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西里奥抬头对着天花板想了好久,这才把目光收回到御手洗身上,接着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要动手除掉阿卡曼先生,而他在临死前的极度痛苦中挣扎时开的枪?是这样吗?”
御手洗低着头想了想,十分谨慎地答道:“从眼下的情况来判断,我想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我说你有毛病吧?你的联想能力丰富得都超过爱伦·坡了。既然枪法那么出色,阿卡曼先生在遇到危险时,怎么不向要杀掉自己的凶手开枪呢?”
“要说那种可能性那可就太多了。比如说对方趁他不备,对他开枪或者下毒,而他本人对此毫无戒备,被人钻了空子得手了。当凶手认为阿卡曼先生已经不行了,自然就会离开房间逃走。而这时阿卡曼先生处于极度痛苦中,他挣扎着挪到房间里藏着手枪的地方,用尽最后那点力气朝外面开枪,这难道不可能吗?”
“那他为什么偏偏要对准对面拖车公司的墙开枪呢?”
“这个问题嘛,你只能这么看:这个事件和别的不一样。自从手枪问世以来,地球上发生过的无数枪击事件,而这件事之所以引起你的注意,正因为它和别的事件不一样。”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刚才你不是说过了吗?就因为对面就是那面墙啊。”
比利听了也忍不住笑了。
“你是说,不管对面是什么,他都要对着开枪了?哪怕对面是家殡仪馆?”
“要是正好那样的话。”
“对面要是波士顿警察局,也照样开它几枪?”
“那还用说。这些都和我们争论的问题无关。不过,比利,我们争论的这一点可是非常关键的,咱们在讨论以前,得先整理好思路,把几个问题搞清楚。我认为,如果我们之前的假设都是对的,那么可以断定,凶手与阿卡曼先生关系十分密切。”
“你是说,只有这种人才可能突然对阿卡曼先生下手?”
“正是这样。如果是投毒杀人的话也许不需要关系那么近,但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阿卡曼先生不可能正在吃饭。”
“喝杯咖啡总有可能吧?”
“在饮料里下毒太冒险了,不管什么毒药,喝起来总会有一股特别的味道。”
“你是说投毒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吗?”比利问道。
“有几个条件你应该想到。首先公寓楼一层的大厅里一直有保安值班,所以可以认为对面那栋公寓楼是一间巨大的密室。以每层楼住两户人家来算,五层楼总共也只有十户人家。如果凶手不是出自楼里十户人家的话,他一定会被一层大厅的保安看见的。”
“你是说杀人后逃跑的时候会被看见吗?”
“是的。”
“也就是说,凶手一定出自楼里的住户吗?”
“你说得对,几乎可以肯定是这样。之所以说几乎,是由于还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杀人事件是早有预谋的。”
“喂,洁!你什么时候已经给事件下了结论,认定它就是一起杀人事件了呢?”
“你以为这都是说着玩的?莫非你能拿出证据否定我的说法?在这栋密室似的楼里干掉阿卡曼先生后,凶手若想逃跑,就一定会被一层大厅的保安看到。但如果这是桩有计划的谋杀案,那么凶手在作案前就必须考虑这一点,也就是说,他必须预先想好如何逃跑后再动手。”
“那么大的一栋楼,为什么非得从一层大厅逃跑呢?我想楼里一定还会有楼梯,从楼梯下来不也一样跑得掉?”
“可问题就在这里:要是能从别的路逃走的话,大厅里站着的保安还有什么用?你说的情况在那些门口没有保安站着的楼里才有可能。之所以要在大厅里配置一名保安,正是因为所有进入房间的人都必须从他面前经过。”
“那出去的人也一样吧。”
“这一点也十分重要。你刚才不是也听那位保安说,出去的人他不可能看不到吗?这个问题有待以后核实,不过我们现在权且把他说的当做真的。”
“嗯。”比利点了点头。
“这些是背景条件,比利。如果我们假定这是一起谋杀,你不妨想想,可能性有几种?”御手洗问道。
“咱们就算是说着玩儿的?”
“对,我们正是在说着玩儿。”
“那你是问我,凶手可能是什么样的人?”
