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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稻草人的由来

胖的人是胸无城府,瘦的人是工于心计;上海人是华而不实,客家人是吝啬小气;台大毕业一定是自以为是,军校毕业一定胸无点墨……我们为什么喜欢给人“贴标签”?“贴标签”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

在经济学者的眼中,人具有理性和自利这两种特质。理性,是指人能够思索和判断(有谁愿意否认这一点吗?);自利,则是表示人总是会设法增进自己的福祉。

一旦有了理性和自利这两种特质,经济学者就开始作一连串的推演,以描述和分析人的行为;让我先从最简单的个人开始,再逐步推展到一群人和一个社会。

具体而言,在这一章里,我将试着阐明两个重点:首先,是在理性、自利的驱使之下,一个人会在行为上做哪些取舍。其次,是当一个个的人组成群体和社会时,他们会基于理性和自利做哪些安排。

规则化和成本

有人曾经戏称:能够坐,就不要站着;能够躺,就不要坐着。也许,这句话含有一点参与政治活动的心得或智慧。不过,单纯就逻辑上来看,坐着确实比站着省力气,躺着又当然比坐着省力气。因此,基于理性、自利的角度,的确合情合理。

同样的道理,如果我看到小学的老师要敬礼、看到初中高中的老师也会敬礼、看到大学老师也会问候,那么,我等于是为自己设下了三个小的规则。每当我在路上遇到一个人,我就会在脑海里检验一下,这个人适不适用我的三个小规则。可是,这等于是要计算机程序运算三次;我为什么不三合一,以简驭繁呢?

如果我以一个规则取代三个规则——只要是老师,不论是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或研究所的,我都会打招呼——不是更省气力吗?既然人是理性而自利的,就确实会慢慢摸索出这种新规则的优越性。

因此,由这个晓白的例子里,我们已经得到两点重要的启示(或是结论):第一,人会把某些事情规则化;而且,对于众多规则而言,人会以更高层次的规则来统御这些规则。第二,规则化本身就反映了“成本”的概念,人会设法降低自己行为的成本。而且,对于各式规则的运用,也会有成本上的考虑。

关于成本的精义,我可以利用下面的故事来阐释。

稻草人

有一天某杂志的一位编辑打电话来,希望和我谈谈此前我做过的一个专题研究。约好这天上午十点在我的研究室。

她准时前来,花了大约半个小时把主题谈得差不多之后,就随便闲聊几句。我问她在杂志社的工作量重不重。她顿了一下说,工作倒不重;不过,在和别人交往中,当她报出自己工作的单位时,往往会引起别人一种略带讶异和怀疑的反应。从她的声音和表情里,我察觉出一丝掩不住的委屈……

她工作的杂志是政府单位的出版品。多年前刚创刊时老式文宣的味道很浓;最近在内容取材和编排设计方面都颇见匠心,在海内外读者群里有一定程度的评价。虽然我不是那本杂志的忠实读者,对她也了解不多;可是,也许是好为人师惯了,我忍不住自以为是地讲了一番道理来安慰她。

人多少有些倾向,喜欢往别人身上贴标签。因此,胖的人是胸无城府,瘦的人是工于心计;上海人是华而不实,客家人是吝啬小气;台大毕业一定是自以为是,军校毕业一定胸无点墨;国民党是因循老大,民进党是好勇斗狠。但是,事实上这些“刻板印象”不见得正确。所以,被贴标签的人不一定有问题,倒是给别人贴标签的人反而心态可议!

她好像有点惊讶。我继续讲……

其实,就某种意义上来说,贴标签并不是坏事。因为我们对环境里的人和事所知有限,但在行为上又必须有所因应;因此,我们会希望把人事“简单化”——赋予某人或某事一个简单明确的标签——然后再以这个为基础,取舍我们自己的行为。所以,虽然台大毕业生不一定个个自以为是,甚至自以为是的比例并不高;但是,没有关系,可以先“假设”眼前这个台大人确有这种倾向,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和他(她)相处。如果他(她)的言行谦和有节,可以再调整自己原先认定的“假设”。也许在理智上看,这种贴标签的心理有点浅陋无稽。可是,这种态度事实上可以减少一个人在面对陌生或不可知的人事时,心情上很可能有的彷徨无依。因此,贴标签的作用就好像是在环境里先找出一些“参考点”,然后根据这些参考点来认知行事。

而且,进一步想,报章杂志上常见的“学者专家”,不也是“标签”吗?不也都是“参考点”吗?他们对某个问题不一定是真正的行家,我们也不一定同意他们的看法;但是,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先听听他们的意见,然后以他们的意见为基础,再形成我们自己(也可能是已经被潜移默化)的意见。

所以,我看着女编辑说:我的结论是,因为我们都是狭隘脆弱的人,所以需要借着贴标签来找一些参考点。但是,标签应该只是参考点,而不应该是我们对着凌空出拳的“稻草人”;参考点只是指标,稻草人则是(假想的)敌人!

