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定性研究是一种古老而又富有活力的研究方法。案例研究方法作为其中最为广泛流传的一种，一直作为主流研究方法之一在商学与管理学领域被普遍应用。案例研究方法能够深度剖析事物发展的复杂过程，通过用于分析企业历史进程中的诸多人物、事件及其中蕴藏的关系、结构和逻辑，案例研究方法能够再现已经发生的所有里程碑事件及其前因后果，这对于剖析企业的发展历程、发展现有管理理论而言是最深刻、有效的方法。因而案例研究无论在教学领域还是在学术研究领域都拥有众多的“粉丝”。案例研究方法的运用有些类似于打造艺术品，成品很唯美，但在形成艺术品的过程中是如何构思、如何打造、如何去装饰却无法得以传承下来。因此，虽然在国内商学与管理学教育领域，案例研究已经得到了比较普遍的应用，但是如何从实践上升到学术研究的境界，很多案例研究学者感觉还非常缺乏清晰的指引，特别是在如何将理论与案例实际结合的问题上，感到无从下手。

相比量化研究方法比较清晰的结构化流程和操作步骤，案例研究并不能够通过依照一定的步骤，或一定的操作流程来实现。现有的，在研究领域或是教学领域都有一些有关案例研究方法的专业训练。在教学案例领域，已经有美国哈佛（Harvard）和加拿大毅伟（Ivey）两家商学院在普及教学案例写作方面做了很多的工作，然而他们对于案例写作者的培训主要集中在以一种特定的模式或者模板来撰写教学案例。在案例研究领域，由于大部分组织学者所受的专业训练更倾向于量化分析、实证主义和以理论为导向的研究（托马斯·W．李，组织与管理研究的定性方法），因此在2003年Robert Yin以定量化的口吻将案例研究方法的原则做了普及，或者说，Yin用量化研究者能够接受的语言，阐释了案例研究方法所应该遵循的原则。然而，以前讲案例研究方法就是仅仅讲方法，即在使用案例研究方法时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更偏重于方法的原则。而对于真正使用案例研究方法进行学术研究，还是缺乏如何实践或者如何操作的细节指导。用如今流行的语言来说，这是案例研究方法的痛点之一。

在近十几年间，人们面临的商业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2008年以后，我们在中国内地的一些企业进行调研时发现，不仅仅是企业所处的外部环境发生巨大变化，即便是在做案例访谈的过程中也常常遭遇始料不及的情境。往往是准备的访谈列表无法在访谈中运用，或者事先通过二手资料准备的论文研究框架完全不适用。无论是在哪一种情况下，这都对案例研究中的访谈过程提出了非常大的挑战。这是采用和践行案例研究方法过程中可能产生的痛点之二。 2000—2016年，我们先后走访了新加坡、中国、印度、马来西亚、泰国、德国、芬兰和爱沙尼亚等国家，接触了将近70个案例，面临了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市场环境，以及不同的语言。我们发现大多数的案例学者，特别是非英语母语国家的案例学者可能在采用英语大篇幅地表述案例情境时会面对一些困难或问题，这可能是痛点之三。正是这些连我们自己也在研究中碰到和看到的痛点，使我们下决心总结过去在案例研究中的实践并摸索、构建一套方法，以供后来者借鉴、掌握。

SPS（Structured-Pragmatic-Situational）案例研究方法的特点正如其名，是结构化、实用化和情境化的。结构化首先是方法操作本身的结构化。作为战斗在最前线的案例研究实践者，我们每个季度都在做案例研究，在企业与社会创新的现实中实践。因此我们将案例研究方法的操作从构思、调研、建模到写作分成不同的步骤，每一步骤需要做什么，SPS方法会告诉大家应该要怎么实践。值得一提的是，除了方法操作本身的结构化，SPS 更为突出的是建模（modeling）。在以往我们印象中的案例研究方法就是一些文字性的描述与写作，特别是在国外期刊上发表文章，很多母语为非英语的学者都会觉得在做案例研究时自己的英文水平会显得捉襟见肘。SPS 的方法就是利用概念模型（conceptual model）来表达案例中隐藏的逻辑，有了图示，语言文字的组织就有了清晰明确的“骨架”依附。这时，对于语言文字水平的要求就降低了，只需要工整、准确地解释概念模型图的意思。实用化主要体现在SPS方法的易操作性和实践特性，在现场做一些什么，当时在研究时如何考虑为什么会采用这种方法去分析，这也是本书期待给读者的一个非常实用的操作法则和实践案例的初衷。情境化主要体现在SPS方法的灵活性中，比如我们在现场访谈的时候，如果访谈现场或者企业的实际情况并不像我们在二手资料中看到的那样，我们有灵活调整的方法，随之也会相应调整构思的理论概念模型。

SPS这一结构化—实用化—情境化的案例研究方法，其目的就是把这种打造艺术品的过程用一种科学化、结构化的方式去诠释，把这个过程编成某种操作手册。这种方法主要强调一个概念——案例研究是可以很结构化的。它是一种实用方法，需要配合情境去设计。例如，进入一个组织，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了解这个组织，这个案例所要探讨的一些历史背景或者是案例研究中所分享的一些解释或诠释。因此，我们必须在该组织所在的社会经济大环境下，以及地方与组织文化的背景下，去看、去思考。同时，既要顾及所研究的组织想要突出的重点，也不能失去作为一名学者的比较客观的判断和看法。在这样的融合里面，更多地需要案例研究的实用化，这就是SPS案例研究方法的专长。同时，SPS 案例研究方法的结构化并不能理解为把案例研究的操作方法用自然科学的思维描述，案例的诠释与分析还是相当具有“艺术性”的，这种艺术主要来自理论的运用，如何选取理论、如何搭配理论、如何做理论的讨论，本书的目的就是把这些从科学化、结构化的角度整理出来，给案例研究者一个指导。

为了能让读者更好地理解此方法的使用，本书特别使用我们在2008年以来在以中国为主体的世界各地走访的管理案例作为实例，讲解SPS案例研究方法。我们希望本书对SPS案例研究方法的介绍和阐述，不仅仅只是指出原则或者给出写作的模板，而是更偏重如何去实践和使用。希望通过我们的解读、介绍，并辅以众多管理创新实例的写法让读者领略到案例研究方法的魅力，并在实践中学会运用这种古老又具有活力的方法，在万千变幻的时代寻找想要发掘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