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 宁
列宁(1870—1924)原名弗拉吉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是马克思和恩格斯事业和学说的继承者,全世界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的伟大导师和领袖,是新型无产阶级政党的缔造者,十月革命武装起义方针的制定者和社会主义革命的领导者,也是苏维埃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的缔造者。
本文写于1915年7—8月,列宁利用这篇文章揭露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背后的阶级本质,即这是一场帝国主义国家之间为瓜分世界而进行的非正义战争,它是资本主义发展到帝国主义阶段的必然产物。列宁指出,无产阶级并不一概地反对战争,而只是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对于能够引发革命、粉碎落后的反动制度的战争,无产阶级是持欢迎态度,并要积极参与进来。列宁批评第二国际中存在的社会沙文主义思想,要求第二国际中的社会民主党人打破国家的界限,团结起来,并联合各国的工人阶级,为揭露这场战争的本质而努力,为利用战争促成欧洲范围内的革命形势而斗争。
战争已经进行一年了。我们党在战争刚一开始时就在中央委员会的宣言中确定了对这次战争的态度。中央委员会的宣言是在1914年9月拟定, 1914年11月1日在我党中央机关报《社会民主党人报》
第33号上发表的(事先曾分发给各中央委员和我们党在俄国国内的负责代表,并征得他们同意)。以后在第40号(1915年3月29日)上又刊载了伯尔尼代表会议的决议
,这些决议更准确地阐述了我们的原则和我们的策略。
目前俄国群众的革命情绪在显著地增长。在其他国家里,尽管大多数已经站到自己的政府和自己的资产阶级一边的正式的社会民主党在压制无产阶级的革命要求,还是到处都可以看到群众革命情绪增长的迹象。在这种情况下,非常需要出版一本小册子,总结一下社会民主党对这场战争的策略。在全文刊印上述党的文件的时候,我们对这些文件作了一些简要的说明,尽量考虑到文献中和党的会议上提出过的赞成资产阶级策略或无产阶级策略的一切主要论据。
这本小册子是在1915年夏天齐美尔瓦尔德代表会议274召开前夕写成的。小册子还用德文和法文出版过,并译成挪威文在挪威社会民主主义青年团机关报上全文发表过。小册子的德文版是秘密运到德国的柏林、莱比锡、不来梅及其他城市,由齐美尔瓦尔德左派的拥护者和卡尔·李卜克内西派在当地秘密散发的。法文版是在巴黎秘密印刷,由法国的齐美尔瓦尔德派在当地散发的。俄文版传到俄国的份数非常有限,因此在莫斯科,工人们采用了手抄的办法。
现在我们把这本小册子作为文件全文重印出来。读者应该时刻记住,小册子是在1915年8月写成的。而读到涉及俄国的地方,尤其要记住这一点,记住俄国当时还是沙皇的俄国,罗曼诺夫的俄国……
社会党人对战争的态度
社会党人一向谴责各民族之间的战争,认为这是一种野蛮的和残暴的行为。但是我们对战争的态度,同资产阶级和平主义者(和平的拥护者和鼓吹者)和无政府主义者有原则的区别。我们和资产阶级和平主义者不同的是,我们懂得战争和国内阶级斗争有必然的联系,懂得不消灭阶级,不建立社会主义,就不可能消灭战争,再就是我们完全承认国内战争即被压迫阶级反对压迫阶级——奴隶反对奴隶主、农奴反对地主、雇佣工人反对资产阶级——的战争是合理的、进步的和必要的。我们马克思主义者既不同于和平主义者也不同于无政府主义者的是,我们认为必须历史地(从马克思的辩证唯物主义观点)分别地研究每次战争。历史上多次发生过这样的战争,它们虽然像任何战争一样不可避免地带来种种惨祸、暴行、灾难和痛苦,但是它们却是进步的战争,也就是说,它们由于帮助破坏了特别有害的和反动的制度(如专制制度或农权制),破坏了欧洲最野蛮的专制政体(土耳其的和俄国的)而有利于人类的发展。因此,对目前这场战争,必须研究它的历史特点。
