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牢门上了锁,周围用了阵法,刻意将她困住,唯恐她逃走,安小小和其他的人并不在一起,或许是因为实力的问题,被关在刑部大牢最里面的牢房。
牢房里面是十分潮湿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臭味,里面铺着干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安小小的纳戒被卸下,她也没有反抗,表情很冷淡。
说起来刑部大牢也不算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刚刚穿到这具身体上的时候,就是在刑部大牢里,她还杀了几个人,那个时候比现在可惨一些,毕竟没有灵力,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废物。
那些侍卫将她关起来后直接离开,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安小小坐在干草上,打了个哈欠。
有点困。
一路风尘仆仆的走回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别提她害怕安家出事,回来的路上几乎没有停歇,早就疲惫不堪。现如今困乏不已。
“主人,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赤月轻声开口。
安小小闭上眼,刚闭上没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很快,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了安小小牢房前停住。
安小小抬起头。
居然是贵妃。
她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是你做的?”
“哦?”贵妃挥挥手,让其他的人离开,接着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应魂蛊。是你做的吧?”安小小道。
孤月国的人通巫蛊之术,而在天启大陆,只有半月才知道巫蛊之术,再加上颍川入梦,都可以看到这位贵妃娘娘的手笔,只是之前安小小一直没有想到,如今才惊觉。
“你还不算笨,不过也不是我一个人,就靠我一个也很难,不是么?”半月拢了拢自己的衣服,“这次还要多谢太子殿下,若不是他相助,也不会这么的顺利。”
“你没必要离间。”安小小语气冷淡。
她想起来自己被抓,离开丞相府后在街头撞上的那人,他眉目之间全都是薄凉,看不到一丝温情。
安小小被推搡着从权谢身旁走过,似乎隐约听到了他痛苦而无奈的声音。
“素素——”
安小小也说不出当时是什么感觉,只有一种心冷的感觉格外的清晰。
在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的事情。
譬如权谢回来真的是因为和自己争执吗?他不是那样一个人,很多的时候都冷静的可怕,并不会因为那样的原因选择逃避——以为自己不爱他。
为什么他要给丞相府送家书?明明自己根本就没有写什么家书,他送那一封信意义在哪儿?
京都的人怎么会找到天山宗的?要知道天山宗一直都比较的神秘,就算安承初告诉京都的人自己去了天山宗,他们也未必能够找到,可京都来的人瞧瞧找到了,是不是有哪一个去过天山宗的人告诉他甚至带着他来的?
安小小思来想去,这个人只有权谢一个。
感觉告诉她应该相信,但理智却在一层层分析之后,打上了一个问号。
更别提,他看着自己被带走,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倒像是早就知道了的。
最关键的一点,安丞曾经告诉过也只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份。
半月嗤的一声笑了笑:“我知道你已经相信了。没必要硬撑着,没意义,总之你马上也要死了的。”
“应魂蛊,寒食丹,都是你做的?”安小小问道。
半月连忙抬了抬手:“虽然是我准备做的,可我也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对你下手的人可不是我,而是你最亲近的人呢。”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安小小冷眼盯着半月。
半月道:“你也就只能嘴上硬气一些,其实自己心里早就清清楚楚,如果不是亲近的人,又怎么可能中了寒食丹?这可是慢性毒药,不是吃一次就会发作的,说来也要怪你自己愚蠢,唉,喜欢上谁不好,瞧瞧喜欢上那样一个心思深沉的人。”
“也难怪对方将你逗猫一样的糊弄。”
最亲近的人……
安小小抿唇:“应魂蛊的母蛊是在那位大祭司身上吧?”
“你知道?”半月有些惊讶,她以为安丞不会告诉安小小。
“我知道很奇怪吗?那是我的身世,我理所应当的该知道。只是我很奇怪,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在告诉我这段过去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提到过你,你这个在故事中没名没姓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想要夏蛮用我的躯壳重生,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是否愿意重生?”
半月捂住嘴唇,低低的笑了笑:“瞧一瞧你现在说的这是些什么话?我猜你应该很相信你的母亲,那位大祭司吧,你觉得她为了家国有愿意牺牲自己,不应该是那种想要取得你性命作为自己复生的躯壳的人吧,可实际上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魂魄找到了我,我也不会相信已经死去的夏蛮居然还有另外一种形式活着,我更不会帮助她。”
“我以为孤月国已经灭国了,我以为我再也无法拥有那样美丽的国家,可是!大祭司没有死亡,你知道这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孤月国可以重新回来了!”
