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正和我在游乐场玩跷跷板。与攀岩墙(对我来说太高了)和秋千(焦虑觉得很无聊)相比,这是唯一我俩都觉得好玩的设施。
“到底是谁把你搞得一团糟?”焦虑问道,拐弯抹角不是它的风格。
“你啊。”
“怎么可能!”
它同时蹬了下双腿,跷跷板从地上翘了起来。
“为什么不可能?”
“很明显啊,当你正常的时候,我根本不在。”
“等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把身体向后倾,让跷跷板停了下来。焦虑高高在上,像牛仔端坐在马上。轻握缰绳的手法、背后的阳光、随风飘动的头发,只差一样,它还应该在嘴里嚼一根草茎。它极为懒散随意,嘴边还流露着自信的神情,这本能地引发了我的猜疑。我能相信这样的人吗?不能。
“听说过因果关系吗?”
“别卖弄自己的聪明了,我当然听说过。”
焦虑俯身向前。
“银行抢劫犯进了监狱,是警察的过错吗?”
我耸耸肩。
“是吧。”
“哈哈!”焦虑得意扬扬,“错了。是抢劫犯自己的过错。要是他没有抢银行,警察也不会逮捕他。现在让我下来,快点!”
我们继续玩跷跷板。
“真是个糟糕的例子。”
“但是很真实。”
“你是想说,是我把你叫来的?”
“可能吧,或者是其他人。”
“可以具体一点吗?”
“不能。”
“好吧。那我现在明确通知你:滚开!”
“你说什么?”
焦虑看起来非常惊讶,但是它太狡诈了,我无法相信它。
“你没听错,你可以滚了。有人叫你来,你就来了。现在请你走吧。再见!”
“这样行不通。”
“不行?为什么不行?”
“很简单啊,因为我们唇齿相依。”
“我怎么不记得我同意过这层关系。”
“不用你同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很明显你不知道。”
“好吧,”焦虑说,“那我就给你讲讲。你看见这个跷跷板了吗?在一定程度上,它象征了你的生活。”
“我的天呐,你又要打一个牵强附会的比方吗?”
“其实很容易理解啊。有时你在上面,”它把自己弹起来,“有时在下面。”
“好的,我的小王子。”
“要是你觉得这个例子很愚蠢,那你试试自己一个人玩跷跷板吧。”
焦虑从它的座位上跳了起来,它那头一下子升到了空中,我便硬着陆到了地上。
“哎哟!”
“看到了吧?”它把那一头拉下来,又坐了上去。
“当然,不仅仅有上下、黑白、好坏之分。”焦虑一边随着跷跷板上上下下,一边竖起食指,以教训的口吻说道,“更重要的是中间的过渡。”
“是什么意思呢?”
“去到那儿的路。你向下的时候,也在把我往上抬。懂了吗?”
“难道不是,我在上面的时候,你把我往下拉吗?”
“哼,那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真无聊。可以肯定的是,我俩相互应和,此起彼落。你想一想吧。”
我们沉默地玩了一会儿跷跷板。
“可能你是对的吧。”我说,“但你总是讲得这么烦琐,啰里啰唆,非常讨厌。”
“这就是我啊。”说完,焦虑哼起了“I am what I am”(我就是我)这首歌的前奏,“我总不能把所有的知识都奉送给你吧,那太无聊了,那样的话,你就什么也不用做了。”
“天呐,那样的话也太好了吧。”
“顺便问一下,我们待会儿吃什么?”
“面包店今天有长条面包。”
焦虑盯着我。
“你没在开玩笑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走吧。”
焦虑跟在我身后,我听到它嘴里嘟哝着:“我才不喜欢吃面包,我要吃薯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