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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乏味的人会在早餐时才华横溢

对他们的伟人一无所知,是英国教育的必要元素之一。

我们人人都花时间寻找生活的秘诀。其实,生活的秘诀在艺术之中。

生活的至高目标是生活。很少人在生活。实现自己的完美状态,把自己的梦想逐一变为现实,那才叫生活。

商人早早起床吃了第一餐,赶火车进城,在昏暗无光、灰灰蒙蒙的商业世界混上一天,夜晚回到家里,吃完晚餐就睡觉,这种生活以我看来比奴工都不如——捆绑他的不是铁链,是金枷。

劣等艺术比没有艺术还要差远了。

……没有什么是值得做的,除了世人都说无法成功的事。

做一份美味沙拉相当于做一个优秀的外交家——两者涉及的问题完全相同:得知道应该往醋里掺多少油。

生活是太重要的事,不能认真地谈论它。

贵族政治里的金钱永远多于头脑。

好国王是唯一对现代民主政治构成威胁的敌人。

我一向认为,只有缺乏想象力的人会死守“始终如一”的立场……

……典型的英国厨子是个蠢女人,她的罪过是从来没学会如何放盐,为此她应该变成一根盐柱。

关于莎士比亚,可以说他是第一个明白男式紧身上衣的戏剧价值,也知道如何运用一件裙撑托起一个高潮。

……舞台不单是各种艺术形式交会的地方,而且是艺术向生活回归的地方。

真正的戏剧家……向我们展现艺术条件下的生活,而不是生活形式的艺术。

……我们普通的英国小说家……没有做到……风格凝练。他们的人物过于能说会道,谈得自己也精疲力尽。我们想要的是多一点的现实,少一点的修辞……我们情愿他们谈得少些、想得多些。

它们领着我们穿越一片废话连连的荒漠,去到一座据说是人生的海市蜃楼:我们漫无目的地游走于词语的不毛之地,追寻一点点自然。不过,也别对英国小说太苛刻了;它们是智力空虚者的唯一消遣。

没有什么能打垮一个诗人,除了一处印刷错误。

……不神经质的诗人是稀有的。

美国没有蠢材。许多美国人招人厌烦、趣味庸俗、举止唐突、鲁莽无礼,这也同样是许多英国人爱犯的毛病;但愚蠢并不在美国人的缺点之列。真的,美国没有蠢材生存的土壤。美国人期许擦鞋的也有头脑,事实也不负所望。

至于婚姻,那是他们最流行的制度之一。美国男人早早结婚,美国女人常常结婚;这两种人是天作之合。

美洲始终不能原谅欧洲,因为在历史上它比自己被发现的时间早了一些。

……假如人要专门学习如何说话,那真会是一件功德。语言是我们拥有的最高贵的工具,既能揭示思想又能掩饰思想;讲话本身是一种精神化的行动,交谈则是最可爱的一门艺术。

唯一不会让真实人物显得突兀的杜撰之作是历史。

她在人生早年发现了一条重要的道理:一切都没有放浪那么看似天真;于是,借着一系列大胆的越轨行为(其中一半是无甚损害的),她获取了一个名人能有的各种特权。她不止一次换过丈夫;狄布列特说她有三场婚姻呢;但因为她从来没有换过情人,社会上早已不再流传她的丑闻了。

除非有钱,否则迷人的气质毫无用处。风流韵事是富人的特权,不是无业者的职业。穷人应当实际而本分。有一份持久收入比气质诱人更好。

哪怕在外郡 ,也绝对不该容许在宴席上向人抛出一个纯属数学的智力问题。提这种问题,跟忽然询问人家灵魂的状况一样糟糕。

如果人不能畅所欲言,所谓良好的友谊又何在?人人都可以说动听的话去取悦和奉承,但是真朋友说的永远是逆耳的话,而且不担心令对方痛苦。的确,真朋友宁愿如此,因为这样一来他就会知道自己有益处。

