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西里奥走在前头,两人穿过查普曼大街向那座公寓走去。他们推开一层入口的玻璃门进到里面,比利把脸凑到里层的玻璃门缝旁,对着大厅里那位站着的保安大声喊道:“对不起,能问你点儿事吗?”
保安抬头看了看御手洗和比利,满脸不耐烦的神色。
“我们又回来了,刚才我们俩不是问过你一些话吗?还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也想问问你,请你一定回答我们。九月十四号那天下午三点半到夜里,你见过有什么柜子、橱柜、大箱子或者沙发之类体积较大的东西从电梯运下来吗?”
“九月十四号?”保安问道。
“对,就是上星期四那天。”
“没有啊!”保安摇了摇头。
“真没看到搬走过什么大件物品?”
“没有。”
“当然,不见得就是十四号当天。那以后呢?”御手洗在一旁插嘴道,“从十四号下午三点半起到今天,也就是说含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号和今天在内,真没发现什么大件东西搬出去过吗?”
“真没发现过。这些天也没见有谁搬过家啊。”
比利回头看了御手洗一眼,得意地眨了眨眼。
“太谢谢你了。不过我再问一句,也没见过有病人躺在担架上抬出去,或者装尸体的棺材从这里出去过吗?”
“尸体?”保安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看得出平常他的脸色总是很差劲,“完全没有啊,你们怎么问起这个来?”
“没什么。我们朋友之间开玩笑打个赌。你们这里有楼梯吗?”
“你是问这座楼里有没有楼梯?”
“一定有吧?”
“有啊,就在后面。”
“从楼梯能把东西搬出去吗?”
“那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你一看就知道了。楼梯只从顶楼架设到二层为止,就为了不让人随便上下。”
“为什么要架设这样的楼梯?万一楼里发生了火灾该怎么办?里面的住户不就没法逃生了吗?”
“当然有办法。二层通往一层的楼梯不是没有,而是吊在上头了。这一段梯子是滑轨式的,平时就这么吊着。如果有人想用的话,各个屋里都设有打开它的锁,梯子会自动滑下来供人使用。”
“你说什么?那么一来楼里的住户不就都能自由地上上下下,而不会让你们保安看见了吗?”
“那是做不到的,万一有谁放下吊着的楼梯,我们保安室里的报警器就会响起来,有一盏红灯还会亮,那样保安立刻就知道了。这时我们就会从保安室出来,到后面楼梯口察看。”
“那么这时值班的人不就被吸引开了,而这儿的位置上就没人了?”御手洗在一旁问道。
“确实像你说的,那样的话就没人站在这儿了,不过从十四号到今天为止,保安室里的红灯一次也没亮过啊。”保安答道。
“喂喂,洁。”比利轻声叫道,说着伸开了右手。
“干什么?”
“你可别忘了,该付我一百美元。”
“比利,我可没说过尸体一定从这里运出去了,我只是断定三层的阿卡曼先生的屋里发生过谋杀案啊!”
“你这个人可真会诡辩。如果阿卡曼先生已经被杀死了,而尸体还没从这儿运出去,那么这桩杀人案不就很快会被人发现吗?这是有理有据的结论,你刚才不也说过吗?”
“的确,如果那样的话,被发现的概率确实会很高。”
“什么叫概率高?你想赖掉赌输的一百美元不成?洁,保安没有发现有东西运出去,这就说明里面什么案件也没发生过。你不是说阿卡曼先生已经被杀了吗?总不会又改口说楼里发生了谋杀案,但被害者不是阿卡曼先生,而是另一个人吧?”
“不可能是那样。”
“那好,你认准了遇害的就是阿卡曼先生。他可是个名人,而且十天以后他开办的学校就要开学了。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这么重要的一个人在屋里被杀死了,而且尸体并没有运到楼外去,这件事不被人发现并引起骚动的可能性你觉得存在吗?”
“当然不是没可能了。”
“这话怎么说?”