近代战争的历史类型
法国大革命开辟了人类历史的新时代。从那时起到巴黎公社为止,从1789年起到1871年为止,战争的类型之一是具有资产阶级进步性的、民族解放性质的战争。换句话说,这些战争的主要内容和历史意义在于推翻专制制度和封建制度,摧毁这些制度,推翻异族压迫。因此这些战争是进步的战争,在 这样的 战争中,一切正直的、革命的民主主义者以及一切社会党人,总是希望对推翻或摧毁封建制度、专制制度和异族压迫的极端有害的基础起了促进作用的那个国家(即那个国家的资产阶级)取得胜利。例如,在法国的历次革命战争中,有过法国人掠夺和侵占他国领土的因素,但是这丝毫没有改变这些战争的根本历史意义,因为这些战争破坏或震撼了整个旧农奴制欧洲的封建制度和专制制度。在普法战争中,德国掠夺过法国,但是这并没有改变这次战争的根本历史意义,因为这次战争使数千万德国人民摆脱了封建割据状态,摆脱了俄国沙皇和拿破仑第三这两个专制君主的压迫。
进攻性战争和防御性战争的区别
1789—1871年这个时代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和革命的回忆。在推翻封建制度、专制制度和异族压迫以前,根本谈不上无产阶级争取社会主义的斗争的发展。社会党人就 这种 时代的战争所说的“防御性”战争的合理性,一向就是指这些目标,即对中世纪制度和农奴制度的革命。社会党人所说的“防御性”战争,向来就是指这个意义上的“ 正义的 ”战争(威·李卜克内西有一次就用过这个用语)。社会党人过去和现在都只是在这个意义上承认“保卫祖国”或“防御性”战争是合理的、进步的和正义的。譬如说,假如明天摩洛哥向法国宣战,印度向英国宣战,波斯或中国向俄国宣战等等,这些战争就都是“正义的”、“防御性的”战争,而 不管 是谁首先发动进攻。任何一个社会党人都会希望被压迫的、附属的、主权不完整的国家战胜压迫者、奴隶主和掠夺者的“大”国。
但是假定说,一个拥有100个奴隶的奴隶主,为了更“公平地”重分奴隶,而和一个拥有200个奴隶的奴隶主开战。显然,在这种场合使用“防御性”战争或“保卫祖国”的概念,从历史上说是一种伪造,实际上不过是狡猾的奴隶主对平民百姓、小市民和愚昧无知的人的欺骗。现在的帝国主义资产阶级在当前这场奴隶主之间为巩固和加强奴隶制而进行的战争中,就是这样利用“民族”观念和保卫祖国的概念来欺骗人民的。
目前的战争是帝国主义战争
几乎所有的人都承认,目前这场战争是帝国主义战争;但是这一概念在大多数情况下被人们所歪曲,他们不是单方面地加以运用,就是寻找借口说这场战争还可能具有资产阶级进步的、民族解放的意义。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发展的最高阶段,这个阶段只是在20世纪才达到的。过去,不建立民族国家,资本主义就不能推翻封建主义,然而现在,旧的民族国家已经束缚资本主义的发展了。资本主义使集中发展到这样的程度,以致整个整个的工业部门都掌握在辛迪加、托拉斯这些资本家亿万富翁的同盟手中,几乎整个地球已被这些“资本大王”所瓜分,他们或者采取占有殖民地的形式,或者用金融剥削的千万条绳索紧紧缠绕住其他国家。自由贸易和竞争已经被追求垄断、抢夺投资场所和原料输出地等等的意向所代替。帝国主义的资本主义,已经由原先反封建主义斗争中的民族解放者,变为最大的民族压迫者了。资本主义已经由进步变为反动,它使生产力发展到了这种程度,以致使人类面临这样的抉择:要么过渡到社会主义,要么一连几年、甚至几十年地经受“大”国之间为勉强维持资本主义(以殖民地、垄断、特权和各种各样的民族压迫作为手段)而进行的武装斗争。
