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想得太多

朋友由海外回国，在我们家里盘桓几天。要离开时多了几件行李，他要我帮他向租车公司叫一部有司机的轿车。租车公司说，由市区到机场，进口车一趟八百块，国产车六百块。问他要哪一种，他说要国产车。

在路边等车子的时候，我好奇地问他：坐进口车舒服得多，只差两百块，又不是付不起，为什么要叫国产车？他耸耸双肩，咕哝了一句“国产车也不错”之类的。我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把朋友送走之后，我忍不住整理一下思绪，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要国产车，我想，很可能是基于“爱用国货”的心理。即使是微不足道，也希望多少能促进国内汽车工业的发展。但是，在现在反体制反权威的气氛之下，他也许不愿意明讲，免得惹来无谓的讪笑嘲讽。可是，假使他真有民族主义的情怀，希望略尽绵薄，他的选择就是对的吗？

如果有很多人基于同样的心理“爱用国货”，国产车或许可以有立足之地。而且，在有利可图之余，也许还可以研究发展，更上层楼。真正生产出从头到脚、地地道道的国产车，建立自己的汽车工业。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也许就是因为有许多人爱用国货，加上有很多机关基于“政策性考虑”而买国产车，结果国内厂商才可以在这种“不自然”的环境下勉强生存。而且，因为有保障，所以也不用花什么气力研究发展，反正有靠山。因循浸渍的后果，是几十年之后还是落得个只有“汽车装配工业”！

在这种情形下，如果爱之深责之切地“故意”多选用进口车，是不是刚好能逼国产车面对现实——要生存就必须硬碰硬地一分钱一分货——结果反而能让国产车有独立自主的一天？因此，基于民族主义的情怀，希望国内汽车工业能自力更生，“应该”采取的手段可能刚好有南辕北辙的两种极端。对于处在最外围你我一样的老百姓，又怎么知道该做哪一种取舍？

不知道该如何取舍还只是问题的一部分而已。更深刻的考虑是，在斟酌选国产车或进口车时，有必要想得那么远，“为建立国内汽车工业而坐”吗？为什么不顺人性之自然地“哪一个好坐哪一个”？

亚当·斯密在1776年出版的名著《国富论》里有这么一段话：“当你向肉贩买肉的时候，你心里想的应该不是‘我买了他卖的肉，他赚了钱才能在晚餐桌上有奶油面包’。你想的只是在你自己荷包的限制之下，怎么样买到又便宜又好的肉……”可是，就是因为你我大家都“自私自利”地想买既便宜又好的肉，所以，经过竞争，那些卖得既贵又不好的肉贩就会被淘汰而慢慢消失，最后大家都可以买到既便宜又好的肉。想一想，如果你花钱的时候总是希望让卖东西的人多赚一些，结果会是如何？而且，你觉得大家“应该”有类似的希望吗？

我自己没有车，每次坐公交车或坐出租车时也从不管国产车或进口车，来了就坐。我真想不透为什么朋友会坚持要坐国产车。而且，我甚至有点好奇，不知道朋友每次国际旅行时是不是都坐国内航空公司的飞机。也许，下次我该问问他…… QnqveRjrUAFw/dQFJUH1ELh2tVBGijzVO2RAWWhATZT/kVHiUrMRH2Qt0ngqFys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