安小小:“且不说孤月国能不能重新回来,就算能,重新回来的孤月国还是以前的那个孤月国么?孤月国没有几个遗民,就算是大祭司复活,那些死去的人也没有办法重生,孤月国亡了就是亡了,再也没有办法重新回来。”
“你说什么!”半月眼底涌动着杀意,她往前一步,就要去掐安小小的脖子,被安小小躲了过去。
安小小:“难道我说的话有什么错误吗?你什么都知道,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你知道孤月国再也没有办法回来了,你知道大祭司早就已经死了,你更知道,你已经魔怔了。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
半月额头青筋凸起,眼看着就要发狂,却硬生生克制了下去,“你不要以为你说的这些话就能够让我动容,我告诉你,我不会的。你的宿命就是给大祭司当容器,这是你唯一活下来的理由。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早就杀了你!”
安小小揉了揉眼睛,问出自己最想要知道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孤月国遗孤的?我都是刚刚才清楚,而你似乎比我清楚多了。”
“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大祭司的女儿,你和大祭司小的时候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只是长大了以后,却是不怎么像了,我挺佩服安丞的,为了掩盖你眉心的九瓣莲,居然能想出毁容的法子。
可是你自己应该也发现了,会用这个法子,只是治标不治本,灵脉通畅以后,你修为渐渐增长,而眉心九瓣莲的纹路也快要遮挡不下去了。
我无意为难你,所以你也不要逼我做什么事情,安丞一家子的人可都在刑部大牢里,如果你有什么小心思小动作,他们可就要吃苦头了。”
安小小不屑:“你如果那样子在乎大祭司,在乎孤月国,就应该知道是安丞和我母亲相助,我才能活下来,你不感恩也就算了,居然还这样的狠心,说你一句白眼狼也不为之过。”
“你真的以为你那个父亲就要多么的好吗?当初要不是你父亲得到九尾妖狐的内丹,大祭司也不会牺牲,孤月国也不会灭亡,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父亲,哦,他也不是你的父亲。他将你抚养长大,只是他在赎罪罢了。”
这件事情安丞已经告诉过安小小,在被抓之前他就已经把所有的时候都说了出来,安小小觉得好笑,九尾妖狐的内丹被安丞得到,安丞有什么错吗?他并未烧杀抢夺,只是恰好得了内丹。在半月嘴里面就成了一个阴险小人了。
如果不是安小小早就知道,恐怕还要被她蒙骗。
半月这最里面,到底有几句真话都未可知。
“你们大动干戈的把我带到这里,囚禁起来,是为了什么?”安小小想起来京都各种各样的传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颍川的事情怎么会那样快发酵传到了京都。
要知道颍川真算得上一个人也没有,所以绝不可能是里面的人告诉外面的人的。而路人?侠士?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们最多是一路上瞎掰掰几句,这阵风很难被京都这么快知道。
就算飞鸽传书也没有这么快的。
只能说这背后有人做了推手,一步步的推着安小小和其他的人往前走,而最前面那可是万丈悬崖,恐怖至极。
“颍川的事情你一早就知道?”
“这很奇怪吗?”半月勾唇,“敏君郡主曾经可是百般不喜欢我不待见我,后来倒是愚蠢的相信了我,殊不知我只是想要利用她,使颍川成为魔地。啧,可惜了,你们的出现让我的算盘打空,真是麻烦。”
“不过该我得到的我是得到了,等你被推上祭台就知道。”
“知道什么?”
“你听说过……转魂么?在转魂录里记载了这样一种术法,我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我要的就快要得到了”
转魂。
说到底,她还是想要让自己和那大祭司的灵魂对调,借用自己的身体,让大祭司重生。
只是关凭借应魂蛊还不够,转魂可是逆天而为,就一个蛊虫就能做到,那是在痴人说梦。
半月应该从很早之前就在布局,转魂需要大量的灵魂和恶念,颍川那么多的人惨死,死后的魂魄应该就是被半月拿到,作为阵法的地基。
“就为了复活一个人,不惜残害那样多的人的性命,你还真是够恶毒的。”安小小说道。
“恶毒?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现在能够这样的冷静,不过是因为事情没有发生在你的身上,你根本不理解那种国破家亡的痛苦。
既然有一线曙光放到自己面前,那我为什么不能够把握住它呢?就算是天底下所谓的性命换大祭司,那也是值得的。
不过也没有关系,如今你就会体会到了。”
她上前一步,那通红的眼珠子盯着安小小不放,声音诡异而疯狂:“你也是孤月国的人,你是她的女儿。眼下这一切都是你应该做的!为了孤月国,就算奉献上自己的生命又如何?你活着,已经是上天垂怜,现在,你为了孤月国而牺牲,为了大祭司而牺牲,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应该?什么才是应该?”安小小撇撇嘴。
这种慷他人之慨的事情,安小小觉得可笑无比。
“我从来都不觉得恶毒有什么不对的,但是……你这又当又立的样子真是丑陋至极,你最不应该就是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半月。”
“你也就会逞一些口舌之快。”半月冷哼一声,似乎是想起来什么,恶意的勾唇,“忘记一件事情了。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皇上根本不相信我的话,你以为他为什么突然下定主意要出兵抓拿你们吗?那是因为……太子殿下给他上书一封,明明白白的写了你的身世。
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滋味如何?”
