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安晚听闻此言，心下一惊，下意识看向安小小。
只见安小小面无表情，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那剑格外的漂亮，剑柄上坠着红缨，上面刻着风月二字。
一旁，安丞和安母对视一眼，安丞立刻道：“快去堵住大门！莫要让他们进来！”
侍卫连忙跑了回去，安丞快步走到了一处，开了防御阵，这阵法早些年就布置到位，只怕有一日会出事，未曾想这么快小小的身份就被发现了。
“果然，我就说最近京都风向不对，只是万万没想到，小小的身世居然这样快被发现，是谁！”
安丞捏紧手。
一旁的安晚心跳加速：“父亲，怎么办，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安丞一拍桌子，“皇帝既然敢派兵来抓拿，定然是有了铁证，不然绝不会动丞相府，如今随他们去皇宫对峙，反而是最不靠谱的，皇帝祭台已建，摆明了是铁了心要小小的命，甚至是要我们安家满门抄斩！”
“早知道……早知道……”
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早知道，安丞沉思几秒，看向安承初几个人：“我送你们离开。”
“父亲！”安承初皱眉，“我不走！”
“如今我们家出了这种事情，我怎么能就这样离开？我是安家人，死也是安家魂，绝不离开！”
安晚也抿紧唇，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安小小：“要不是你，我们家又怎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安丞斥道：“安晚！莫要胡说！”
“难道我说错了吗？她根本就不是父亲和母亲的孩子，是孤月国的遗民，就不应该在我们家，我早就说过迟早有一日，她会害死我们的！”安晚眼眶发红，身子颤抖，“父亲，母亲，我……”
安丞问道：“那你现在是要如何？要将小小交出去？”
安晚唇角动了动，闭上嘴。
她会埋怨，怨恨，但从来没有将安小小交给皇帝的想法。
说到底，安小小依旧是安家的人，哪怕带来了这一场灾难，安家骨头里就是护短的，怎么可能让安小小离开。
见安晚没说话，安丞脸色方才好了一些。
“晚晚，我曾教给你的话，你可还记得？”
安晚眼泪刷的落了下来，她猛的跪在地上：“我走正义路，行正义事，我护家宅众亲，万死不退！”
安承初和安小小一同跪下去，膝盖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手边的风月剑，似乎低低嘶鸣了一声。
安丞喊来老管家：“去，将安府所有的人喊过来，我有要事相谈。”
命令很快传了下去，很多的人一窝蜂走了过来。
“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外面好多人在叫嚣，丞相大人这大晚上喊我们过来，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感觉像是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呸呸呸，我可不能乌鸦嘴！”
“到了到了！嘘，别说了。”
“所有的下人都到了。”老管家站在安丞旁边，他年事已高，脸颊上纵横着皱纹，头发花白。
像是知道了来临的噩耗，说完这句话以后，安静又沉默的站在了安丞旁边，佝偻的背努力的伸展。
安丞站在台上：“有一事，我瞒着诸位已久，实有不得已原因，如今不得不告知诸位，我儿安素并非吾亲子，孤月同天灵交战，在孤月国境内，本相见她年幼便收留了这可怜孤女。”
“丞相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安小姐……是孤月国遗孤？”
安丞点头：“是。”
“如今东窗事发，皇上已知，怀疑吾有谋逆之心，派兵抓拿，吾本应该垂首以示众，可吾儿无辜。”
“本相已让管家拿了你们的卖身契，此事同你们无关，本相不愿牵扯在你们的身上，你们拿了卖身契，恢复自由身，便不再是我安家的家仆，就算有罪，也罪不及诸位。”
老管家将一沓卖身契放在面前，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念：“李翠——”
一个面容平凡的中年女人颤巍巍的走上来，至今他们的脑袋都是乱糟糟的，只知道随着老管家的话，一个接着一个去拿自己的卖身契。
“元福——”
“周仓——”
“二狗子——”
“赵虎——”
“等等！”被叫做赵虎的男人三十岁出头，面容刚毅，他已琢磨了过来，连忙道，“俺就是个大老粗，没反应过来大人的意思，现在一想，大人出了事这是让俺们离开？俺赵虎在城北当乞丐，七岁那年抢一个馒头，差点被人打死。
是丞相大人见我可怜，收俺入府，给了俺一个家。俺要是就这样离开，在大人危难之时离开，这算什么！岂不是忘恩负义！”
他往后一退：“这卖身契俺是万万不会要的。”
“不就是一个死字？俺跟了大人，进了丞相府，就是将命给了大人，死而已，不怕不惧！”