觉得别人全都远远不如自己,这种意识是唯一叫人活得下去的东西,而我向来悉心培育这样的感觉。

我如此聪明,以至于有时我正在说的话,我自己一个词儿都听不懂。

我一向认为,操劳不过是无所事事者的救命稻草。

以“世纪末”这个词为人所知的一切,我都特别佩服和喜爱。这是我们的文明绽放的一朵娇花:唯有它才令世界不至于沦入平庸、粗俗、野蛮。

福楼拜没有写法语文章,他写的是一位艺术大师的文章,作者刚巧是法国人。

今天早晨我在床上想着,法国远远胜过英国的地方在于法国的资产阶级个个想当艺术家,而英国的艺术家个个想当资产阶级。

祈祷永远不能得到应答:否则哪还是祈祷,岂不成了通信。

我有一个重大发现……充分饮酒,足以产生沉醉的全部效果。

传教士呀,乖乖!难道你们不懂,传教士对又穷又饿的食人族来说是神赐的美食?每当他们快到饥馑边缘的时候,大慈大悲的老天就给他们送去一个白白胖胖的传教士。

哲学教我们心平气和地应对他人的不幸。

我个人的经验是我们越多研究艺术,就越少在乎自然……艺术是我们精神饱满的抗议,是我们要自然安守本分的英勇尝试。

思考是世界上最不健康的事,它像别的疾病一样可以夺人性命。谢天谢地,思考不会传染——至少在英国如此。

在文学中我们需要优异、魅力、美感和想象的魄力。我们不希望作品把下等阶级的所作所为描述一番,令人难受和恶心。

我完全承认现代小说有许多优点。我只不过坚持,作为一类书,它们没法读。

艺术本身就是一种夸张;艺术的精神在于甄选,它正是过度强调的一种强化模式。

事实不仅在历史中找到立足之地,而且逐渐在篡夺幻想的领域,并已经占领了传奇的王国。它们令人寒心地触碰着一切。它们让人类愈加庸俗。

社会迟早必须重投入它失去的领袖——那高雅迷人的说谎者的怀抱。

生活模仿艺术,远多于艺术模仿生活……生活向艺术举起镜子,要么复制画家或雕塑家想象的某种奇异事物,要么实现小说中的幻梦。

……模仿可以成为最恳切的一种侮辱。

昨晚阿伦德尔太太坚持要我走去窗前,看看她所谓的“天上荣光”。我当然不得不看。她是那种漂亮得不可理喻的俗人,你没法不答应她的任何要求。结果呢?那不过是一幅非常二流的透纳油画,属于透纳较差的时期,此画家最糟糕的缺点全都遭到夸张和过分的强调。

一种艺术越是抽象,越是理想化,就越可以向我们揭示它所属时代的气质。如果我们想通过艺术来了解一个国家,不妨看它的建筑,听它的音乐。

其实,我们完全仰赖了艺术的中介来回望历史,幸好,艺术从来就没有一次把真相告诉过我们。

成为一件艺术品是生活的宗旨。

英国人总把真实降级为事实。当真实变作事实的时候,就失去了它全部的智力价值。

小说从尾读起的好处一言难尽。最后一页通常最有兴味,当读者从灾难或结局开始,就会感到和作者平起平坐的愉悦,好比去剧场后台探班一样。人不再沉迷于故事,男主角绝处逢生,女主角呼天抢地,都完全令人无动于衷。读者知道了精心埋藏的秘密,那么,面对小说中傀儡们义不容辞地表现出的不必要的焦灼,就大可一笑而过。

一切风采翩翩的人,我猜,都是被惯坏了的。这是他们有魅力的秘诀。

给人建议总是一桩愚行,给人以好的建议则绝对是致命的。我希望你永远不犯这种错。否则,你将会追悔莫及。

你忘了,一件事并不由于有人为它丧命便是真实的。

艺术,哪怕是视野最完整、景象最开阔的艺术,也从未真的向我们呈现外在世界。它向我们呈现的只是我们自己的灵魂,那个我们唯一具有真切认识的世界……只有艺术能让我们发现自己。

评论家应当学会在评论一件艺术品的时候不谈及作者的个性。这其实是评论的开始。

如今每一个大人物都有门徒,而给他写传记的永远是犹大。

旁征博引的谈话要么是无知者的做作,要么是精神空虚者的专业。

教育是一件可敬的事。但最好不要忘了,值得了解的事情都不是能教的。

谁都能写一部三卷本的小说。这只需要对生活和文学全然无知。

谁都能创造历史。只有伟人能把它写出来。

有时听人说,艺术家生涯的悲剧在于他不能实现理想。但是大多数艺术家一路走来,妨碍他们的真正悲剧却在于他们把理想实现得太彻底。因为当理想实现时,它就失去了它的奇妙和神秘,仅仅变成了另一个理想的新起点。音乐是完美的艺术,这是原因所在。