她听完我一长串独白后,不置可否地起身告辞。但是,也许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她离开时的背影似乎比进门时稍微笔直一些。这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我曾在警政署教过一学期的学分班,学员都是一时之选的中高级警官。第一次上课,我就讨论“稻草人”这个故事。我请几位学员发表意见,有人认为:贴标签不是好事,我们不应该随便贴别人的标签。甚至有人以自己为例,说明被贴标签的委屈。我换一种方式问:如果我是值勤的警员,外出巡查,当我到文教住宅区去巡逻的时候,心情上会不会和到餐饮酒馆区去巡查一样?

大伙儿还在琢磨这个问题的意义时,在座的一位副署长发表意见:到不同区域去的时候,因为区域特性不同,会有不同的认知,也就会有不同的心理准备。不同的心理准备,其实就等于是在贴标签;所以,贴标签其实有其功用,可以降低我们行为的成本!

我闻言心中暗自惊喜,因为他一语道尽我想表达的要旨;但是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因为刚开始上课,不能不稍稍矜持一点。

其实,贴标签的现象无所不在。因为人希望能有效地因应环境,所以会发展出各式各样的“工具”;贴标签,就是其中很有效的一种工具。我可以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当我们看到朋友咧嘴露齿、发出一连串的声响时,我们脑中会不自觉地认知到“笑”这个概念。可是,由抿嘴微笑到放声大笑,其实有非常多的表情和动作;然而,我们却很简单地(也就是低成本地)以“笑”这个单一概念来认知,而不是用十种或百种不同的概念来认知。换句话说,语言和概念本身,就清楚反映了人会基于理性、自利而设法降低行为(认知和反应)的成本!在语言概念的运用上如此,在人生活的其他面向上也是如此;降低成本,可以说是人类行为背后最主要的驱动力之一。

制度的内涵

当我在早上跟朋友打招呼说“你早”时,我的腔调可以有多种;但是,慢慢地,我会不知不觉地习惯于其中某种特定的腔调。也就是,我为自己选了一个小小的、关于说“你早”腔调的小规则。

以小见大,在其他的言行举止,乃至于更抽象的思想观念上,我都会逐渐形成一种惯性。这些大大小小、千奇百怪(刷牙的方式、对朋友的态度、工作上的投入)的习惯,等于是自己为自己订下的规则,也可以说是自己为自己所选定的大小制度。

制度既然是规则,当然就意味着画地自限、跟着习惯走。可是,画地自限的最大好处,就是降低行为的成本。每一个人都能很迅速有效地行动、因应环境,就是因为大家都已经在无意中为自己选了许许多多的大小制度。

不过,依赖规则制度固然可以降低行为成本,规则制度隐含的惯性也可能会过于粗糙而不精致。譬如,“贴标签”的现象,反映的是人们先萃取有限的信息、形成判断,然后再做行为上的反应。可是,标签只是大致的印象,适合初步的反应,却不见得适合进一步较精致的情境。因此,抽象地看,制度是人可以利用的一种资产,但同时也是一种局限行为的束缚。

下面的故事,就捕捉了制度和成本之间的微妙关系。

传统智慧的智慧

几年前我教了一班军官,有次上课时我问了一个和他们切身相关的问题:“为什么教战守则里强调要‘带兵带心’,而不是‘带兵带形’?”

我以为答案很简单明确,没想到还是花了一番时间讨论,才澄清了观念。一言以蔽之,带兵带心是领导统御上成本比较低的方式。因为部属面对的情况千奇百怪,所以如果硬邦邦地规定各种情况下的标准动作,一定会有时而穷。相反,如果能经过某种方式,让部属体会并且认同长官的目标,那么在任何情况下,部属自然会做出长官所期望他做的事。

因此,带兵带形是有苦劳而没有功劳的做法,而带兵带心却是以简驭繁、一劳永逸的操作方式。当然,大部分的规则都有例外:在新兵训练中心,一方面时间短、一方面活动内容单纯,所以着重带兵带形,而不需处理“心”的问题——就像代课老师通常不会花心思训练小朋友各种生活规范一样!