身后许多人纷纷喊了起来：“就是啊，大人，我们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那和忘恩负义的鼠辈有什么不同！我们这些人都是在困难的时候得到了丞相大人的帮助，因为丞相大人才有了自己一席之地，不然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没了性命，如今就算为了大人奉上自己的性命，也是应该的。”
“就是就是，我们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大人，你怎能在这个时候赶我们走？”
之前拿了卖身契的也默默走上来，将卖身契放下，他们所有的人如果不是安丞多年之前相助，早就死的不能再死，绝不可能有如今还算和和美美的生活。
因而，他们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离开。
安丞摇摇头：“话不是这样说的，我曾经虽然救过你们，但是这之后你们卖入相府，为奴为婢，成了相府的家仆，也是还了恩，报了情，咱们之间早就没有恩情一说。”
“这次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怎能让你们为我的过错陪葬？李翠，你儿子刚刚娶了媳妇过上美好的生活，你还没有看到孙子出生，忍心就这样离开吗？元福，你也是，刚刚娶了新媳妇，还没过几天幸福日子呢，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你要是死了，你媳妇如何是好？她一个妇道人家，又不通修炼，如何过的下去。还有赵虎……你前不久还同我说想要娶媳妇要孩子了，怎么？老婆孩子热炕头还没享受呢，就准备放弃了？
多余的话我不想多说。我对你们仁至义尽，而你们对我也早已经仁至义尽，不需要在心里有什么负担。
你们拿了卖身契，等我们走了，就赶紧离开吧。”
安丞转个身，进了房间。
外面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没有人动。
老管家悠悠叹了一口气：“你们就听大人的话，赶紧拿着这些卖身契离开过自己的好日子去了，没有了卖身契这些事情也牵连不到你，把你们不再是我们安家的家仆，除了卖身契，每人还有五十两遣散费，拿着，怎样也能过个安生日子。
不管日后是去给人做事，还是拿了银钱做一些小生意，都随你们。
你们这样子勉强留下来，大人也不会觉得开心，只会觉得愧疚于你们。
走吧，走吧。”
一群家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久，终于有人动了，很快就只剩下几个人。
老管家道：“你们拿了卖身契，去后山躲一躲，今夜……今夜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们有事，或许明天一大早你们就可以离开了。到时候别再回来。”
老管家说完，也进了房间，房间里，安小小几人仍旧跪着。
此事因她而起，所有人都可以不跪，但她必须跪，哪怕她不是安素。但她接了安素的身份，受了安素的寿命，合该如此。
“都起来，跪着作甚？”安丞道，安母擦拭着眼泪，站在安丞旁边。
“今日一事，我早有所料，我不可能将小小交出去，也就只能先去一趟，小小，承初，你们……你们今日刚回来，先藏起来，我只说你们不在，他们找不到你们，就算再生气也没办法的。星月学院……回去星月学院吧。”
“晚晚，晚晚！”安丞痛苦的闭上眼睛，“你也走，走的越远越好。”
安晚：“我不走，女儿不走！”
“方才你还问女儿你教给了我什么？我走正义路，行正义事，我护家族众亲，万死不退！如今我又怎能放您和父母二老在这里自己却偷偷溜走了呢？那些家仆尚且知道报恩，您和母亲对我有养育之恩，难道我就能够做那种忘恩负义胆小如鼠之辈吗？”
“何况兄长和安素大可以用还未回家，尚在星月学院的理由，我却是一直在家里的，怎么能离开？岂不是坐实了父亲撒谎？皇上不会相信，只会更加怀疑。”
“皇帝早就已经在怀疑，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何况这本来就是事实，我无从辩解。”
“皇上肯定是得到了铁证，不然不会派兵过来，既然已经得了铁证，我说的天花乱坠，皇帝也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你们，既然如此，让你离开又如何呢？皇帝肯定是派人守着的，知道小小和承初回来，这谎话他根本不信，那我干什么撒谎？”
“不过是要咬定你们不在，好让你们离开罢了。离开两个，三个，有什么区别？”
“晚晚，听一句劝，你走吧。”
安晚拼了命的摇头：“父亲，您害怕我死。我就不害怕您死吗？就算是死我也宁愿我们死在一起。
何况也未必就那样的糟糕，我们可是修道之人，逃总能逃得掉，父亲，您可是剑尊，是剑尊！”
安丞叹息一声，没有回安晚，将目光放在了安小小的身上，她改变真的很大，不久之前还在京都里有花痴草包的名声，这才多长时间就成了现在这等精彩绝艳的人物。
安小小的前途不可限量，他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就让她彻底的毁在这儿，还有承初，晚晚，他们都很非常的年轻，人生还没有正式开始，又怎么能就这样结束呢？他这一把老骨头早就应该死了。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这人生百味，自己早已就提问过一番。这一生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
