯爵士递给她一把折叠刀,她把背面的牛皮纸撕掉……一本杂志的广告页掉了出来。简把它捡起来,撕开不平整的纸张边缘,抽出两张薄薄的纸,上面写满了字!
这一次是真的!如假包换!
“我们拿到了,”塔彭丝说,“终于……”
这一刻大家都屏息凝神,忘记了轻轻的嘎吱声,忘记了一分钟前还在疑神疑鬼的噪音。他们的眼睛里容不下任何东西,只有简手里的文件。
詹姆斯爵士接过文件,仔细地检查。
“是的,”他平静地说,“这就是那个命运多舛的条约草案!”
“我们成功了。”塔彭丝说。她的声音里充满敬畏和难以置信。
詹姆斯爵士重复她的话,他小心翼翼地折起纸,把它放进自己的皮夹,然后好奇地打量着昏暗的房间。
“正是在这里,我们年轻的朋友被关了那么久,是不是?”他说,“这是一个真正邪恶的房间。你们发现了吗?这个房间没有窗户,门严密厚重。无论这里发生什么,外面都永远听不到。”
塔彭丝打了个寒颤。他的话唤起了她心里模糊的警觉,要是真有人藏在这房子里呢?要是有人把门锁上,让他们在里面等死,就像老鼠掉进捕鼠夹一样呢?随即她意识到自己想法的荒谬。房子四周都是警察,如果他们没有现身,警察会毫不犹豫地破门而入,进行彻底搜查。她笑自己的愚蠢——她抬起头,却吓了一跳,发现詹姆斯爵士正盯着她。他向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没错,塔彭丝小姐。你嗅到了危险。我也是,芬恩小姐也是如此。”
“是的,”简承认,“这很荒谬……但是我控制不住。”
詹姆斯爵士又点了点头。
“你感觉到了……我们大家都感觉到了……布朗先生的存在。是的。”塔彭丝动了动,“毫无疑问……布朗先生在这里……”
“在这栋房子里?”
“在这个房间里……你不明白吗?我就是布朗先生……”
她们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他脸上的线条已经改变了,站在她们面前的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你们俩都不会活着离开这个房间!你刚才说,我们成功了。是我成功了!条约草案是我的。”他看着塔彭丝,笑意更深了,“要我告诉你接下来会怎样吗?警察迟早会闯进来,他们会找到布朗先生的三个受害者——是三个,而不是两个,你懂的,但幸运的是第三个不会死,只是受了伤,所以能够描述遭到袭击的具体细节!条约呢?已经落入布朗先生手中。因此,没有人会想到要搜一搜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的口袋!”
他转身面对简。
“你骗过了我。我承认这一点。但你不会再有机会这样做了。”
他身后传来轻轻的声响,但是他完全沉醉在成功的喜悦中,并没有回头。
他把手伸进口袋。
“年轻冒险家就此完蛋。”他说,慢慢地举起自动手枪。
不过,就在他举枪的时候,感到自己被一双铁钳一般的手从背后扣住。手枪从他的手里掉落,朱利叶斯·赫谢默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
“我想你这算是被抓了个现行,人赃并获。”
血液冲上皇家顾问的脸,但他的自控力非常了不起,他一一望向两个捕手,看着汤米的时间最长。
“是你,”他咬牙切齿地说,“是你!我早该知道的。”
看到他已经被制伏,他们抓着他的手松了一松。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左手迅速举到嘴边,那只手上戴着一个硕大的戒指……
“ 凯撒万岁,将死之人向你致敬 。”他说,眼睛依然瞪着汤米。
然后,他脸色一变,伴随着一阵抽搐,他蜷着身子扑倒在地,空气中弥漫着苦杏仁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