交谈的话题,应该无所不触及,又无所偏重。

……生活极度缺乏形式。它的灾祸以错误方式发生在错误的人身上。它的喜剧有一种怪诞的恐怖,它的悲剧似乎以胡闹为高潮。人走近它的时候永远是受伤的。各种过程要么漫长,要么匆促。

……一切艺术都无关道德,除了较低层次的感官艺术或说教艺术,只有它们才会企图激起或邪恶或正义的行动。因为任何行动都属于道德领域。艺术的目标仅止于造成一种情绪。

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像我们国家这样需要不切实际的人。在我们这儿,思想由于一直跟实践相联系而遭受贬低……我们活在一个工作过度,而又教养不足的时代;这时代的人勤勤恳恳,以至于变得愚不可及。

通向对生活无知的不二法门,是努力让自己有用。

人多么容易同情困苦,多么难同情思想。

一个不危险的观念根本不配称作观念。

人以自己的身份说话时最是言不由衷。给他一副面具,他就会道出真情。

因为何谓真实?在宗教方面,它不过是胜出的观点。在科学方面,它是最终的感觉。在艺术方面,它是人上一次的情绪。

不爱艺术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不爱它。另一种是理智地爱它。

一点点真诚会带来危险,大量的真诚绝对要致命。

看出美丽的事物蕴含着丑恶的意义,这样的人既堕落又不讨人喜欢。这是一种缺点。

看出美丽的事物蕴含着美丽的意义,这样的人有教养。他们身上有希望。

所谓道德的书和不道德的书都是无稽之谈。书要么写得好,要么写得糟。仅此而已。

恶习和美德对艺术家来说是艺术的素材。

一切艺术都兼具表面和象征。

揭开表面的人,风险自负。

解读象征的人,风险自负。

艺术之镜真正映出的是观者,不是生活。

评论家莫衷一是的时候,艺术家与自己达成了一致。

我们能原谅别人制作一件有用之物,只要他不欣赏它。制作一件无用之物的唯一理由是对它欣赏备至。

经验并没有伦理价值。大家只是用它来称呼自己犯过的错罢了。

一个人不再爱另一个人以后,对方表现出的感情总显得荒唐可笑。

自责含有一种奢侈。我们责备自己的时候,觉得别人都无权责备我们。给我们赦罪的是忏悔,不是神父。

不真诚有那么可怕?我不觉得。它只不过是一种令我们个性倍增的手段。

随着私有财产的废除,我们将会迎来真正、美好而健康的个人主义。将来不再有人会把生命浪费于积累物品和物品的符号上。人将会生活。生活是世界上最稀有的。多数人只是在生存,仅此而已。

社会之中只有一个阶级想钱比富人想得还多,那就是穷人。穷人没有别的可想。这是贫穷的痛苦。

民主一度被寄以厚望,但民主不过是代表人民者对人民的压迫。

其实,文明需要奴隶。古希腊人的做法不无道理。除非有奴隶去做丑陋、可怕、无聊的工作,否则文化和沉思都遥不可及。人类奴隶制是错误、不安全且令人颓丧的。世界的未来有赖于机械奴隶制,有赖于奴役机器。

一件艺术品是一种独特心性的独到成果……艺术家一旦留意别人想要什么,并尝试有求必应的时候,他就不再是艺术家,而成了一个沉闷或逗笑的工匠,一个诚实或不诚实的买卖人。

艺术永远不应当努力做到通俗。公众应当努力学会鉴赏。

在英国,幸免于难的艺术,以那些不令公众感兴趣的艺术为最。诗歌这个例子可以佐证我的话。英国之所以继续有好诗,是因为公众不读诗,对它没有影响。

昔年人民受刑具之苦。如今他们被报章所误。

在英国,除了几个众所周知没有发展到粗暴无度的事例,报业依然是一个重要因素、一股可观的力量。它有意施于民众私生活的专横统治,以我看来非同寻常。其实,公众的好奇心是没有餍足的,他们什么都想知道,唯独对有价值的东西不感兴趣。报业深明此理,而且长于商人之道,对他们有求必应。在我们之前的很多个世纪,公众把记者的耳朵钉在水泵上。这骇人听闻。本世纪,记者把耳朵牢牢贴近钥匙孔。这样更加不堪。