最大的奴隶主之间为保存和巩固奴隶制而进行的战争
为了说明帝国主义的意义,我们把所谓“大”国(即在大规模的掠夺中卓有成效者)瓜分世界的一些确切数字列举如下:
奴隶主“大”国瓜分世界的情况
从上表可以看出,在1789—1871年间大多曾率领其他民族为争取自由而斗争的民族,今天,在1876年以后,由于它们的资本主义的高度发展和“过度成熟”,已经变为全球大多数居民和民族的压迫者和奴役者。从1876年起到1914年止,6个“大”国抢占了250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即抢占了比整个欧洲大一倍半的面积!6个大国奴役着5 亿以上 (52300万)的殖民地层民。这些“大”国平均每4个人奴役着“它们的”殖民地的5个居民。同时大家知道,殖民地是用火与剑抢夺来的,殖民地居民受着野蛮的虐待,他们遭受着各式各样的剥削(如资本输出、租借等、商品销售中的欺骗行径、对“统治”民族当局的强制服从,等等)。英法资产阶级欺骗人民说,他们是为了各民族和比利时的自由而战,实际上他们是为了保存他们抢夺来的大量殖民地而战。只要英国人和法国人肯把自己的殖民地“公平合理地”分给德国帝国主义者一些,德国帝国主义者就会立刻退出比利时等地。目前形势的一个特点就是,在这场战争中,殖民地的命运取决于大陆上的战争。从资产阶级的公平和民族自由(或民族生存权)的观点来看,德国反对英国和法国无疑是对的,因为它殖民地“分得少”,它的敌人所压迫的民族比它所压迫的要多得多,而在它的盟友奥地利那里,被压迫的斯拉夫人享有的自由无疑比在沙皇俄国这个名副其实的“各族人民的牢狱”里享有的自由多些。但是德国本身并不是在为解放其他民族,而是在为压迫其他民族而战。社会党人决不应当帮助一个较年轻较强壮的强盗(德国)去抢劫那些较老的因吃得过多而撑坏了肚子的强盗。社会党人应当利用强盗之间的斗争,去把他们统统打倒。为此,社会党人应当首先向人民说明真相,也就是说,指出这场战争从三种意义上说是奴隶主为巩固奴隶制而进行的战争。第一,这是一场要通过更“公平地”瓜分从而更“和睦地”剥削殖民地来加强对殖民地的奴役的战争;第二,这是一场要在“大”国国内巩固对异族的压迫的战争,因为 无论 奥地利 或 俄国(俄国比奥地利要厉害得多,糟糕得多)都是专靠这种压迫来维持,并且靠战争来加强这种压迫的;第三,这是一场要巩固雇佣奴隶制并延长其寿命的战争,因为无产阶级已被分裂,已被压制下去,资本家则得到各种好处:发战争财,煽起民族偏见,强化反动势力,——目前这种反动势力在一切国家里,甚至在最自由的、共和制最完善的国家里也开始抬头了。
“战争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暴力手段)的继续”
这是论述军事问题最深刻的著作家之一克劳塞维茨的一句名言。马克思主义者一向公正地把这一论点看作考察任何一场战争的意义的理论基础。马克思和恩格斯一向就是从这个观点出发来考察各种战争的。
用这个观点来考察当前这场战争就会看到,英、法、德、意、奥、俄这些国家的政府和统治阶级几十年来,几乎半个世纪以来一直在推行掠夺殖民地、压迫其他民族、镇压工人运动的政治。当前这场战争所继续的,正是这种政治,也只能是这种政治。尤其是在奥地利和俄国,无论平时的政治还是战时的政治都是奴役其他民族,而不是解放其他民族。相反,在中国、波斯、印度和其他附属国里,近几十年来我们所看到的是一种唤起千百万人争取民族生存、摆脱反动“大”国压迫的政治。在这种历史基础上进行的战争,即使在今天也可以是具有资产阶级进步性的、民族解放的战争。
只要把目前这场战争看作各“大”国及其国内的主要阶级所推行的政治的继续,就可以立刻看出,那种认为在这场战争中可以为“保卫祖国”的思想辩护的看法是极端反历史的、骗人的和虚伪的。
