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一同出了校园,换乘了几次公共汽车后到达了事发现场。由于这条繁华街道上新盖了许多楼房,所以这间用油迹斑斑的砖头搭建起来的扎考拖车服务公司显得十分另类,两人毫不费力便寻到了公司门前。门口上方就挂着那面弹痕累累的招牌。
扎考公司的厂房紧挨着查普曼大街的便道,厂房的门向外开着,从外头可以清楚地看见院里的情景。故障车从外面经查普曼大街拖进工厂后,通常都停在车间后的这片院子里,并在那儿进行修理。招牌上公司名字的字母确实都用螺丝紧紧固定在墙上。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完全看不见上面的文字有受过枪击的痕迹。由于楼房历史悠久,已经多处破损,加上墙上到处都可见星星点点的污迹,因此Z字上面以及周围的弹孔并不十分显眼。
“喂,这些弹孔怎么都堵上了?比利!”
御手洗抬头看了看后询问着,接着他便站到那个Z的下方仔细观察起来。正好此时有一位公司员工经过门口,御手洗又趁机向他打听了起来。路过的是一位身穿工作服、身体肥胖、嘴唇上方留着胡须的白人男子。
“打扰你了,请问你们是怎么发现有人向这里开枪的?我要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呢。”
“哦,你说的是现在吧。我们已经修理过了。之前有些字母被打得都快掉下来了。”这位员工回答道。
“当时你听见枪声了吗?”
“我?不,我没听见,是丹特听见的,要不你直接问问他?”
“噢,这个主意不错,他是这儿的什么人?”
“就是蹲在那儿修那辆别克车的黑鬼。喂,丹特!”
于是御手洗和比利就走到院子中的丹特面前和他攀谈了起来。
“其实我听见的枪声并不大。”丹特说道,“就像小石子砸到哪儿似的,砰砰地响了几声,我还以为是附近什么地方有人放鞭炮呢。而且你们也看到了,这地方很吵,总能听见气泵和吸尘器的噪声,我们之间的谈话都得大声喊着才能听见,所以当时谁都没意识到那是枪响。可是到快下班时,我走到门口抬头一看,发现招牌上的字母松脱了,才吓了一跳。第二天早晨上班的时候我注意到那个Z字已经脱落了,于是把字母后面的螺丝卸下来,把洞眼塞上后又用一只新螺丝把它固定好。不知道谁这么无聊,居然敢在我们这儿捣乱。看来波士顿也堕落了,开始变得跟纽约一样糟了。”
“你听见枪响的时候大约是几点钟?”
“哦,我想想……大概下午四点吧。也许更早一些,下午三点半吧。总之是下午稍晚一点的时候。”
“枪声持续了多久?”
“你是说响了多长时间?”
“是从早晨就开始响,还是四点左右连着响了一阵?”
“不是从早响到晚。我听见的响声只持续了五分钟左右。”
“枪响的时候门口附近有人站着吗?”
“多亏门口没人,要不然准要出大事了。”
“真没想到这儿会出这种事。你能猜到大概是什么原因吗?”
“我看大概是谁搞的恶作剧吧。这一带常有的。”
“老板知道了以后说什么了吗?”
“他的想法和我差不多吧。”
“你们报过警吗?”
“报警?那又有点大惊小怪了吧。不过是招牌上被人打了几个小洞而已,这点事要是报了警,还不得被警察埋怨几句?报警记录上他们会给你写上‘招牌上字母Z附近被打了四个小孔,合计造成损失仅十美分’什么的。”
“哦?只受了十美分的损失?”
“不就是一只新螺丝的成本吗?顶多再加上我上去换螺丝的工钱吧。”
“可是那个人只要没找到,还可能做出更严重的事情来。为什么连哈佛大学的学生们都知道这件事了呢?”
“大学里赛车队的人来过我们这儿,我们一直和他们关系十分好。你也是那所大学的学生吧,看样子就知道你们脑子挺聪明的。”
“那架梯子能借我用用吗?我想上去看看。”
“当然可以。你不是想做什么现场勘验吧?要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问题请告诉我一声。”
于是御手洗把那架梯子靠在那个字母附近的墙边,从兜里掏出一把尺子爬了上去。
比利打趣地笑着说:“喂!洁,你该不是毕业后想去波士顿警署上班吧?”