谁都能够同情一个受苦的朋友,但同情一个成功的朋友,这就得有一种极好的性格——实际上,得有一个真正的个人主义者的性格。

工作是本国饮酒阶级的诅咒。

唯独没有想法的地方才有民意。

本身美丽的题材不能给艺术家以启发。它少了缺憾。

艺术是世界上唯一认真的事。艺术家是唯一从来不认真的人。

可以安慰穷人的只有挥霍。可以安慰富人的只有省俭。

人永远不该聆听。聆听意味着对你的听众漠不关心。

生活的头一件义务在于尽可能地做到人工化。第二件义务何在,迄今无人发现。

“坏”是好人杜撰的一种迷思,以此解释别人为何有奇异的魅力。

认为灵魂和肉体有区别的人这两样都没有。

一朵别在扣眼上的工艺精致的花,是艺术和自然的唯一联系。

宗教死于它们得到证实的时候。科学是已死宗教的记录。

上等人反驳别人。智者反驳自己。

真实发生的事,没有一桩是无足轻重的。

沉闷是严肃的成年阶段。

在所有不重要的事情上,风格而非诚意是基本要素;在所有重要的事情上,风格而非诚意是基本要素。

如果人说了真话,肯定是迟早要被识穿的。

人只该为了享受活着。幸福是最快变味的。

没有罪恶是粗俗的,但一切粗俗都是罪恶。粗俗是他人的行为举止。

唯独浅薄的人有自知之明。

时间是浪费金钱。

人永远应该有点不合常规。

一切良好的决心都有一个致命伤。那就是决心全都下得太快。

偶尔盛装过度只有一种补救,那就是,永远要绝对地表现出过度的学问。

执着于行为的对错观念,显示出智力发育的不完全。

“有野心”是失败的最后一种遁词。

人应该要么当一件艺术品,要么穿戴一件艺术品。

只有肤浅的性格才持久。人类较深沉的本性总被迅速识破。

产业是一切丑陋的根源。

各个时代以时空错杂的途径活在历史之中。

老年人无所不信,中年人无所不疑,青年人无所不晓。

完美性的条件是悠闲,完美性的目标是青春。

只有文体大师曾经成功地做到晦涩。

爱自己是终生浪漫之始。

啊,男人有一套律法,女人另有一套律法,这真是遗憾之至。我觉得,谁都应该无法无天才是。

第一杯之后,你看见的东西如你所愿。第二杯之后,你看见的东西似是而非。最后你看见了各种东西的本相,这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谈苦艾酒)

我的存在是一桩丑闻。

生活中真实的悲剧,往往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方式发生,其伤人之处在于它们粗鲁的暴力、绝对的不连贯、荒谬的缺乏意义、彻底的没有风格。

一切同伴关系,不管婚姻还是友谊,纽带终究是谈话……

肉体的罪孽何足挂齿。它们只是让医生治疗的疾病,如果该治的话。只有灵魂的罪孽才可耻。

爱的目标就是去爱:不多,也不少。

对体验感到后悔是故步自封。否定自己的体验,是在个人生活的唇齿间放进一个谎言。那样无异于灵魂上的否定。

艺术家始终追寻的是灵肉合一而不相分割的存在模式:外在可以表现内在;形式即揭示。

依我如今看来,某个类型的爱恋,是人世间苦难深重的唯一合理解释。

大多数人是别人。他们的想法是别人的见解,他们的生活是一种模仿,他们的热情是一种照搬。

每件艺术品都是一个预言的实现:因为每件艺术品都是观念向形象转化而成的。

……一切伟大的观念都是危险的。

模仿结束的地方才是艺术开始之处……

一切糟糕的艺术都源于良好的意图。

出于天性和选择,我极其懒惰。

我从不推迟到明天——既然是可以后天做的事。

我天生属于例外,不属于规律。

赞美使我谦卑,但是谩骂纷起之际,我知道我摘到了星辰。

这一切何去何从呢?半个世界不相信上帝,另外半个世界不相信我。

假设我孤身一人滞留荒岛,而物品齐全的话,我每天晚餐时都会盛装打扮。

我有最单纯的品味。我向来只满意最好的。

由于爱国而身陷牢狱的爱国者爱他的国家,由于爱男孩子而坐牢的诗人爱男孩子。如果要改变我的人生,等于要我承认同性爱是不高贵的。我坚持认为它高贵,比其他形式的爱更高贵。

