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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势而为,自得其乐

我的专业,是经济学。但是,曾经在台湾重要的文学刊物《联合文学》和《印刻生活文学志》写专栏,短文也曾被收录为台湾高职语文课本的课文。因此,勉强也算是半个文艺工作者。

自己想想写非学术性文章的历程,回忆并不甜美,可是还算有趣。当我读完博士,拿到学位回母校开始教书时,经常教两门课:一门是大学部的财政学,一门是研究生院的专业科目。财政学的教科书,一直用诺贝尔奖得主詹姆斯·布坎南(James Buchanan)的著作。书写得很好,但毕竟理论多,而且是以西方的文化为背景。为了提高学生的兴趣,并且让理论和生活经验结合,我想到一个主意。由主要报纸的社论里,不时找出几篇和财政学有关的,然后把文章发给学生当讲义,上课再作讨论。

既然是讨论,我当然自己先看过、想过,到时候再自以为是地对社论臧否一二。学生的反应还好,讨论总是很热烈。

没想到,时光似箭,岁月如梭,学生们很快毕业,有几位进报社当财经记者。他们想起昔日课堂上的光景,想到论述似乎有据的老师,就开始向我约稿,请我写时事评论。写了几篇之后,我隐约觉得,时论紧盯时事,很快就是过眼烟云。既然要花时间,为什么不写些层次较高、阐扬理念的文章?三五年之后再看,还会有意义。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我少数事后不后悔的决定之一。打定主意之后,我就陆陆续续地写,然后以笔名投稿到报纸的副刊。用笔名而不用本名,现在理直气壮的说辞是:不依恃大学教授的身份,以文章本身的趣味和生花妙笔,与其他作者公平竞争!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当时还没有升等,我怕名字常常见报,得罪了当道的大佬,会影响升等。我用的笔名是“尹明”,最直截了当的解释就是“隐名”。

在笔耕的最初几年,有件事值得一提。台北的《中国时报》每年举办文学奖征文,我自觉文章多少能“文以载道”,所以经过一番构思,写成“生活组曲”,参加散文组的竞争。这篇散文是由四篇短文组成,我以起承转合的方式,利用一连串的故事,探讨经济学的本质。我敝帚自珍地以为,得个前三名似乎合情合理。

根据报上登载的评审记录,当年散文组有近两百篇文章参赛。经过初选,共有十篇文章进入决选,我的文章是其中之一。然后,评审委员(都是文艺界人士)第一次投票,选出前五名。

其他的文章,得票数多少不等,可是,呕心沥血的拙作,得了0票。显然,我的文章多少有学院派的痕迹,得不到文学界朋友的青睐。

我笔下的散文,由最初的每篇千字上下,慢慢变为1200字左右。然后,随着品牌渐渐形成,自由度也稍微增加。现在,每篇散文,大概是1600字到1800字。字数稍多,有铺陈论述的空间。除了字数增加之外,我觉得最主要的变化,是文章的性质也有增益。刚开始下笔时,紧守经济学的门户——利用生活里的大小事件,阐明经济学的概念。简单地说,这是“解释名词”的阶段。

然后,我开始伸出触角,把经济学的思维和分析,扩充到政治、社会、法律等领域里。甚至,连宗教死生等大哉问,都成了笔下处理的题材。不过,虽然有人质疑,但我知道这么做在学理上站得住脚。从1960年起,经济学者大举进入法律、社会、政治等领域,而且成果辉煌,也都得到诺贝尔奖的肯定。因此,理论上有后盾,心理上有靠山,何惧之有?这个阶段,可以说是“一招一式闯江湖、一以贯之”的阶段。

再进一步,是由散文的构思和书写里,我发现有时候可以提升到学术的层次。散文,不再只是解释名词或展现武功,而是雕塑名词和提炼功力的预备动作。先是有一篇小散文,然后再发展成学术论文,最后是把学术论文发表在国际性的学术刊物上。我印象最深的例子,是关于“专款专用”的曲折。专款专用,是财政里的专有名词,顾名思义,指的是特定的预算不能转为他用。传统的见解,都认为统筹统支比较好,专款专用食古不化。

布坎南慧眼独具,大唱反调。由1963年开始,他和伙伴杰弗里·布伦南(Geoffrey Brennan)写了一系列的论文,论证专款专用也有可取之处。他们的论点,主要是着眼于吞鲸式的政府:为了对抗民主社会里大而无当的政府,民众最好自求多福。借着专款专用,民众总能得到一些服务。譬如,高速公路通行费,一定要用来维修和兴建高速公路,政府为了能得到通行费,只好提供高速公路。

在一篇散文里,我提到情绪管理的问题:工作上受了委屈,最好不要影响到家庭。就像潜水艇防水舱的作用一样,一个舱漏水,不至于影响整艘潜艇的安危。因此,专款专用的做法,除了布坎南和布伦南“兴利”的考虑之外,“防弊”的考虑也非常重要。如果采取统筹统支,一个项目出了问题(如台湾的全民健保),反而可能会伤害到整个预算。

我把这个观点写成论文,经过辗转投稿,后来登在一份还算不错的学术刊物上。没想到,有一次和布伦南联系时——他是学术期刊《经济学和哲学》(Economics and Philosophy)的主编——他主动告诉我,曾经审过我的论文,而且觉得确实有新意。

我知道,我还会继续写经济散文;我也知道,还有许多经济学者,也会继续为经济散文付出心力。在西方的某些大学里,设有所谓“写作讲座教授(Writing Chair)”,表彰和肯定对自然科学或社会科学普及化的贡献。在中文世界里,希望我们的成果,最终会促成类似讲座的出现。

我也希望,一旦设置了写作讲座,经济学者将是最先受到肯定的耕耘者之一。 0D/eHcNK2yeUFNBoUKUBMRwegprhMdHrf0au7G+8j9W4B1DIUXY7jiITV6jH4SG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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