比利时的例子
三协约国(现在是四协约国)的社会沙文主义者(在俄国是普列汉诺夫及其一伙)最爱援引比利时的例子。可是这个例子正好说明他们错了。德帝国主义者无耻地破坏了比利时的中立,这和其他交战国随时随地所做的一样,只要需要就践踏 一切 条约和义务。我们姑且假定,一切愿意遵守国际条约的国家都向德国宣战,要求德国撤出比利时并赔偿它的损失。假如是这样,社会党人当然会站在德国的敌人一边。可是问题恰恰在于“三协约国(或四协约国)” 并不是 为了比利时而进行战争的。这是人所共知的,只有伪君子才会隐瞒这一点。英国正在抢夺德国的殖民地和土耳其,俄国正在抢夺加里西亚和土耳其,法国在力争得到阿尔萨斯—洛林、甚至莱茵河左岸地区;同意大利签订了分赃条约(瓜分阿尔巴尼亚和小亚细亚);同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正在进行一笔交易,同样是为了分赃。在各国现在的政府所进行的目前这场战争的条件下, 不 帮助扼杀奥地利或土耳其等, 就不能 帮助比利时!这跟“保卫祖国”有什么关系呢??这正是帝国主义战争的特点,正是历史上已经过了时的反动资产阶级的政府间为压迫其他民族而进行的战争的特点。谁为参加这场战争辩护,谁就是要使帝国主义对各民族的压迫永世长存。谁宣传要利用各国政府目前的困难来为社会革命而斗争,谁就是在维护真正是一切民族的真正的自由,因为这种自由只有在社会主义制度下才能实现。
俄国在为什么而战?
在俄国,最新型的资本帝国主义已经在沙皇政府对波斯、满洲和蒙古的政策中充分显露了身手,但是总的说来,在俄国占优势的还是军事封建帝国主义。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像在俄国那样对国内的多数居民进行这样的压迫:大俄罗斯人只占人口的43%,即不到一半,而其余一切民族都被当作异族看待,没有任何权利。在俄国的17000万人口中,有 近 1 亿 的居民遭受压迫,没有权利。沙皇政府进行战争是为了夺取加里西亚并彻底扼杀乌克兰人的自由,是为了夺取亚美尼亚和君士坦丁堡等地。沙皇政府把这场战争看作是转移人们对国内日益增长的不满情绪的注意力和镇压日益高涨的革命运动的一种手段。现在,俄国平均每两个大俄罗斯人压迫着两三个无权的“异族人”。沙皇政府还力图通过这场战争增加俄国所压迫的民族的数量,巩固对他们的压迫,从而破坏大俄罗斯人本身争取自由的斗争。既然有可能对其他民族进行压迫和掠夺,经济停滞就会持续下去,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往往是以对“异族人”的半封建的剥削作为收入来源,而不是靠发展生产力。因此,从俄国方面来说,这场战争就具有特别反动和反民族解放的性质。
什么是社会沙文主义?
社会沙文主义就是在当前这场战争中为“保卫祖国”的思想辩护。从这一思想进一步得出的结论就是,在战时放弃阶级斗争,投票赞成军事拨款,等等。实际上社会沙文主义者所推行的是反无产阶级的资产阶级政策,因为他们实际上不是在反对异族压迫这个意义上主张“保卫祖国”,而是维护这些或那些“大”国掠夺殖民地和压迫其他民族的“权利”。社会沙文主义者重复资产阶级欺骗人民的鬼话,似乎这场战争是为了保卫各民族的自由和生存而进行的,这样他们就投到资产阶级方面而反对无产阶级了。在社会沙文主义者中间,有人为 某一 参战大国集团的政府和资产阶级辩护和粉饰,也有人像考茨基那样,认为 所有 交战大国的社会党人都有同样的权利“保卫祖国”。社会沙文主义既然实际上是在维护“自己的”(或任何国家的)帝国主义资产阶级的特权、优越地位、掠夺和暴力,也就完全背叛了一切社会主义信念和巴塞尔国际社会党代表大会的决议。
巴塞尔宣言