我进监狱时心如铁石,只考虑自己的享受,但现在我的心已被击碎,怜悯进入了我的心;我现在知道怜悯是世间最伟大也最美好的事物。所以,我无法怨恨那些控告我的人,也并不怨恨任何人,因为从前的我不会懂得这一切。

我不是一个为自己曾经坐牢感到羞愧的败类。令我羞愧难当的是那种把我送进牢狱的物质至上的生活。它跟一个艺术家大不相称。

我喜欢表演。它比生活真实太多。

人一旦上了年纪,活到看透的份儿上,就什么也看不透了。

老年的悲剧并不是人老迈,而是人稚嫩。

我会不惜一切来重获青春,除了锻炼身体、早起和循规蹈矩。

友善地对待自己毫不关心的人总是不难。

法律应该明文禁止自我牺牲。为别人牺牲自己,会极大地损害别人的志气。

英国人对美国的粗野兴致勃勃,对美国的文明兴味索然。

一件称身的衣物,对于两性都同样称身,根本没有什么分明属于女性的衣装。

实在是唯独有闲阶级才衣着不堪。任何需要体力劳动的时候,用到的服装通常都无比称身,因为劳动得有自由,而没有自由,就谈不上衣着之美。

穿上一身晚礼服,任何人,哪怕是证券经纪,也可以博得文雅之名。

只有浅薄的人才会不凭借外表作判断。

天然无饰只不过是一种姿态,据我所知是最讨厌的故作姿态。

也许人最自在的状态,莫过于他得要扮演某个角色的时候。

我觉得人应该虚构关于自己的神话。

一切艺术都毫无用处。

伟大的艺术家从来不会如实地观看事物。若然,他就不再是艺术家。

对美的欲望,不外乎生命欲望的一种高级形态。

挥霍是穷人的奢侈,吝啬是富人的奢侈。

世人常说,穷人对慈善感恩。当然有些人是感恩的,但是最优秀的穷人从来不会感恩。他们不感恩,愤愤不平,抗命,反叛。他们很有理由如此。

向穷人提倡节俭是既怪诞又无礼的。这好比建议挨饿的人减食。

他们(穷人)干吗要对从富人桌上洒落的面包屑感恩戴德?他们有平起平坐的权利,也渐渐知道了这一点。

穷人真正的悲剧在于,他们除了克己忘我就什么都没有条件做。美丽的罪孽,犹如美好的事物一样,是富人的特权。

狂恋是无所事事者的特权。一个国家的有闲阶级的用途莫不如此。

民族里代代相传的愚蠢——英国人健全的常识。

谁都能有常识,只要缺乏想象力。

我热衷于迷信。它们是思维和想象力的彩色元素。它们是常识的对手。

现在大多数人不知不觉地被一种常识拘禁终生,太晚才意识到人只对自己做错的事无悔。

自私不是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而是要求别人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谈话属于最可爱的艺术之列。

谈话的目标在于消遣,不在于赐教。

“如果同伴乏味,那是你的错”这句格言,叫我们觉得未免乐观了些。

晚宴上遇见一位天才、一位公爵,这种时候,善谈者会试着把自己提升到天才的高度,而把公爵拉低到他自己的高度。要在社交场上高自己一等的人中间成功,你必须毫不犹豫地反驳他们。