经过“带兵带心”的讨论之后,我慢慢发现:在许许多多传统智慧的警句里,其实都隐含着成本效益的逻辑……

譬如,为什么要“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原因很简单,在家靠父母成本低效益高,出外时父母不在身边,当然靠朋友成本低效益高。同样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吃亏就是占便宜”、“小不忍则乱大谋”,都是在明示或暗示长远的利益可能更重要。还有,“宁为鸡首,不为牛后”、“擒贼先擒王”、“大德不逾闲”,都是在强调某种成本效益的结构。

即使是描述性的格言,也少不了利弊得失的成分。譬如,“橘逾淮而为枳”是表示环境变化之后,要维持原状成本较高,而入境随俗的成本比较低。同样的,虽然“贫贱夫妻百事哀”只是对事实的描述,但也隐含一种提醒:物质条件充裕,是比较好的情境。

因此,经过千百年的锤炼,传统智慧像是人类社会里孕育凝结而成的珍珠,每一颗都有丰富的内涵和耀眼的光芒,也都是社会重要的资产。因为有传统智慧,所以人们不但得到心灵上的抚慰,也得到方向上的指引。

抽象地看,传统的智慧本身隐含一种价值判断,反映出对好坏、是非、高下的取舍。即使是“以不变应万变”,也是凸显了利弊(也就是成本效益)上的考虑。所以,传统智慧显然具有某种“功能”;虽然表现的方式不一、适用的范围不同,甚至作用有其限度,可是追根究底,都是希望能帮助人趋吉避凶、添增人的福祉。

不过,有趣的是,传统智慧里有许多是彼此冲突对立的。譬如,“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一种智慧,“每人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也是一种智慧;“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是强调要慷慨,“人不自私,天诛地灭”是提醒要自利。当不同的传统智慧指引不同的方向时,似乎没有明确的指标可循。

而且,如果试着从传统智慧里归纳出一些世界观,不同的社会似乎反映出不同的视野和期许。强调“吃亏就是占便宜,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社会,可能是比较保守而不鼓励挑战现有秩序;相反,强调“有理走遍天下”、“替天行道”的社会,可能比较尊重个人价值。当然,长远来看,因为不同的历史经验、不同的社会凝结出不同的传统智慧;而不同的传统智慧,又进一步影响一个社会的发展轨迹。

如果传统智慧反映的是一个社会对成本效益的取舍,有没有更高层次的传统智慧,可以用来选择比较好的成本效益结构?

由这个故事里,透露出两个值得思索的问题:第一,既然对同一种情境,往往有两种彼此冲突的传统智慧;因此,各个传统智慧的适用范围,显然还是由人来取舍。那么,人又是根据哪一种思维(哪一种传统智慧)来抉择呢?第二,不同的社会,有不同的传统智慧;那么,是哪些因素影响各个社会的传统智慧呢?是自然条件、历史经验、人的选择,还是这些因素的某种组合?

由个人到群体

一个人为了有效因应环境,会为自己选定许多规则制度;同样的,一群人在一起生活时,无可避免地有接触和互动。聪明的人们,也就发展出一套套关于群体的规则制度。

最简单的例子,假设在古时候,两人迎面相会于独木桥之前。这时候两人的权益直接发生冲突,到底让谁先过桥呢?最后的结果,也许是以两人年龄大小、性别、有没有背负重物等因素来决定。无论如何,当人们的权益因为重叠而有所干戈的时候,就需要某种机制(工具)来处理。时日一久,当多数人都接受这种机制的时候,一个为众人所支持和运用的小制度油然而生。

独木桥前相会只是极其普通的一个例子,各个社会的语言文字、风格习惯乃至思想观念等等,都有着类似的特性。因为人们在交往时要处理一些共同面对的问题,所以发展出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制度。试想,在鲁滨逊一个人的世界里,走路靠左或靠右根本不是问题;但是,在一个群居的社会里,就自然而然会(或者不得不)处理这个问题。结果,有的社会选择走路开车靠右,有的社会选择靠左;但是,好像还没有哪一个有道路和交通的社会,最后是选择了“随便走”这种制度。

群体的制度

当环境里的人愈来愈多、接触愈来愈频繁的时候,自然而然地需要更多的规则制度。由最实际的衣食住行,到层次较高的公共事务;在每一个环节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制度来处理人际互动的问题。

我们不妨想一些具体的例子:衣,男女穿衣有别,不同场合的服饰也有差异;食,用手抓东西吃的地方不多,节庆时的食物也和平时不同;住,游牧民族的帐篷里,不会分出客厅餐厅;行,红绿灯使交通顺畅,但是乡间小道上不会有红绿灯。在公共事务上,司法方面有法律、执法人员、司法审判等等,政治方面有定期选举、议会代议等等。