这时御手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另一个可能就是尸体还藏在屋子里。”
听御手洗这么说,比利忍不住也嘿嘿地笑出声来。接着他又转身向保安问道:“我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杰德。”
“杰德,我这位朋友是位幻想家,你能不能清楚地告诉他,住在这里三楼的那位阿卡曼先生是不是附近那所美术学校的老板?”
“哦,对啊。”
“十四号以后你见过他那所学校的人到他屋子里去过吗?”
“有人去过。”杰德答道,“老有人上去找他,刚才还有人上去过呢。”
比利把脸转向御手洗,两手一摊,那意思是说:你看,怎么样?那一百美元我赢定了。
“而且,他们进了他的房间后没有喊叫吧?”
“我没听见他们喊过。”
“也没有报警让警察来过?”
“警察?没来过。”
“事情不就很清楚了?洁,这说明三楼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任何你盼望发生的事都没有出现。这位杰德可以证明,这个世界是多么无聊和平静!”
想不到御手洗听完这话又笑了起来,他也扭头问起杰德来:“杰德,十四号以后你见过阿卡曼先生吗?”
杰德告诉他:“没见过。”
“一次也没见过?”
“一次也没见过。”
御手洗对着比利摊开了双手:“怎么样?比利。谁输谁赢现在还说不准吧?自己的学校十天后就要开学了,可是这位重要人物一次也没出现在自己家楼下的大厅里,你不觉得有点奇怪?”
比利一听,脸上的得意劲儿不见了,他想了想才问道:“你们不是有四名保安轮流执勤吗?”
“是的,可是上星期四那天就是我当班。”
“这倒没多大关系。你们四位中没人见过阿卡曼先生吗?”
“没有谁见过他。这件事我们也觉得有点奇怪,还在一起讨论过呢。不过更多的事我们不能随便说,如果你们有事的话就请直接到学校去找人问。”
“对不起,杰德,你是说其他人也确定没有见过他?”
“比利,杰德不是说过了吗?可以到学校去问问。要不咱们就走一趟吧。”御手洗在一旁说道。
“也许这几天他一直都住在学校里吧?”
“学校离家不过才十几码远,他还住在那儿?所以人家才说,不如直接到学校问问。”
“对,一问不就知道了?我一整天都在这儿站着,上头发生什么事全都不知道。我想阿卡曼先生的秘书对这些事最清楚不过。”杰德说。
“这是个好主意。杰德,请你把秘书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告诉我,我们马上就去找她。”御手洗说。
“她叫罗拉,好像叫罗拉·斯芬。电话号码就写在那所学校的牌子上,我可记不住。”杰德稍显不耐烦地说道。
“她的岁数大概多大?”
“她戴着一副眼镜,是白人,脸上表情冷冰冰的,岁数好像不大,也就是三十岁前后。”
“她结过婚吗?”
“这倒没听说过。”
“OK。谢谢你,杰德。比利,咱们走吧。你那一百美元准备好了?”御手洗说。
“秘书结没结过婚跟那件事有什么关系?”
“一切都是有关系的,事情很快就会真相大白。我们走吧。”
不过两人并没有直接到学校去,而是先在公寓周围转了一会儿。
“这座公寓楼还真挺漂亮的,外墙全部用砖砌成,只有五层,涂成乳白色,每扇窗户都很大,看来屋里一定亮得很。”御手洗边走边说。
“是啊。而且从窗户往外看,查普曼大街对面的这家扎考拖车公司和旁边那几家商户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看来是的。可是到了晚上,公寓楼的房间如果不拉上窗帘,从对面扎考的工厂看过来不也能看得很清楚?这五层楼房就像五层玻璃演播室那样被人一览无遗。”
“是啊。不拉上窗帘,这座公寓里就毫无隐私可言,何况这一面正对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呢。”比利附和着。
“还有不少有意思的情况呢。靠扎考公司这边方向,也就是公寓楼右边的墙壁上开了好几扇窗。如果看风景的话还挺不错的,但是这面墙和旁边这家住户的草坪挨得这么近,几乎没留出什么空隙。这家住户的院子四周虽然有很高的金属围栏隔着,可是万一出了失火之类的事情,那边的住户完全可以从楼上的窗户跳进这边的草坪,那么一来,准把这边德国农场主似的一家人吓个半死。”
“真是这样。”比利很赞成这个看法。
“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公寓楼的另一面墙,也就是靠西边朝着阿卡曼子弹美术学校的这面墙上却连一扇窗户也没有。”
“真的?”