一个人能在伦敦的晚宴上抢尽风头,就能在全世界抢尽风头。

我迷恋它们(伦敦的晚宴)。聪明人从不听别人说,蠢材从不开口。

向来只有智力上迷失的人要争辩。

相信是很无趣的。怀疑是引人入胜的。保持警醒是活着,沉陷于安全感是死去。

现在我从不赞成或反对什么。那样的人生态度是荒唐的。我们降生到世界上,并不是为了炫耀我们的道德偏见。

使人笃信不疑的事物从来都不真实。那是信仰的致命伤,和传奇的教训。

没有人殉身他了解的真实。人殉身他们期望的真实,殉身他们内心深处恐怖地知道并不真实的东西。

谋杀总是错的。人不该做任何一件不能在晚宴后谈起的事。

现代罪案的元祖是贫困,不是罪孽。

习惯性地用惩罚来治理会造成社区野蛮化,其恶果远远大于偶尔发生的罪案。

牢狱生涯叫人如实地看见人和事物。所以监狱使人变得冷酷。监狱外的人被幻象所迷惑,才以为生活在不断变动。

对身在狱中的人,眼泪属于日常的体验。在监狱里不曾哭泣的一天是心灵冷酷的一天,并不是心灵快乐的一天。

(牢狱生涯)最可怕的事不是它令人心碎——心天生是易碎的——而是它令人心如铁石。

正因为一个人没有能力做某件事,他才适合做这件事的裁判。

玩火唯一的好处……是玩火者永远不会被灼伤。不懂玩火的才是会被烧伤的人。

何谓犬儒主义者 ?他们知道所有东西的价格,却不知道任何东西的价值。

感伤主义者内心永远是个犬儒主义者。没错,感伤主义不过是犬儒主义者休假的表现。

感伤主义者不过是个想要情感的奢侈又不愿为之付出的人。

他是个典型的英国人,永远乏味,时常粗暴。

像所有要把一个话题说尽的人那样,他说到听众全都筋疲力尽。

她举止像是个美人儿。美国女性大多如此。这是她们的魅力之源。

她努力打扮得像幅画,结果却显得景象凌乱。

(她)滔滔不绝而言语空洞,比我见识过的任何人更甚。她是个天生的演说家。

一个土气、乏味的姑娘,长着某一种典型的英国面孔,叫人一见之下再也回忆不起来。

不满是驱使一个人或一个民族前进的第一步。

在任何一个熟知历史的人看来,抗命是人类的原德 。进步是通过抗命——抗命和反叛——取得的。

如同在政治的领域一样,艺术领域的革命全都出自一个来源,那就是人追求一种更高贵的生活形态、更自由的表达方式和机会的愿望。

一个绅士的首要责任是梦想。

梦想家是只能借着月光认路的人,他受到的惩罚在于他比全世界更早看见曙光。

社会往往宽恕罪犯;它从不宽恕梦想家。

唯一比梦想家有更多幻觉的人是行动家。

我对自己的责任是让自己乐趣无穷。

世人从不考虑培育少女的想象力。这是现代教育的重大缺点。

我们教人记诵,我们从不教他们成长。

牛津在夏季学期开课传授闲逸这一门精妙的艺术,这是任何大学能传授的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生活的秘诀是永远不要怀着不得体的情感。