1912年在巴塞尔一致通过的关于战争的宣言,正是指1914年爆发的英德两国及双方现在的盟国之间进行的战争。宣言明确宣布,对于以大国的帝国主义掠夺政策为基础、“为了资本家的利润和王朝的利益”而进行的这种战争,是不能以任何人民的利益作为借口来为它辩护的。宣言明确宣布,战争“对各国政府”(毫无例外)是危险的,指出各国政府都害怕“无产阶级革命”,非常明确地举了1871年公社和1905年10月至12月事件 即革命和国内战争的例子 。因此,巴塞尔宣言正是针对当前这场战争制定了各国工人在国际范围内进行反对自己的政府的革命斗争策略,制定了无产阶级革命的策略。巴塞尔宣言重申斯图加特决议的主张,认为战争一旦爆发,社会党人就应当利用战争造成的“经济和政治危机”来“加速资本主义的崩溃”,也就是利用战争给各国政府造成的困难和群众的愤慨来进行社会主义革命。
社会沙文主义者的政策,他们用资产阶级解放的观点为这场战争辩护,他们主张“保卫祖国”,投票赞成军事拨款,参加内阁等等,等等,是对社会主义的直接背叛;正如我们在下面将要看到的,这种背叛之所以发生,完全是由于机会主义和民族主义自由派的工人政策已经在欧洲的大多数党内取得了胜利。
歪曲地援引马克思和恩格斯
俄国的社会沙文主义者(以普列汉诺夫为首)援引马克思在1870年的战争中的策略;德国的社会沙文主义者(伦施、大卫之流一类的人)援引恩格斯1891年的言论:一旦同俄法两国发生战争,德国社会党人有义务保卫祖国
;最后,那些想使国际沙文主义调和并合法化的考茨基一类的社会沙文主义者说,马克思和恩格斯虽然谴责战争,可是从1854—1855年到1870—1871年和1876—1877年,每当战争终于爆发的时候,他们总是站在交战的某一方。
凡此种种引证都是对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观点的令人愤慨的歪曲,是为了讨好资产阶级和机会主义者,就像吉约姆一伙的无政府主义者的著作歪曲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观点来为无政府主义辩护一样。1870—1871年的战争,从德国方面来说,在战胜拿破仑第三之前,是具有进步历史意义的,因为拿破仑第三和沙皇一道,多年来一直压迫德国,使德国一直处于封建割据状态。但是战争一转变为对法国的掠夺(兼并阿尔萨斯和洛林),马克思和恩格斯就坚决地谴责了德国人。而且在这次战争一开始,马克思和恩格斯就赞同倍倍尔和李卜克内西拒绝投票赞成拨款,劝告社会民主党人不要同资产阶级同流合污,而要捍卫无产阶级的独立的阶级利益。把对这一具有资产阶级进步性和民族解放意义的战争的评价套用到当前的帝国主义战争上来,这是对真理的嘲弄。至于1854—1855年的战争以及19世纪的一切战争,情况就更是如此,因为当时 既 没有现代的帝国主义, 又 没有实现社会主义的成熟的客观条件,在 所有 交战国内 也 没有群众性的社会主义政党,也就是恰恰没有巴塞尔宣言 针对 大国间的战争据以制定“无产阶级革命”策略的那些条件。
谁现在只援引马克思对资产阶级
进步
时代的战争的态度,而忘记马克思的“工人没有祖国”
这句
恰恰是
适用于资产阶级反动和衰亡时代、适用于社会主义革命时代的话,谁就是无耻地歪曲马克思,就是在用资产阶级的观点偷换社会主义的观点。
第二国际的破产
1912年,全世界社会党人在巴塞尔庄严宣告,他们认为即将到来的欧洲大战是 各国 政府“罪恶的”和最反动的行为,它必然引起反对资本主义的革命,从而势必加速资本主义的崩溃。战争爆发了,危机到来了。可是大多数社会民主党不实行革命的策略,却实行了反动的策略,站到自己的政府和自己的资产阶级方面去了。这种背叛社会主义的行为意味着第二(1889—1914年)国际的破产。我们应当弄清引起这种破产的原因,弄清产生社会沙文主义的原因,以及社会沙文主义的力量从何而来。
社会沙文主义是登峰造极的机会主义