半月哈哈大笑,转头离开。
安小小心口一阵一阵的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应魂蛊的原因,疼的要命。
过了好久,她讷讷开口:“滋味……尚可。”
只是闷得慌而已。
看着主人痛苦的样子,赤月忍不住开口,“主人,他不是这样的人。您应该相信他的。”
“是,我应该相信他。”
“可是实际上,也只有他开了口,确认了我的身份,皇帝才会得到铁证,下令抓拿,因为我是太子妃,而他的话最值得相信。不然以皇帝的谨慎,不可能突然下令。
在街头,我还看到他了,倘若有什么要解释的,他也该解释一番。可惜,并没有。他领着铁甲兵,看着我们被带走,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你说,这要我如何相信?”
或许,是她错了。
轮回转世这么多年,等的那个人早就已经不是同一个人。
……
“太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砰——
一旁的砚台被皇帝狠狠砸下去,冲着权谢脑袋冲过去,权谢额头被砸破,流了血,他仍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父皇,素素什么都不知道,您能够留下贵妃,为何不能留下一个对当年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女孩呢?纵然安丞有错,可这么多年了,安丞清正公允,对国家从来是兢兢业业,他并不是天启大陆的人,却能够做到这一点,还不足以说明他并无二心么?”
皇帝冷眼看着权谢,冷笑了一声:“方才你来势汹汹的冲进来,我还以为你要弑父呢。权谢,别糊涂了,不过是一个女人,何必放在心上,莫要让朕生气。过几日朕就会下诏书,天下人都会知道安丞狼子野心,你应该做的事情,是和离。”
“我不会和离。”
“那可由不得你!”皇帝愠怒,“权谢,朕这些年可是太宠着惯着你了?将你宠成这般没大没小无法无天的样子!你最好听朕的话,朕不会害你。”
“您或许不会害了我,但您会害了素素。”权谢从地上站起来,“父皇,这是儿臣最后一次这样喊你,您也不要逼迫儿臣。”
“儿臣,绝不会同素素和离,您想也别想。”
他转身离开,皇帝气的浑身发抖,大喊反了反了,权谢一回府没多久,皇帝就派了人将太子府守住,还专门让长老看守。
“殿下,太子妃可真的是……是孤月国的遗孤?”寻风嘴唇苍白,这件事情给他的打击也不小。
权谢没说话,只是将魔剑拿了出来,“安府的人可都安排好了?”
“好了。”寻风皱着眉,“她既然是孤月国的遗孤,自然是和我们不同,殿下,您该不会想着为了她和陛下对上吧?如今已成事实,殿下不可能更改想法,这是在打殿下的脸。”
“您若是想要帮她,那就是…谋反。殿下,三思。”
“刑部大牢关押的,是本宫的妻子。本宫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又怎么配同她站在一起?”权谢将魔剑拿着,提步往外走。
“殿下!您不可硬碰硬!”寻风连忙挡住权谢。
权谢看向他,“在你心里本宫就是这样鲁莽一个人?”
“这……”寻风没动弹,往日殿下的确聪明,可是面对太子妃的事情,他智商不知道降低多少倍,现在冲进刑部大牢劫人完全是有可能的。
权谢道:“我不是要去刑部大牢。”
“那殿下是准备……”
“左家,林家,苏家等同本宫交好,素来支持本宫,本宫日前又得了荆州兵符……”权谢念着那些同自己交好的名单。
寻风没来由打了个冷颤,忍不住道:“殿下,你该不会是准备谋反吧!这绝对不行,不行!您可是太子殿下,怎么能谋反,而且,陛下虽然昏庸,却并未完全失去民心,您谋反根本得不到任何的支持……”
权谢冷笑:“我不需要他们支持,若是他们不愿意答应,本宫不介意送他们一程。”
完了,殿下真的疯了!
寻风讷讷开口:“此事怪不得陛下,确实是安丞有错在先,收养孤月国遗孤,这……这真的是谋反通敌的大罪,就算安丞这些年什么也没做,殿下也不会放过他的,您掺和进去,落不得好,而且,您这身体……”
权谢虽然厉害,制约更多,真要对上皇室,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