“你要是想到了别的也行,但先从这一点说起吧。”
比利低头想了好久,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想,首先大厅里值班的保安应当认识进出公寓的大多数人吧。”
“说得对,我也这么想。”御手洗答道。
“刚才在大厅值班的保安说过,轮流值班的保安共有四位,而住在楼里的住户一共只有十家,这么说保安应该不难认识所有的住户吧。”
“这一点我完全赞同。”御手洗说。
“下面说说来客。如果是经常来楼里找人的客人,我想保安应该也认识他们。”
“你说得对,我也是这么认为。”御手洗显得很高兴。
“反过来说,对于第一次来的访客,保安一定会格外留意。”
“很对,我也这么看。”
“我们先假设所有到阿卡曼先生的屋里去,或者离开他家的人都得从保安面前经过。”
“嗯,那自然。”
“如果不是能频繁进出阿卡曼先生家的人,是不可能在他屋里杀害他的。”
“非常正确,我完全赞同。也就是说,大厅里值班的警察肯定认识这位凶手。”御手洗又补充道,“可是还必须具备另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就是怎样处理阿卡曼先生的尸体。也就是说,尸体怎么往外搬。事实上阿卡曼先生虽然已经遇害多日,但事情还没有引起注意,就是因为尸体还没被发现。凶手一定使用了什么手段,极其巧妙地把阿卡曼先生的尸体运了出去。”
“你说得对,洁。如果进出这座公寓都只能从大厅里的保安面前经过的话,那么尸体也一定是在保安的眼皮底下运走的,对吧?”
“是这样的。如果这件事至今尚未引起公众的注意,那就说明凶手已经成功地把尸体在保安眼皮底下运了出去。对于这位两个星期后即将成为校长的著名人物,死后在自己屋里躺了几天而没有被人发现,那简直不可想象。加上学校离他的住处这么近。当然会有些学校里的人来找他,尤其是在开学前的两个星期。之所以还没引起注意,肯定是因为尸体已经不在三楼的屋里了。在他遇害后,已经被凶手巧妙地运出了公寓……”
“要不就是根本没发生过什么谋杀案,洁,你说是吧?”
“嗯。”御手洗微笑着答应了一声。
“也就是说一切都没发生,这位阿卡曼先生还在学校里忙着,正在冥思苦想,准备开学用的教案。”
“也许是那样,比利。但遗憾的是,这种情况可能性极小。”
御手洗不容辩驳地说,比利无奈地摊了摊双手。
“你也太过自信了吧,洁。”
“我只是说这种可能性不大。要是太过自信的话,我应该说这种情况完全不可能。当然我真要那么说也没什么不妥,因为这桩谋杀案完全是明摆着的事。”
“你敢和我打个赌吗,洁?”
御手洗苦笑着回答:“当然可以,你如果想输点钱那就请便。”
“这件事马上就能弄明白。只要找那位在大厅执勤的保安一问不就全明白了?问问他,九月十四号傍晚是不是见到弗雷德·阿卡曼先生的尸体被运走了?”
“比利——”
“不用说,我知道,洁。”比利伸手制止了御手洗,“我当然不会傻到问他看见尸体没有。只要问问他有没有见到棺材运出去;如果没见到的话,就问他有没有见到体积比较大的箱子,或者一个衣柜,或者橱柜、大皮箱之类的东西被运走;再没有的话,有没有搬走过什么包起来的大沙发,总之就是问问门里运出去过这类能藏下一个人的东西没有。我想保安的答复肯定只有一个,那就是:NO!我最近正闷得慌呢,押上一百美元怎么样?”
“你可别硬充好汉,我知道你这个月零花钱快花光了。”
“正因为快没钱了才想赢点钱花花。本来我是想押一千美元的,一想到你输得太惨我也不忍心。你这杯咖啡喝完了吧,那么咱们一起过去问问看?不就是再去一趟那座公寓问问吗?能赢个一百美元也值了。”
“看来意大利人可真是不赌点钱就不想动呢。”
“那就对了,打从恺撒大帝时代起就是这样。”
“那就一言为定,比利。我再重复一遍刚才说过的话:只要阿卡曼先生的尸体已经证实被巧妙地运出去了,你可就别再坚持什么这不是一桩谋杀案的话了。”
“那还用说吗?”比利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回答。
“如果那样,那位在大厅执勤的保安未必认识凶手。事件已经过了几天,波士顿警署还没来过人向保安调查,保安也并不觉得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也许是他们不认识的凶手偷偷配过大门的钥匙,趁他们不注意时溜进公寓作案。也可能凶手在大厅打电话骗阿卡曼先生开了门,然后大模大样地从电梯上到三楼。保安即使当时记住了他,过了这么多天也该记不清模样了,况且这么久了保安并没听说出过什么事。”
“那当然,我明白,洁。那么我们走吧?”比利在一旁着急地催促道。
“从朋友手中赢上一百美元,总归不算是件太高兴的事啊!”御手洗说着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