两人朝学校所在的楼前走去。果然,正像御手洗所说的,公寓楼面对美术学校方向的墙壁上一扇窗户都没有,只是平平整整一面砖砌的高墙。
“我想也许是学校这座楼建得早,而公寓楼是后来盖的,两座楼之间的间隔又太小,所以公寓楼这边不好再开窗子吧。如果有窗户的话,搭块木板就能爬进对面楼里去了。即使开了窗户,也只能看见旁边楼里的房间,既不通风也见不到阳光,所以干脆就堵上了。”
两座楼房之间也设有栅栏,上面还围着铁丝网。也就是说,公寓楼的左右两头都没有朝外的通道。
“这么一来,从公寓楼的前面想绕到后面去就很麻烦,可得多走不少路呢。”
御手洗从前面回头说道。他们走过学校所在的大楼,前面又是一座楼房,从这座楼向右拐,再顺着墙根走到底,再往右一拐就能看见一条狭窄的小路,大约只能勉强通过两辆车。小路的右边是一片脏乱不堪的旧楼群。前面有一处空地,巨大的垃圾桶胡乱地摆放着,里面装着从各座楼里收集来的垃圾,左边是一排排仓库。
“垃圾收集站啊。这条路看来还挺危险的。”比利说。
“嗯。这条路很难见到人,如果在这儿杀个人也很难被发现,告上法庭都很难找人证明他有罪,咱们也得多加小心才好。”御手洗说道。
“喂,洁,你要是现在动手把我干掉,那输的一百美元不就能省下了?”比利说。
可是御手洗对这种无聊的玩笑话根本不屑一顾。
终于走到阿卡曼先生住的那座公寓楼的后门了。抬头一看,上面确实有一架金属的楼梯,但是只到二楼的高度为止。但是如果看得仔细点,就能发现二楼和三楼之间的楼梯是叠在一起的两条。因为从二楼到地面的那段梯子被吊了起来后和上面的楼梯重叠在一起。
御手洗把手插在裤兜里,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周围,说道:“这个地方很少能碰到人,如果小心点躲开别人的视线,完全可以从楼上偷偷下到地面来。当然,杰德他们就更方便了。”
“嗯,杰德他们完全可以随时打开后门从这里出去。”
“是这样。从这条小路经过的人非常少,如果偷偷从这里下来,再顺着这条小路逃走的话是完全办得到的。”
从北边有一条小路直通这座公寓楼的后面。
“不过从公寓门前的查普曼大街走到这里来可得费不少时间呢。公寓楼侧面两头都被堵死了,过不来;公寓的西边连着两座楼房,而东边又是两幢私人住宅,得绕过这么多房子才能拐到后面这条小路来。”
“是这样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看来阿卡曼先生住的这座公寓楼,前门和后门两边简直就像两个世界,距离非常远,如果想偷偷从楼里逃走的话,也只能选择后门这边了。”
“从这边逃走的话,还是会让杰德他们发现的。”
御手洗听后,呆呆想了好久。
“那倒也未必。”
接着,他指着头顶上方的金属楼梯说道:“先从楼梯上下到那里,再用绳子吊着下来,不就能下到地面了吗?”
“这个办法倒是可以,但是人下来了,绳子怎么办?”
“太简单了,上面绕在栏杆上,把两头系在一起,下到地面后解开绳子上的活结一拉,不就能把绳子取下来了?”
“这也是个办法。”
“哪怕用这个办法把尸体偷偷运下来也完全做得到。当然了,最好在半夜动手。”
“嗯,那是。”
“这就是我说的第二种可能性。阿卡曼先生十四号下午即使死在他的屋子里,也不会惊动任何人,原因就在这里。”御手洗接着说道,“好了,这个地方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下面该上学校看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