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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二十年来,我联系我所主张的哲学是追求人生最高境界——审美境界之学的观点,做了一些关于欧洲美学思想及其与中国美学思想相结合问题的研究。本书收集的28篇论文(加上“附录”一篇共29篇),就是这方面的一点研究成果。

人生在世的“在世结构”,大体上可分为“主体-客体二分”式和“人-世界融合”式两种,后者约略相当于中国文化传统所讲的“天人合一”。欧洲文化传统长期以不同程度的“主客二分”式占主导地位,其美学思想亦长期(特别是文艺复兴以后)建立在“主客二分”的基础之上,重理性美——“典型”美,强调人的主体性和自我表现,“美在自由”的思想亦长期占主导地位,这是欧洲传统美学的优点;其缺点在于它以显现超感性的理性概念为美,其所追求的自由尚具有抽象性,审美意识脱离生活和现实。直至现当代或所谓“后现代”,欧洲美学思想才转而倡导“人-世界融合”式的“在世结构”,重视对人与世界、显现与隐蔽、在场与不在场融为一体之领悟、玩味,从而重视超理性之美,审美意识得以生活化、现实化。“美在自由”之自由,在后现代美学思想中由抽象走向具体。但欧洲人背负“主-客二分”——非此即彼的思想传统的压力过重,欲达到对人与世界融为一体之真切的领悟、玩味,却非易事。他们不免有由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倾向,有的人竟至为了使美生活化而放弃美的艺术,甚至走上了审美庸俗化、生活庸俗化的道路。

和欧洲不同,中国传统文化长期建立在原始的“天人合一”的“在世结构”基础之上,重含蓄美——“隐秀”美,把人的自我湮没于混沌的天人合一之整体中。“美在意象”的美学思想长期占主导地位,其所崇奉的“无我”“忘我”的境界诚高远而令人陶醉,然中国传统美学思想的发展,是“美在自由”的思想长期受儒家名教纲常的压抑而力求自拔的历史。

为中欧审美意识各自的未来发展计,我以为,就中国而言,要更多地发掘和伸展“意象”说中自由思想的因素,给“无我”之美增添一点自我表现的神采。中国传统的“意象”之美,过于含蓄了,需要随着时代的步伐而展翅飞扬。就欧洲而言,传统的自我专制主义过于跋扈了,需要有点中国式的“无我”之美加以节制。当今的欧洲人,为了使自由之美更具体化,还应更深入地学习一点中国“意象”说中彼此融通、浑然天成的气象。

我考虑到中欧两种传统“在世结构”各自的优点和局限性,主张把二者结合起来。我认为真正的(最高层次的)审美意识应建立在超越“主客二分”的、高级的“人-世界融合”的“在世结构”(非原始的天人合一,也许可以称为高级的天人合一)基础之上,而反对那种把美单纯地建立在“主-客二分”的“在世结构”之上,以致认为美学不过是认识论的旧观点。

我受黑格尔精神现象学把美-艺术列入人生旅程中超越有限之后的无限领域的思想的启发,并在批评其概念哲学的基础上,提出了人生最高境界是审美境界的观点。我的“人生四境界”说强调审美意识包含欲求、求知和道德意识而又高于此三者,是人生最自由的境界。

我对欧洲“美在自由”的思想做了一些历史性的探索和理论上的说明,并作出了新的诠释。我认为“美在自由”之“自由”需要经过三重超越。

美的最低层次是声色之美,它是对人生最低级的欲求之超越。这一最初层次的超越使人超越(不是抛弃)了低级欲求的限制而获得最初步的自由。

声色之美属于“感性美”。感性形式总是个别的,因而也是有限的。人性的自由本质总是趋向于超越有限而向往无限。人的精神意识由感性到理性的发展就是一个由有限朝向无限的发展过程。通过理性而获得的概念、理念是一切有限的感性东西的概括,因而具有无限性。审美意识于是进而认为美在于通过有限的感性的东西显现无限的理性概念。典型美-理性美由此而产生。此种美是对有限的感性形式的超越,人在这一重超越中获得了较高层次的自由。

“理性美”的无限性仍然具有一定的局限性。这是因为理性概念必然是对某类事物的界定,界定就是划界、限定,而世界上的事物是一个更为宽广无垠、相互联系、相互隶属的整体,划界、限定就是彼此限隔,只在理性概念中讨生活的人并非最自由的人,也非达到了美之极致。审美意识的进一步发展于是由“理性美”提升到了“超理性之美”。我所谓“超理性之美”就是通过感性的东西和理性的东西,进而达到一种对万有相通(相互联系、相互隶属)的整体或者说对万物一体的领悟。此种领悟不是单纯的理性-理解所能达到的,而是一种“超理性”的产物。“超理性”就是一种想象力,这里所谓想象,特指把本身不出场的东西置于直观中而与在场的东西综合为一体的能力,非指一般说的联想之类的能力。审美想象甚至可以把逻辑上不可能出场的东西纳入万物一体之中。此种美的境界通过对理性的超越即第三重超越而比“理性美”的境界更自由,它是人生最充分的自由的境界。

本书各篇,曾以单篇论文形式发表。此次成书,大体上以写作和发表时间先后为序,各篇内容和观点未作根本性的改变(但作了较多编辑上和文字上的增删和加工),以便读者从中窥见我的美学思想发展的足迹。

关于注释,由于本书所收各篇论文原发表的时间跨度较大(长达20年),而且各刊物的编辑要求不一,有的注释中所引外文书名和出版社是原文和中译夹杂,有的是全用外文原文。为了保持原来的风貌,此次成书,未作改动。

错误和不当之处,衷心希望读者指正。

张世英2011年9月25日于北京北郊静林湾 vvO8TFsvKpegOo0I7j20L21jmzEjOxad+7lyPP9cPkq9QExawj6Cr9pqBzWhhx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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