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场该设在哪儿

前一段时间有一位美国学者到系里演讲，讲“污染税”的问题。讲完后听众之一发问，说最近英国《经济学人》周刊上有篇文章谈处理核能废料的事。作者（婉转地）认为：因为第三世界国家人民还不太重视生态，所以把核废料运往第三国家处理似乎较好。发问的人希望知道美国学者的看法如何。

美国学者是美国南方人，年过六十，精神矍铄，有长者风。他以标准的南方口音答道：那篇文章的推理根本不成立，人是平等的，第三世界国家的人民和任何人一样，有免于受污染糟蹋的权利，先进国家当然不应该以邻为壑地输出核能废料。

我有点钦佩这位长者义正词严的一番话。可是，我不禁自问：好坏总是相对的，如果核能废料这么处理不好，是不是有更好的方式呢？

如果核能废料不往国外运，就要埋在国内，除了基于民族主义的情怀，反对先进国家欺压剥削后进国家之外，国内或国外处理在本质上有什么差别？无论国内国外，总要找个地方埋，也总会有人认为受影响而反对。

如果“以邻为壑”是不道德的，那么，垃圾场设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是不是也不对了呢？如果不是，那这和处理核能废料有什么差别？如果是，那么垃圾场不设在人烟稀少的地方，要设在哪里呢？和核能废料一样，垃圾总是要处理掉的，也总是有某些地方要成为垃圾场。因此，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要在什么地方处理核能废料和设垃圾场最好？或者，换个角度看，基本的问题是，资源要如何运用才最适当？

对于资源的运用和调节，经济学者很相信“价格机能”。只要让价格机能充分地发挥作用，每一种资源都会流向价值最高的使用途径。因此，在市中心比较不会有平房花园。大学毕业生比较不会上船打鱼。只要没有人为的干预，通过价格机能的调节，可以使资源运用达到人尽其才、地尽其利、物尽其用、货畅其流的境界。

但是，要让价格机能发挥作用，必须有很多的交易，很多的买者、卖者。供给和需求交会之后，经过摸索、尝试，“价格”才能慢慢地出现、慢慢地稳定下来。在买卖双方人数有限、交易次数不频繁的情形下，不太容易形成价格，价格机能也就有时而穷。设置垃圾场和核能废料处理站就是这种情形：因为买卖的次数少，买卖的对象也不多，所以很难形成“价格”。因此，虽然一般人往往从“道德”的角度来看这一类问题，但其实关键所在是“价格机能”不能发挥作用。

因为价格机能发挥不了作用，所以只好借着协商或行政命令等其他方式来解决问题。但是，即使在这种情形下，“价格”的观念还是能帮得上忙。美国马萨诸塞州就曾经为设垃圾场而设计出一套做法：先由各行政区“报价”，要接受多少建设补助款才愿意在自己的行政区里设垃圾场；各行政区内的居民可以自己决定，愿意为多少钱接受一个设备完善的垃圾场；最后由报价最低的行政区取得设垃圾场的权利，其他的行政区付费。这种方式也确实解决了设垃圾场的问题。因此，间接的价格机能还是发挥了调节资源运用的功能。

这么看来，比较重要的也许是让各地区的人（包括第三世界国家）都尽可能地知道或感觉到环境对自己的“价值”，然后，再在这个基础上协商交易，彼此互惠。在道德情操上论对，有济于事吗？ jv1iT9v5wKPx6MonT81D1LG77xHOlpGudTYD5K5vNwl+plZlYEOHmn0shUFH7ps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