和一个人所自我设定的制度一样,群体的制度也同时具有两种性质:是束缚行为的“限制”,也是群体所可以利用的“资产”——只要想想红绿灯,就能清楚体会这两点。

制度能发挥作用,需要人的支持。下面的故事,描述了制度和人之间的微妙关系。

制度的基础

加州的安纳罕市,人口约有25万,境内有迪斯尼乐园,因为乐园扩建以及附近相关事业的发展,所以吸引和雇用了很多营建工人。这些工人单身的比例较高,但赚取的多半是基本工资,付不起高昂的房租。因此,市政府就和某些民间企业协商,在市政府提供适当诱因的条件下,由民间企业把闲置的办公大楼和旅馆改为设施较简易的单人套房,然后廉价租给这些工人。另外,为了推动市中心的发展,市政府以租税上的优惠措施,吸引餐厅、服饰等业者在市区内某些特定地点开业。还有,经过协商,市政府以象征性的价格(美金一块钱)把市政府旁的一块空地卖给太平洋电话公司,由后者盖起十余层的大楼使用。电话公司得到的好处是减轻了购买土地的成本,市政府得到的好处是创造了一些就业机会,能够促进消费并带动相关的商业活动。市政府还可以在营业税、财产税的税收上得到回报。

市政府廉价把公有土地卖给“财团”,在我们这个社会里是不可想象的事。有谁愿意相信市政府官员不是图利他人?有谁会想到市政府和一般民众可以间接受益。在美国那个社会里,似乎一般人对于代议政治这种“制度”比较有信心。

仔细想想,“制度”可以说是人们为了追求自己的福祉所设计或发展出来的“工具”。制度当然不能凭空自存,而必须依赖人的支持才能发挥作用。因为运用任何的工具都要付出成本;所以,维持任何一种制度也都需要付出成本,包括有形的成本和无形的成本。人的特质如何,就直接影响到维持制度所必须承担的成本。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在一个不很繁忙的十字路口,四个街角设上“停止”的招牌以调节交通,是最基本的一个“小制度”。要使这个制度能维系下去,除了那几个指示牌,更重要的是驾驶员的自律。除非绝大多数的驾驶员都依指示,先停止再前进,要不然这个制度不能维持下去。在那种情形之下,为了维持交通,可能只好设置红绿灯,或者派不定期乃至常设的交通警察指挥交通。这些其他的做法当然隐含较高的成本。因此,环境里人的特质如何,会影响到维持制度所需负担成本的高低。

人的特质如何还会更进一步地影响到会有哪一种制度出现和发展。如果美国社会里一般人不相信地方政府,地方政府就不会拥有相当的自主权。如果一般人不相信市政府官员的判断,市政府就不太可能以象征性的低价把公有土地卖给私人企业。因此,人对“制度”以及“运作制度的人”有多少的信任,往往就决定了哪些制度会出现,而这些制度又能发挥多少的功能。

经济学家阿克洛夫(G.Akerlof)教授曾说:在落后地区做生意是很困难的事。这当然不是指落后地区所得水平不高、民众消费能力有限。这句话的含义,可以从两方面来解释:一方面,在落后地区,不但交通、通讯这些基本设施付诸阙如,行政体系应该配合的行政、司法,在功能上也非常有限;也没有金融市场可以筹集资本、借贷资金。因此,做生意的“环境”不够好。另一方面,在落后地区里,人的思想观念往往和现代经济活动所要求的格格不入。工商业社会所重视的像签订契约、履行契约、有限责任、非血缘关系交往等等,都和落后地区民众所习惯、所认知、所接受的不太一样。因此,做生意的“人”也不够好,因为人不能支持工商业社会自愿交易这种“制度”。

看看别人,想想自己。在我们这个社会里,人们对各种制度有多少的信心?或者,追根究底,人们对自己有多少的信心?

在这个故事里,至少透露出两种重要的启示:第一,制度要能发挥作用,一定需要人的支持;人的素质愈高,就能支持愈精致的制度。第二,制度的孕育发展,往往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而不是成于旦夕之间。

在我教过的推广教育班上,有许多民意代表,其中一位很认真踏实,在期末的报告中提到:过去看到别的社会有好的制度,就想到最好能移植到自己的社会里来。上了课之后才深切体会到,橘逾淮而为枳;制度的移植,是非常细致复杂的一件事!

结语

诺贝尔奖得主诺斯(D.North)的专长是经济史,经过长期的研究,他的心得是:长远来看,决定一个社会是繁荣或是萧条的,就是这个社会有没有一套好的制度。

因此,规则制度的出现,是理性、自利的人为了降低行为成本和解决共同的问题,所逐渐发展而成的。好的规则制度对个人而言固然重要,对国家社会显然更有关键性的影响。 /8QvmDCYFTD+q23HzPfoY1Czrs3mKfpr0ICly9LzE1EZWfdyk9bLTxPdHzqhoF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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