“那倒是个不坏的选择。”御手洗回答道。他仔细地观察了起来。比利站在他的下方抬头望着。
“是九毫米的子弹,看来是手枪发射的。这么说开枪时的距离并不远。手枪射击形成的弹着点这么集中,就算是高手打的,距离也不会超过二三十码。看来一定是从查普曼大街另一边的楼里射击的,其他位置开的枪不可能打成这样。而且射入方向稍稍偏上,有几度的俯角。应该是从二层,不,是从三至四层的高度打的,我想应当是从三层的某扇窗户向这里开枪的。对面那座楼高度是五层,但不可能从楼顶上开枪。我猜三层的某块玻璃和窗帘上一定会沾上少量的火药吧。
“Z这个字母上有四处弹孔,但是其他文字上却没有任何命中的痕迹,据此可以判断,枪手的确是瞄准这个字母打的。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是枪手讨厌Z这个字母吗?其中一颗子弹直接命中了Z字右上方用以固定字母的螺丝,这个字母在左右两个角分别以一颗螺丝固定。
“墙面上共有八个弹孔,全部分布在Z这个字母的周围,而且都位于Z字的右方。枪手共发射了十二发子弹,可以认为使用的是自动式手枪。美国能买到的手枪通常是轮盘式的,但是那种枪并没有九毫米口径的种类。轮盘式手枪一般都是六连发。如果是自动手枪打的,那么弹夹可能掉落在什么地方了。嗯,都过去五天了,不可能再捡到了吧。”
说完,御手洗慢慢下了梯子。
“真不愧是个著名侦探啊,对枪支知道得这么详细。”
“这不过是美国人必备的常识。这一带白天的汽车声可够吵的,还有这么多货车和摩托车经过。这就是我们将来要生活的大城市啊,比利!连开十二枪居然谁也发现不了,几乎跟待在丛林里一样,杀一个人太容易了。我们赶紧把梯子还了,到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看看去吧。”
于是御手洗便带着比利穿过查普曼大街,在对面楼前的人行道上来回看了好几遍。
“看来弹夹没掉在这里,找不到的话这条线索只能放弃。但是可以断定,枪是从这栋楼三层的某个位置上开的。比利,看来我们得接着看看这栋大楼里到底有什么了。”
御手洗说完便向大楼底层的门口走去,推开玻璃门,里面是一个不大的过厅,过厅里一排邮箱,是分发邮件用的。邮差只能进到这个厅为止,里面还有一扇锁着的玻璃门。也就是说,想进大楼必须通过两扇门。
从玻璃门看进去,里面又是一个很大的厅,厅里摆着沙发和几盆植物。还能看见两部电梯,电梯门旁站着一名穿制服的大个子保安。墙面上一直到天花板都贴着大理石,从天花板上垂下一个枝形吊灯,地板上铺着条纹状的地毯,一看就知道是栋高级住宅。
“看来是有钱人住的公寓呢,比利。咱们什么时候发了财也买一套住住?三层和四层有多少住户?哦,这可方便了,一共只住了四家。”
说着御手洗掏出一个小本子,把这四户住家的名字抄了下来。
“行了,这就够了,喂,对不起,这位先生。”御手洗把脸贴在玻璃门的门缝上,向里边的保安打了个招呼。
“什么事?”保安不耐烦地问道。
“我们想进去找个人,可以进去吗?”
“得先给要找的人打个电话,让对方从屋里按下开门的按钮,把门锁打开。”
“你能帮我打开门吗?”
“我们是不能打开的。”
“那要是我把门砸了呢?”
“那你就试试看吧。这扇门是防弹玻璃做的,连子弹也打不透。”
御手洗无奈地笑了笑。
“那还有什么必要雇你们这些人?不过,这栋楼最近死过人或者有人受过伤吗?”
“这种事我可没法告诉你。”
“或者有人失踪了?”
“这也无可奉告。”
“房东的家住在哪儿?”
“抱歉,这同样不能说。”
“你每天都在这儿值班吗?”
“是的。”
“夜里呢?”
“换另一位值班。”
“你们一共有几个人轮流值班?”
“四位。”
“夜里不会犯困?”
“有时会在保安室打个盹,但是夜里也不能放松警惕。”
“站着值班的保安就你一位吗?”
“是的。”
“楼里的住户出门时能够不让你看见吗?”
“他们有必要这么做吗?但是不想让我看见也做不到。”
“那好,谢谢你了。比利,你对这个案件有什么看法?”御手洗把脸转向比利问道。
“我能说些什么?再说,这真是一桩案件吗?”
御手洗来回踱了几步,比利也跟在后头。
“哦,这极有可能。”御手洗说道。
“甚至连报警的人都没有啊。”
“那些家伙就像近视眼的大象一样,就算把尸体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看不见。”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把尸体找出来?”
“好办法,比利,真是个好主意。反正这儿也不是深山老林,不可能埋得一点痕迹都不留。不管多么无聊,一个人总不会连开十二枪来解闷吧。咱们先到那边的咖啡馆喝上一杯,再想想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起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