“小小，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安丞问道，“虽然我从来没有正式告诉过你的身份，但是我猜测已经早就知道了。”
不然，安小小不会是现在这样淡定的模样，像是早有预料。
安小小点头：“之前我眉心出现了九瓣莲的纹路，我就知道我应该是孤月国的遗孤。”
“你不止是孤月国遗孤，还是孤月国大祭司之女，小小，你的母亲名为夏蛮，你一定要记住了。
离开吧，不要觉得愧疚或者是难受，你只是一个孩子，抚养你收留你是我和颖儿心甘情愿的，如今出了事情，怪不得任何人，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你如今越来越厉害了，只希望你能好生保护好承初和晚晚，他们……”
安丞声音有些哽咽，说不下去。
安小小抬眸，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她紧紧的捏着风月剑：“父亲，我不走。”
“我知道你希望我们离开，但是我不想离开。正如您抚养我，教育我是您自己甘愿，如今我留下来与您共同进退也是我自己甘愿的。”
“父亲，不论生死，我们共进退！可好？”
安丞不愿，安母也不愿。
但此时此刻，他们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离开说的容易，做起来远没有那么的简单。
他们真的离开了，这一辈子也要活在痛苦之中。
如果是刚刚穿在这个身体上，安小小或许真的会在无法救他们的情况下离开。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怎么可能离开？
“大人，防护阵快要被破了。”老管家看了一眼外面，低声道。
这话说完没多久，只听砰的一声，安丞噗嗤吐出一口血。
那防护阵，破了！
“父亲！”安晚连滚带爬的过去，扶住了安丞，安母紧紧的捏着他胳膊。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倘若我们在这里抵抗，与皇宫里的人起了冲突，外面那些家仆很可能丧命于此，我与你父亲不准备抵抗，但你们……你们是安家的希望，快些走吧！”
“再不走，可来不及了。”
“母亲，我们，不走。”
安母闭上眼，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伸出手，紧紧的抱住安承初，接着是安素，最后是安晚。
“还不赶紧让安丞给我出来！”外面的官兵叫嚣。
安丞缓缓睁开眼，眼神已有了颓丧之气，安小小心下一惊，忙将丹药喂给安丞。
“走吧，我们……出去！”
“你们可真是让我们好等啊！防护阵都用上了，准备抗旨不成？”为首的是孙家人，长了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看到安小小时，还十分愉悦的勾唇。
安小小之前可是下了孙家面子，强了盘龙扣，而今，他们即将成为阶下囚，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啧啧啧，我们意气风发的丞相大人如何成了这般模样了？”孙家主嘿嘿一笑，“你说你也真是的做什么不好，非要偷偷摸摸的抚养孤月国的遗孤，你说这不是同陛下对着干吗？说你一句谋逆之罪，可着实不冤枉！”
“不过这也多亏了太子殿下，早早看清了你们，向陛下揭发，不然我们可不知道你清白正直的丞相大人居然还有些狼子野心！那颍川的事情，同你也有关系吧？”
安丞闭嘴不言，心里却狂跳了一下。
太子，竟然是太子！
“我不该……”安丞痛苦的闭上眼，早知如此，他不该将小小的身世给太子说出去。
本以为太子能够庇护小小，谁知道，他竟然是这等狼心狗肺之人，连最亲近的枕边人也能出卖！
“你说是太子？有什么证据！”
“证据？太子得知颍川被灭是和孤月国巫蛊诅咒，从星月学院赶了回来，就是为了告诉陛下，太子妃以及丞相大人其心可诛！
说来，还要感谢丞相大人，若不是丞相大人信任太子殿下，太子也不会知道这等秘密之事！
来人！将他们给我绑起来，送往刑部大牢！”
安丞下意识想要反抗，骤然发现自己全身灵力不知何时居然溃散，完全凝聚不起来，他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一个没有灵力的废人。
安丞脸色灰白，几个官兵上前锁住安丞几人。
风月剑早已经缩小，紧紧贴着手腕内测的皮肤，震动嘶鸣着，激动的想要饮血，被安小小狠狠压了下去。
安小小没有反抗的被绑了起来，几个人推着，将她推出丞相府，安母也被帮着，还扶着安丞。
孙家主哈哈大笑，小人得意。
丞相府门口，安小小被推搡着，她敛下眼底的冷漠，顺从的往前走。
她知道，为了不牵扯到丞相府的家仆，安丞宁可被抓也不愿意害了他人性命，所以安小小不能反抗。
除此之外，还因为她在来的禁卫军里，应该是皇室养的长老，感受到了几股异常厉害的气息，和她不相上下，安小小一个人纵然可以离开，但加上安承初几个人，那便很困难。
长街尽头，安小小脚步趔趄了一下，一抬头，撞上一个浅淡而惊惶的眸子里。
她眉目冷淡的紧盯着那个人以及他身后的铁甲兵，缓缓垂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