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感觉驰惰及昏沈者谈话,人须如雷震,如天火烧。
然美言之出声也温和:但诉诸最清醒之人而已。
今日我之盾(buckler),对我震动且笑,此为美之神圣之笑与震动。
汝诸道德者,我之美今日笑汝等。其声对我作如是说:“诸人皆欲——多酬以金!”
汝诸道德者,汝欲多酬以金乎!汝欲以赏赐偿汝之道德,以天偿地,以永存(eternity)偿今日乎?
因我教人以无赏赐及给予者之故,汝等今皆诟詈我乎?诚哉,我亦未尝教人以道德本身即赏赐。
吁,此为我所忧者:赏与罚皆以渐而入于诸事物之基础中——且今以渐而入汝等灵魂之基础中乎,汝诸有道德者!
然我所说者,将如野豖之鼻,将汝等灵魂之基础,根本推翻,我将被汝等呼为犂头铁。
汝等心中,一切秘密,皆将暴露,当汝等之诳,暴露于日光中,摧毁无余,汝等之虚伪,则将与汝等之真理分开。
此为汝等之真理:即汝等皆太纯洁,不足以染仇、罚、抵、偿等字之污。
汝等爱汝等之道德,如母之爱子然;然有人曾闻母爱其子而望其酬乎?
汝等之道德,即汝等最贵之自体。在汝等中,皆有如环之渴(ring's thirst):各环皆争欲自达,且各自旋转。
如是汝等道德之工作,其出也如星,各以其光照,各以其道行——何时止乎?
虽其工作已完成,汝等道德之光,仍如是独行其道。即已忘遗及已死,光线仍存而运行。
是故汝等之道德即汝等之自体,非外物、非皮肤、非衣服,是故即真理之从汝等灵魂之基础而出者,汝诸道德者?
然甚明白,多数人则以道德为在鞭策下,矫揉造作而成;且汝等听信其说者太多!
又有人谓道德为怠于为恶,当恨与妒罢手时,“公道”乃欣然起而拭其矇眬之睡眼。
又有人,被曳而向下:盖其魔鬼曳之。愈陷溺,其目愈发红,且渴望其上帝。
吁!汝诸道德者,彼等之呼,已达于汝等之耳,曰:“我何为不然,上帝临我,此为道德!”
又有人,如八日时钟(eight-day clocks)之被紧开;得得作响,欲人谓其得得之响声为——道德。
诚哉,此诸人者,我认为有趣:我见此等时钟,则戏而紧开之,彼等则亦疾行矣!
又有人,少能持正,即以自骄,因此之故,乃干犯一切:如是,遂使世界受其不公道之陷溺。
吁,道德一词之自其口中出,何不相宜!当其说“我正当”时,不啻说:“我正当报复”也!
以其道德,乃欲刮其敌人之目:其自高举也,乃仅欲降低他人。
又复有人,坐于卑湿之地,从灌莽中出言曰:“道德——即甘居卑下。”
“与人无患,与世无争,不与有患有争者为伍;无论何事,惟顺受之而已矣。”
又复有人,好持态度,以为道德即一种态度。
其膝常屈,其手常拱,以赞道德,其心则不知道德为何物。
又复有人,以此为道徳;即常言“道德为必要”;然究其实,其所信仰者,则以警察为必要。
且多数人,不能见人高尚之处,但见人卑下之处甚悉,以此为道德:故遂谓其窥破恶事之目为道德。
有人欲自薰陶以抬举其身;遂谓之为道德,又有人自愿堕落——亦谓之为道德。
如是一切人,几无不以为共在道德中;终则各人皆欲握“善”“恶”之权威。
扎拉图士特拉则非来对此等愚诬之辈说:“汝曹知道德为何物乎!汝曹能知之乎!”
然汝等,诸友,或将厌倦诸名词,即汝等所学于此等愚诬之辈者:
汝等将厌倦于诸名词,如“赏”“罚”“报应”“正当之报复”等等。
汝等将厌倦于说:“一种行为为善,以其不自私自利故。”
吁!诸友!汝等真正之自体,必在汝等行为之中,如母在子中,请以此为汝等道德之公式!
诚哉,我从汝等取去百公式,取去汝等道德之得意玩品,今汝等必詈我,如童子之詈。
童子戏弄于海滨——浪至,将其得意之玩品扫入海中,彼等则哭。
然同此一浪,将带新玩品予之,以新文贝(speckled shell)陈于彼等之前!
如是,彼等则将自慰;诸友,似彼等,汝等将有可自慰且新——之文贝焉。
扎拉图士特拉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