只有浅薄的人,才需要用很多年来摆脱一份情感。能放能收的人了断一种哀愁,跟他生发一种快乐同样轻易。

啤酒、《圣经》和七宗致命的美德 ,造就了我们今天的英格兰。

英国公众在听一个庸才讲话的时候永远感到无比舒服。

家庭真是一种可怕的妨碍,尤其是当人未婚的时候。

时装不过是一种难以承受的丑陋,我们忍无可忍,只好每半年改换它一次。

始于一句夸奖的相识必然会深化为真正的友谊。以这种方式开始是对的。

一场友谊从笑声开始一点也不赖,而且它绝对是友谊最好的收尾。

我对新朋友总想无所不知,对老朋友总想一无所知。

礼俗客套会让亲密友谊变得紧张。

儿女最初爱恋父母。过些年,他们评判父母。他们绝少(哪怕真有)会原谅父母。

我们这个灰蒙蒙的、又大又丑的伦敦呀,容纳着它难以计数的居民、它龌龊的罪人,和它辉煌的罪恶。

我不喜欢瑞士:它只出产过神学家和侍者。

对于专制者可以说一句好话:他是一个人,因此可能有教养,而乌合之众是一头怪物,绝无教养。

历史从不自我重复。历史学家们互相重复。

我们对历史的唯一义务是重写它。

我们全都喜欢把别人设想得很好,原因是我们全都替自己担忧。乐观主义的基础在于纯然的恐惧。

笑是对待生命的原初态度——这种模式只在艺术家和罪犯身上依然存在。

什么都不做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最困难且最智性的。

生活的目标是自我完善。去完美地实现个人的天性——我们人人都为此而生。

有时候人会多年来浑浑噩噩地活着,然后在一个钟点之内经历生命的密集冲撞。

我们在生活中顶多只会有一种伟大的体验,而生活的秘诀就在于尽可能频繁地重复那体验。

别跟我说你榨干了生活的可能性。一个男人这么说,旁人便知道是生活榨干了他。

变成自己生活的旁观者,就是逃逸出生活的苦难。

生活用影子来玩弄我们。我们向它求取享受。它给我们享受,继之以苦恼和失望。

文学总是预言了生活。它不抄袭生活,而是照它的目标来塑造生活。我们所知的19世纪,一大半是巴尔扎克发明的。

我讨厌文学中的庸俗写实主义。实话照说的人应该被逼着拿起铁锹

难道没有一些书让我们在一小时内获得生命的丰收,盖过我们二十年乏善可陈的人生?

把真人放进小说或戏剧,意味着想象力贫乏的头脑、粗糙而不老练的观察、文体的完全缺失。

世人称为伤风败俗的书,是一些把世界的可耻面目展示出来的书。

没有人能经受高估,要毁掉一个作者的声望,最有力的手段莫过于一味地赞美他、过分地颂扬他。

所有爱情都是一场悲剧。

误会……是爱情的基础。

忠贞者只知道爱情琐碎的一面;不忠者才知道爱情的悲剧。

在感情生活方面忠贞,正如在智力生活方面见解始终不变——不外乎承认失败。

色欲……使人爱恋自己憎恶的一切。

人很难不对所爱的不公平。

人应该永远恋爱。因此之故,人应该永远不结婚。

婚姻的适当基础是互相误会。

婚姻生活只是一个习惯,一个坏习惯。

婚姻多么能毁掉男人!它跟香烟一样令人丧志,而价格贵得多。

已婚男人的幸福……取决于他没有娶的那些人。

婚姻只有一个魅力,那就是它让双方完全必要地过上哄骗的生活。

任何看似幸福婚姻的东西,现在都会引来世界的深深怀疑。

一个丈夫如今在公共场合对妻子注目是最危险的。旁人看了,总会认为这丈夫在夫妇独处的时候殴打妻子。

这年头所有人妒忌所有人,当然,无人妒忌夫妻。

谈二十年恋爱,女人看上去会像一座废墟;结二十年婚,她会变成公共建筑一类的东西。

姑娘从来不跟调情的对象结婚。姑娘觉得这样不对。

男人结婚是因为疲倦;女人是因为好奇。两者都感到失望。

男人太早懂得生活……女人太晚懂得生活。这是男女的区别。

女人只有一个改造男人的办法:令他彻底厌倦,以至他对生活完全失去兴趣。

男人一旦爱过一个女人,就会为她做任何事,但继续爱她除外。

男人跟任何女人在一起都能够快乐,只要是他不爱的女人。

男人总想做女人的初恋。那是他们笨拙的虚荣……女人对事物有较为精细的本能。(她们)喜欢的是做男人的最后一段罗曼史。

女人的生活中只有一个真正的悲剧:过去永远是她的爱人,而她的将来一成不变的是她的丈夫。

男女之间没有友谊。有激情、敌意、崇拜、爱,但没有友谊。

女人对事物有一种奇妙的本能。她们能发现一切,偏偏看不到最明显的。

人永远不该信任说出自己真实年龄的女人。连这个都说的女人,是无所不言的。

藏起面孔的女人总是要么奇丑,要么极美。

如果女人想控制一个男人,只需勾起他最坏的本性。

我旅行必带日记。坐火车,手上永远应该有一本耸动视听的读物。

假如我们不怕有人捡,我们会丢掉的东西有很多。

人何以落得身败名裂?毁灭何以有这样的魅力?