在第二国际存在的整个时期内,每个社会民主党内都进行着革命派和机会主义派的斗争。这一斗争在许多国家里引起了分裂(英国、意大利、荷兰、保加利亚)。任何一个马克思主义者都深信不疑:机会主义代表着工人运动中的资产阶级政策,代表着小资产阶级的利益,代表着一小部分资产阶级化了的工人同“ 自己的 ”资产阶级结成的联盟的利益,而反对无产者群众、被压迫群众的利益。
19世纪末的客观条件特别加强了机会主义的力量,使利用资产阶级所容许的合法性变成了崇拜这种合法性,在工人阶级中间造成了一个人数不多的官僚和贵族阶层,把许多小资产阶级“同路人”吸引到社会民主党的队伍中来。
战争加速了发展进程,使机会主义变成了社会沙文主义,使机会主义者同资产阶级的秘密联盟变成了公开的联盟。同时军事当局到处实行戒严,压制工人群众,工人群众原来的领袖几乎全部倒向资产阶级。
机会主义和社会沙文主义的经济基础是同一个,那就是人数很少的特权工人阶层和小资产阶级的利益。这些人所捍卫的是自己的特权地位,是从“自己”国家的资产阶级靠掠夺其他民族、靠它的大国优越地位等等而攫取的利润中分得一点油水的“权利”。
机会主义和社会沙文主义的思想政治内容是同一个,那就是用阶级合作代替阶级斗争,放弃革命的斗争手段,帮助“自己的”政府摆脱困境,而不是利用它的困难推进革命。如果从总体上来观察一下欧洲国家,如果不是注重个别人物(哪怕是最有威望的人物),那么就可以发现,恰恰是机会主义 派别 成了社会沙文主义的主要支柱,而从革命者的阵营中几乎到处都比较一贯地发出了对这个派别的抗议。如果以1907年斯图加特国际社会党代表大会上的派别划分情况为例,那么就可以发现,国际马克思主义是反对帝国主义的,而国际机会主义当时就已经是拥护帝国主义的了。
同机会主义者统一就是工人同“自己”国家的资产阶级结成联盟,就是分裂国际的革命工人阶级
在过去,在大战以前,机会主义虽然往往被看作是一种“偏向”和“极端”,但仍然被认为是社会民主党的一个合法的组成部分。战争表明将来不可能再是这样了。机会主义已经“成熟”,已经充分地起到了资产阶级在工人运动中的特使的作用。同机会主义者保持统一已成为十足的伪善,德国社会民主党就是一个例子。在一切重要场合(例如8月4日的投票)机会主义者都要提出自己的最后通牒,而实现这种通牒则靠他们同资产阶级的千丝万缕的联系,靠他们在工会理事会等机构里面的多数。现在同机会主义者 保持统一,实际上 就是让工人阶级服从“自己”国家的资产阶级,就是同资产阶级结成联盟来压迫其他民族和争夺大国特权,就是 分裂 所有国家的革命无产阶级。
不管在某些场合同在许多组织中占优势的机会主义者作斗争会多么困难,不管把机会主义者清除出工人政党的过程在各个国家里会多么不同,这个过程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必将取得成果。改良主义的社会主义正在死亡;正在复兴的社会主义,按照法裔社会党人保尔·果雷的恰当说法,“将是革命的、不调和的和敢于造反的”。
“考茨基主义”
考茨基这位第二国际最有威望的人物,是一个从口头上承认马克思主义弄到实际上把马克思主义变成“司徒卢威主义”或“布伦坦诺主义”的最典型最鲜明的例子。我们看到普列汉诺夫也是这样一个例子。他们用明显的诡辩阉割马克思主义的活生生的革命的灵魂,他们承认马克思主义中的 一切, 就是 不 承认革命的斗争手段, 不 承认要为采用这种斗争手段进行宣传和准备并用这种精神教育群众。考茨基把以下两者无原则地“调和”起来:一方面是社会沙文主义的基本思想——承认在这场战争中保卫祖国,另一方面是对左派作外交式的表面的让步,如在投票表决军事拨款时弃权,在口头上承认自己采取反对派立场等等。1909年考茨基写了一整本书来论述革命时代的逼近和战争同革命的联系,1912年考茨基在要求利用即将到来的战争进行革命的巴塞尔宣言上签了字,现在他却千方百计地替社会沙文主义辩护和粉饰,并像普列汉诺夫一样,与资产阶级同流合污,讥笑一切革命意图,讥笑一切直接进行革命斗争的步骤。
