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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经济

利用学校放春假,我到西班牙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会议在靠海的观光胜地瓦伦西亚举行,开会之余,也抽空漫步街头,享受另一种文化的气息。

有一天午餐过后,我和一位大陆留法的学者顺步走到会场旁的小公园里聊天。附近长椅上零零落落地有一些情侣和老人在晒太阳和打瞌睡,公园里的小喷水池里,大理石雕像汩汩地流出清水。和繁华嘈杂的台北街头相比,这真是一幅宁静祥和的画面。

和朋友找到一个长椅落座后,我们随便闲聊。他觉得研讨会里的一篇论文很有趣:在中国大陆送红包、走后门的风气很盛。大家都觉得不好,但大家都这么做。这种“地下经济”到底是社会里人际交往的“润滑剂”还是“腐化液”?

我说,对个人好的事,对社会整体来说不一定是好事。这还不算麻烦,比较麻烦的是两个社会之间比较好坏的问题。我告诉他,自己曾写过一篇短文,提到菲律宾的妇女如果到台湾,看到孩子少的好处,回到菲律宾,也许就不会生那么多的孩子。所以,社会之间好坏的比较其实就看经过彼此交往,哪个社会受到影响而发生改变。

朋友有不同的看法。他说,即使菲律宾的妇女到过台湾,回到菲律宾之后还是可能会生很多的小孩子——因为环境里期望和压力的关系。

我想了一下,然后表示:在个别事例上可能会有这种现象。不过,这应该是一个百分比的问题。如果有一百个菲律宾的妇女到台湾参观,也有一百个台湾妇女到菲律宾参观。回去之后,或许有三十个菲律宾的妇女有勇气改变她们的选择,而只有五个台湾的妇女愿意多增加子女。这样一来一往,就可以反映出哪一种做法“比较好”。

朋友微微点头,不再表示意见。开会的时间也到了,我们就在和煦的阳光下慢慢走回会场。不过,当我在会场里坐定,却开始觉得自己的观点似乎稍微粗糙了一些……

虽然以两个文化发生接触时,“被说服(征服)”的比例作为指标,确实可以看出两种文化间的相对强弱,不过,“强弱”不一定等于“好坏”。尤其当不同文化接触时,最直接的往往是感官上能立即反应(接受或排斥)的东西。所以,可口可乐、电视、冰箱、电动玩具几乎是所向披靡、打遍天下无敌手,连新几内亚的土著都人手一罐可口可乐。可是,难道这就反映出美国文化的优越性吗——这只不过是表示在美国这个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里,比较容易开发出一些能满足绝大多数人类口味的商品而已!

更麻烦的是制度上的取舍:即使非洲有很多国家向往西方式民主一人一票所隐含的个人自主,但是,直接移植选举代议制度的结果,是连年的战祸和破败的经济。在“民主政治”下,一般人民的际遇比部落王权时代还要凄惨。所以,“接受”并不意味着改善或进步。

这么看来,也许评定好坏的准则不是在文化接触的那一个时点上,哪一个文化被影响(或征服)。而是在接触、受影响之后,经过一段时间能由承受到消化,再孕育出一种新旧调和、兼容并蓄的文化。如果能过渡到新的、稳定的均衡,而且不愿意再重新回到旧有的生活方式,或许才是评定文化之间高下的一种比较好的指标!

会场外的阳光亮丽、空气清新,我却忍不住怀疑,历史上到底有多少社会在经过接触和考验之后还能幸运地浴火重生、步上坦途? 4Vdsq66hyXC1RAIRkXEev1XAPjzdGN9PQTsShoiCwno2YJ8B1zC8mFCpwLb8dE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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