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时健与生俱来的精神是执着,他是实干家,如果说他早期带领村民开荒是为了活下去,那么后来管理烟厂,规模不断提高,这绝对是深度的热爱,希望把事情做得更好。
伟大的干法,前提就是热爱,真正的支点,也是热爱。我甚至认为,每一次褚时健在地里看果树,他都是可以和树对话的,而且这种对话肯定超越了语言,甚至是一种互相理解。
2001年,74岁的褚时健因身体原因获准保外就医,结束了长达4年多的牢狱生涯。4年多时间,说长不长,但在褚时健埋头整理监狱里的图书时,铁窗外的世界已在奔腾中变了模样。
那4年,国有企业改制及产权的重组和清晰化成为中国公司的变革基调。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后,中国商业界播下了新旧交替的种子,曾经如日中天的家电行业开始释放出不安的气息,一批互联网企业也在萌芽后遭遇泡沫破裂的危机。一切都在曲折中缓慢演进,每天都有新事发生,人们似乎逐渐忘掉了那个争议颇多的一代“烟王”褚时健。
回到玉溪家中的褚时健对外界的喧嚣兴趣不大。活到这把年岁,他体验过人生的跌宕起伏,已经愈发能安守本心、看淡外境。传记作者周桦描述他当时的状态说:“他倒是很享受这种被大家忘记的时光。满脑子想的都是橙子怎么种。”
种橙子是闲不住的褚时健在坐牢期间就记挂着的事情。20世纪80年代,华宁县成立了云南第一家柑橘科学研究所,当时褚时健曾介绍弟弟褚时佐去引进一些果苗进行柑橘种植。此后,褚时佐一直在新平做着种植、养殖相关的工作。褚时健入狱后,褚时佐曾去监狱看望过他,顺道还带了一些从华宁引进的冰糖橙。褚时健品尝后立刻觉得这橙子很清甜,有一种独特的果香,当时就来了兴趣。他建议弟弟大量种植这种橙子。之后弟弟几次探监,褚时健都抓着他聊橙子的事,在狱中休息时他也一直在心里盘算着果树种植的株距、行距及土地的投入产出比。
褚时健对种植行业的热爱填满了他铁窗生涯中的无聊时光。待到出狱后,他在故交任新民的建议下,从市中心的玉溪烟厂迁出,搬到了5千米开外的大营街村,开始正式筹备种冰糖橙的事。褚时健选择位于新平境内的哀牢山山区作为种植基地,那里日照充分,昼夜温差大,又有丰沛干净的山泉水源。
项目刚启动的那段时间,褚时健带着老伴每天穿梭于山间地头,他不需要亲自种植,但必须看着别人干活。种植基地距离褚时健大营街的家有200多千米路,每日奔波并不轻松。最苦的那段日子,山上没有住宿的地方,褚时健便索性在果园搭起了简陋的棚子。
哀牢山中岁月长,这一埋头就是6年 。
人们常对繁华热闹的所在争先恐后,对偏远地区则避之唯恐不及。不过对那些愿做事、想做事的人来说,在哪里都是做事,身处大众视线之外未必不是好事。更重要的是,褚时健好像对略显封闭的小地方有一种天然的迷恋。从新平戛洒糖厂到玉溪卷烟厂,他长年待的都是些僻静的“小地方”。他曾说:“无论是曼蚌还是戛洒,生活条件都不好。但我很喜欢这两个地方。”这些地方远离政治经济中心,通常不为人关注。宽松的环境容许褚时健充分沉静下来,大力施展他的经营拳脚,全身心投入地去做事。
褚时健耐心花费时间,慢慢驯化着漫山遍野的冰糖橙。他从水源问题入手,相继攻克了种植过程中的灌溉、土地、果苗、肥料结构、种植密度等一系列问题。种植业有很强的周期性,橙子也有自己的生长周期,每一年的改进并不能看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褚时健却一直乐在其中。他带着技术人员,从肥料配比、浇水频次、开花时间控制,每个细节都一一通过实验进行控制,坚持优化,直到近10年后才结出了如今大家吃到的果子。
曾经的农业生产是靠天吃饭,褚时健用工业化制度经营,把对自然气候70%的依赖度降到了30%。到2012年,褚橙基地2400亩的果园里,已经拥有24万株冰糖橙,每年产量高达五六万吨。通过线下渠道和线上电商,褚橙的名气响彻南北,人们在惊叹之余将褚时健称为“橙王”。
从曾经的“烟王”变为今天的“橙王”,外界再一次加冕于褚时健,可于他而言,成绩不过是附属品。热闹或寂寞都没关系,最根本的东西没有变,做事的乐趣还是在事情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