工人阶级不进行无情的战斗,来反对这种叛徒行径、这种没有气节、向机会主义献媚、从理论上把马克思主义空前庸俗化的行为,便不能实现它的世界革命的使命。考茨基主义不是偶然现象,而是第二国际各种矛盾的社会产物,是既要在口头上忠实于马克思主义又要在实际上屈服于机会主义的社会产物。
“考茨基主义”的这种根本的虚伪性,在不同的国家里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在荷兰,罗兰—霍尔斯特虽然拒绝保卫祖国的思想,却坚持同机会主义者的政党的统一。在俄国,托洛茨基虽然也拒绝这种思想,却同样坚持同机会主义和沙文主义的《我们的曙光》集团的统一。在罗马尼亚,拉柯夫斯基虽然把机会主义看作国际破产的祸首而向它宣战,同时却又欣然承认保卫祖国的思想是合理的。所有这一切,都是荷兰马克思主义者(哥尔特、潘涅库克)曾经称之为“消极的激进主义”的祸害的表现,这种祸害的实质就是在理论上用折中主义代替革命的马克思主义,在实践中对机会主义俯首帖耳或者说软弱无能。
马克思主义者的口号——革命的社会民主党的口号
战争无疑造成了最尖锐的危机,空前加剧了群众的灾难。这场战争的反动性质, 各 国资产阶级为了以“民族”观念掩饰其掠夺目的而编造出的无耻谎言,这一切在客观的革命形势下正在不可避免地激起群众的革命情绪。我们的责任,就是帮助他们充分意识到这种情绪,加深和发展这种情绪。能够正确地表达这个任务的只有一个口号:变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战争。战时 任何 彻底的阶级斗争,任何认真执行的“群众行动”的策略,都必然引向这一步。我们无法知道,触发一场强大的革命运动的将是列强之间的第一次帝国主义战争,还是第二次帝国主义战争,它将发生在战争期间,还是发生在战后,但是不管怎样,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就是要朝着这个方向去一贯地和不屈不挠地进行工作。
巴塞尔宣言直接举了巴黎公社即变政府间的战争为国内战争的例子。半个世纪以前,无产阶级力量还太弱,社会主义的客观条件还没有成熟,所有交战国内的革命运动还不能相互配合和相互促进;一部分巴黎工人迷恋于“民族观念”(1792年的传统),这是马克思当时就指出的他们的小资产阶级软弱性的表现,也是公社失败的原因之一。从公社失败以来已经过去半个世纪了,能够削弱当时革命的那些条件已经消失,在今天,如果一个社会党人甘心拒绝以巴黎公社战士的精神去从事活动,那是不可宽恕的。
战壕联欢的例子
所有交战国的资产阶级报纸都报道了各交战国士兵甚至在战壕内联欢的事例。军事当局(德国和英国的)所颁布的严禁这种联欢的命令证明,各国政府和资产阶级认为这种联欢有重大的意义。既然在西欧各国社会民主党的上层中机会主义完全占统治地位和社会民主党的一切报刊、第二国际的所有权威都支持社会沙文主义的情况下,还能发生联欢的事例,这就向我们表明,只要朝这个方向坚持不懈地进行工作,哪怕只有所有交战国的左派社会党人进行工作,那么缩短目前这场罪恶的、反动的和奴隶主的战争,组织国际的革命运动,是非常可能的。
秘密组织的意义
全世界最有名的一些无政府主义者,在这场战争中都因其社会沙文主义而出了丑(同普列汉诺夫和考茨基一样),其出丑的程度并不亚于机会主义者。这场战争的一个有益的结果无疑是:它将把机会主义和无政府主义一齐打垮。
社会民主党在任何场合,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应当拒绝利用哪怕是最小的合法机会来组织群众和宣传社会主义,但是必须屏弃崇拜合法性的思想。恩格斯写道:“资产者老爷们,你们先开枪吧!”