人需要不幸才能幸福地生活。

要活得幸福,你必须知道人生的某些不幸福。

世界上幸福的人有他们的价值,但仅仅是反衬作用的负值。他们令不幸福者的美感和魅力格外突出。

火烧而不毁的,益加坚固。

苦难和苦难的共同体使人们善良。

虽然打算成为更好的人是种没有科学根据的空谈,但曾经受苦的人确实独具优势,可以变成更有深度的人。

哀愁是无与伦比的真实。有些时候,我觉得哀愁是唯一的真实。

一切放纵,与一切克制相同,都会自食其果。

过度会带来无与伦比的成功。

形式上纯粹的现代性总是带有庸俗的倾向。

没什么比做得太现代更危险:它容易一下子就过时。

电话的价值,在于两人要说的话的价值。

只有一样东西始终叫我迷恋不已:情绪的奥秘。做这些情绪的主人是美妙的,凭它们做主又更加妙不可言。

你们这些标榜自己始终如一的人,跟别人会有一样多的情绪。仅有的差别在于你们的情绪没什么意义。

没有一种情绪是人不能感同身受的,没有一种暮气沉沉的生活是不能重焕朝气的。

道德只是我们对自己反感的人作出的姿态。

道德属于无稽之谈,因为心灵的健康没有通用法则;它是全然个人的,因人而异。

现代道德无非是接受生当其时的标准。我认为,任何有教养的人接受生当其时的标准,都是一种最重大的不道德行径。

举止风度比道德准则重要。

道德教训再明显不过。

我遇到的满腔道德感的人,没有一个不是硬心肠、冷酷、报复心重、愚蠢不堪、缺乏丝毫人情味的。所谓道德人士,是些简单的禽兽。

音乐这门艺术……最完全地实现了艺术的观念,它处于其他一切艺术时时在追求的境界。

音乐……给人开创了一个先前自己不知晓的过去,使人内心充满流泪时未曾体会的各种哀愁。

如果你弹奏出优美的音乐,人们会充耳不闻,如果你弹奏出糟糕的音乐,人们会一言不发。

我偏爱瓦格纳的音乐胜过别人的。它大吵大闹,由始至终你都可以谈话,又不会被人听见说了什么。

音乐界的人蛮不讲理。他们总是偏偏在你渴望完全耳聋的时候,希望你哑口无声。

天地万物并不属于我们;我们怎样领受的,就该怎样留给子孙。

至少在我而言,自然之中有治愈的力量。

我们全都对自然审视太多,与她共生太少。

假如自然令人舒适,人类就永远不会发明建筑。

自然令一切不会常驻,它永远在自我循环,好让造化的一切都不消失。

自然总是落后于时代。

每当我们回归于生活和自然,我们的作品总会变得粗俗、平庸、无趣。

只有两种人真正有魅力——无所不知的,和一无所知的。

我当然剽窃。这是赏识者的特权。

缺乏想象力的人方才杜撰。真艺术家的标志,就在于他把东西据为己有的手法,而他把一切都据为己有。

一出戏里的每一个词都既有智力上的也有音韵上的价值,它得传达出某种情感。

我从不给任何人写戏。我写戏是自娱自乐。过后,如果有人想演它,我有时会予以准许。

你可以用两种方式不欣赏我的话剧:要么统统不欣赏,要么欣赏《不可儿戏》

愉悦是大自然的测验,是她表达赞许的信号。人觉得开心,就是他跟自己和环境都和谐共处的时候。

没有文明人会去懊悔一次享受,粗鄙者从来不知享受为何物。

我钟爱简单的享受。它们是复杂之人最后的避难所。

一支烟就是一次完美享受的完美体现。它精致,又叫人意犹未尽,还奢求什么呢?

我没有一刻后悔过自己为了享受而活。我这样生活做到了极致,因为每个人都应该把自己做的事做到极致。我体验过的享受无所不有。

我喜欢人多于原则,我喜欢没有原则的人多于世上的一切。

我不喜欢原则……我宁可要偏见。

驱动时代的是人物,不是原则。

我纳闷是谁把人定义为理性动物。这是古往今来最不成熟的定义了。人是什么,一言难尽,但人并不理性。

我很想把人定义为理性动物——这种理性动物一到需要依照理性的指令行事时就发脾气。

期望别人和自己一样出色是不公平的。

只有乏味的人会在早餐时才华横溢。 QPhb2NbLQJ2UhjCB3/OvfcSLVVwRHWo3VcI/p4v+5kWJo3cI4aSf8/zCEfXqex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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