在这里恩格斯正是暗示要进行国内战争,暗示
在
资产阶级破坏合法性
以后
我们必须破坏合法性。危机表明,在所有的国家里,甚至在最自由的国家里,资产阶级都在破坏合法性,因此不建立秘密组织来宣传、讨论、评价和准备各种革命斗争手段,就不能把群众引向革命。例如在德国,社会党人所做的一切
堂堂正正的事情,
都是违背卑鄙的机会主义和伪善的“考茨基主义”的意愿的,而且都是秘密进行的。在英国,印发号召人们不去参军的传单,就要被送去服苦役。
认为当一个社会民主党人而可以否认秘密的宣传方式,可以在合法报刊上嘲笑这些方式,那就是背叛社会主义。
关于“自己的”政府在帝国主义战争中的失败
主张自己的政府在这场战争中胜利的人和主张“不胜不败”口号的人,同样都是站在社会沙文主义立场上。革命的阶级在反动的战争中不能不希望自己的政府失败,不能不看到自己的政府在军事上的失利会使它更易于被推翻。资产者相信由各国政府发动的战争也必定会作为各国政府间的战争告终,并且希望能这样。只有他们才会认为,要 所有 交战国的社会党人都主张 所有 “自己的”政府失败的想法,是“可笑的”和“荒谬的”。其实,正是这种主张才符合每个觉悟工人内心的想法,符合我们为变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战争而进行的活动的要求。
毫无疑问,一部分英国、德国和俄国的社会党人所进行的认真的反战宣传,“削弱了”这些国家的政府的“军事力量”,但这种宣传正是社会党人的一大功绩。社会党人应当向群众说明:他们没有别的生路,只有用革命推翻“自己的”政府;他们应当正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利用这些政府在目前这场战争中的困难。
关于和平主义与和平口号
群众要求和平的情绪,往往反映他们已经开始对战争发出抗议,表示愤慨,开始认识到战争的反动性质。利用这种情绪,是一切社会民主党人的责任。他们应当最热情地参加在这个基础上产生的一切运动和一切游行示威。但是他们不能欺骗人民,不能传布这样一种思想:似乎不进行革命运动也可以实现没有兼并、没有民族压迫、没有掠夺、不含现在的各国政府和统治阶级之间的新战争萌芽的和平。这样欺骗人民,只会有利于各交战国政府的秘密外交和它们的反革命计划。谁希望得到持久的和民主的和平,谁就应该拥护反对政府和资产阶级的国内战争。
关于民族自决权
资产阶级在这场战争中用来欺骗人民的一个最常见的手段,就是用“民族解放”的观念来掩盖战争的掠夺目的。英国人答应给比利时自由,德国人答应给波兰自由,等等。实际上,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这是一场世界大多数民族的压迫者为巩固和扩大这种压迫而进行的战争。
社会党人不同一切民族压迫作斗争,就不能达到自己的伟大目的。因此,他们必须要求各 压迫 国家特别是所谓“大”国)的社会民主党承认和维护各 被压迫 民族的自决权,而且是政治上的自决权,即政治分离权。大国的或拥有殖民地的民族的社会党人如果不维护这种权利,那就是沙文主义者。
维护这种权利不但不会鼓励形成小国家,相反,这会促使更自由更大胆因而更广泛更普遍地形成更有利于群众和更适合经济发展的大国家和国家联盟。
另一方面, 被压迫 民族的社会党人则应当无条件地为被压迫民族和压迫民族的 工人的 完全的包括组织上的)统一而斗争。主张一个民族同另一民族在法律上分离的思想鲍威尔和伦纳的所谓“民族文化自治”)是一种反动的思想。
帝国主义是少数“大”国不断加紧压迫全世界各民族的时代,因此,不承认民族自决权,就不可能为反帝的国际社会主义革命而斗争。“压迫其他民族的民族是不能获得解放的。”(马克思和恩格斯语)
无产阶级如果容许“本”民族对其他民族采取一点点暴力行为,它就不成其为社会主义的无产阶级。
(选自《列宁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扩展阅读
1.列宁:《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 《列宁选集》第2卷,第730—845页。
2.肯尼思·华尔兹:《国际政治理论》,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章。
3.索科洛夫斯基:《苏联军事战略》,战士出版社1980年版,第2、4章。
4.张盛发:《20世纪上半叶“世界革命”的理论和实践问题》, 《东欧中亚研究》1998年第3期,第3—20页。
5.Jacob W.Kipp, “Lenin and Clausewitz: The Militarization of Marxism, 1914—1921, ” Military Affairs, Vol.49, No.4, October,1985, pp.184—1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