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是问出来什么了?”寻风见权谢从御花园走出来,连忙跟上,低声询问。
权谢道:“她不是一个从容赴死的人,为何会对祭台的态度那般无所谓,除非……”
权谢想起之前同安丞说的话,安素的身份可是孤月国遗孤,难不成半月已经知道了?所以祭台并非给半月所搭建,而是给安素搭建。
“黑龙,你找到安素后,告诉她不论什么原因,千万不可回京。”权谢在心里道。
黑龙也就是他的契约魂兽,二人之间本就可以通过魂兽空间交流,除非黑龙已经到了另外的空间,还好,它刚刚离开,现今还在天启大陆的地盘。
“是,主人。”
“先回府。”关于安素的身世必须慎之又慎,在外面不可乱言。
轿子上,权谢撑着下颚,眉头微蹙。
从方才的试探可以看出来,半月对应魂蛊并非一无所知,而且在知道自己也知道应魂蛊后,态度十分的奇怪,之前还在说自己对孤月国包括巫蛊之术并不了解,甚至是不喜。可得知应魂蛊以及古籍,却有些惊讶甚至想要追问古籍所在。前后矛盾。
她对孤月国真的那般不喜?真不知道应魂蛊是什么吗?
权谢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应魂蛊既然是巫蛊之术,只能从孤月国传出来,如今孤月国遗留的遗民明面上只剩下三个人。
分别是安素的母亲,半月,以及安素。
安母没道理给自己女儿下蛊,安素中了应魂蛊,很大可能和半月有关。
不,不对。安母也不是没有可能。
权谢想起应魂蛊的作用,既然是换魂,又为了换谁的魂?孤月国的巫蛊之术,那大概率是孤月国人的魂。
安母曾经是大祭司身边的神女,假如,是她想要换成大祭司的魂呢?
毕竟,按安丞的说法,安母同大祭司关系甚笃,如姐妹情深。一朝灭国,大祭司身陨,安母还要隐姓埋名藏在天启大陆抚养大祭司的女儿,她会心甘情愿吗?
大祭司陨落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当年还是孩子的安素未能打通灵脉,安母会不会因此恨上安素,然后用了这种恶毒法子,想让安素和大祭司换魂,如此一来,大祭司便能够“复活”。
这也不对。
换魂肯定没有那么的简单,而且,安母如何确定大祭司魂魄还在,要知道当初大祭司将孩子给了安母和安丞后就回了孤月国,安母一路逃亡,应该是没有时间回去救大祭司,要得到大祭司的魂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
反而是半月可能性更高,毕竟她一直在孤月国,是亲眼看到孤月国灭国的那一批人。
如果是半月,有一点儿说不通。她是如何得知安素就是大祭司之女,并且给安素下了应魂蛊的?
轿子停下,权谢从轿子下来,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安母和半月,有没有可能……联手?
寻风并不知道安素是孤月国的遗民,一路上还在奇怪,回到府中,寻风忍不住开口。
“要说陛下也是够昏庸的,不过是流言罢了,陛下居然真的大费周折的建了祭台,听闻破除诅咒非要孤月国人性命祭奠不可,陛下难不成真准备杀了贵妃娘娘。”
“虽说贵妃娘娘也是孤月国人,但到底在皇宫待了二十来年,陛下一向盛宠贵妃,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拿贵妃娘娘开刀,可祭台……又是怎么回事?”
“也许不是给贵妃娘娘准备的。”权谢思绪还停留在最后一个猜测上。
但他其实不太愿意相信,他宁可相信和贵妃有关,贵妃不知从哪儿知道了安素身份,安排了一切。
要知道那丫头看起来薄凉无情,实际上早就将安家放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若是安母真做出那种事情,她不知如何难受。
“不是给贵妃娘娘准备的?那能是给谁准备的?”寻风不解道,“属下困惑。”
权谢并未解惑,只问:“安丞一家如何了?”
“安丞一家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和平日差不多,每日都会上朝,偶尔还会同朝臣呛几声,殿下,可是安家有古怪?”寻风轻声询问,说完又道,“应该不会的吧,安家是太子妃的娘家,一向清正光明,这件事情怎样也联系不到安家身上。”
“的确。但皇上这几日对安丞态度莫名……”
“这……”寻风也不懂了。
“皇上……皇上……”权谢琢磨了一会儿,灵光一闪,“半月!”
“殿下?可是想到了什么?”
皇帝既然搭建祭台,定然是知道了除半月之外还有其他的孤月国遗民,而他最近对安丞态度莫名,是不是知道了安素的身份?
皇帝如何能知道,只能是半月所为,她深居后宫,最得皇帝宠爱,提起这件事情轻而易举,难得是让皇帝相信。
看眼下这情况,皇帝是应相信了。
“准备轿子,本宫要去见安丞!”权谢猛的站起来,又停顿片刻。
这大白天去见安丞,谁也不知道旁人会说什么,最关键的是,皇帝肯定留了耳目在安家,他一回来就去见安丞,皇帝会不会多想。
权谢琢磨片刻,让寻风找个人去送了信。
……
“晚晚,你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可是哪儿不舒服?”阮盈盈轻声询问。
安晚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最近没有休息好。阮姐姐,你知道最近京都传闻了吗?”
阮盈盈目光一闪,随即轻笑道:“外面流言漫天飞,自然是听说了的,只是到底是流言,不必放在心上。”
“可陛下已经搭建了祭台……”安晚有些慌。
阮盈盈叹息道:“陛下恐怕有自己的考量,不论如何,流言四起,那颍川确实亡了,那样大的颍川都没了,很难让人不相信巫蛊诅咒的存在。如今京都人人自危,显然是信了,陛下害怕,也是情理之中。”
“就是可怜了贵妃娘娘,外面传言巫蛊诅咒一定要一位孤月国人祭天来解,我们也都贵妃娘娘是唯一存留下来的孤月国人,陛下既然搭建了祭台,想来……应该是存了放弃贵妃娘娘的心思。”
“这样么……”安晚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不知道安素身上的应魂蛊,更猜不到皇帝可能已经知道了安素身份。
但安素的身份就像是定时炸弹,让人惶惶不可终日。
“晚晚,你这样子,可是在担心什么?”阮盈盈低声问道。
安晚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她抓住阮盈盈的手,“阮姐姐,你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的事情么?”
阮盈盈立刻捂住安晚的嘴巴:“这样的事情可千万不能乱说。我知道你在担心,可是为今之计,还是应该镇定。此事天知地知,皇上未必知晓,你这样子,是在自个儿吓自个儿。”
安晚被这般安慰一番,终于也觉得镇定:“阮姐姐,你可真好。”
“这是我刚刚得到的一些安神茶,你拿着吧,很有用处的,我看你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休息好,想来和这件事有关,你回去泡上一杯,一定能心静。”
阮盈盈又道:“伯父伯母应该也很担心。”
“是,父亲和母亲这几日一直睡不好,虽然他们不说,但是我也能感觉到,他们一下子老了许多岁,看着真让人心疼。”安晚抹了一把眼泪,双手接过茶叶,“多谢阮姐姐了。”
“谢什么,我们是一家人。”阮盈盈道。
安晚笑了:“等兄长从星月学院回来,定能娶了姐姐。到时候便真是一家人了。”
“乖,你快回去吧。茶……莫要忘记了。”
“不如阮姐姐同我一起回去吧?”安晚道,“阮姐姐就当是陪我了,好不好?”
阮盈盈纠结片刻,点头应了。
二人到的时候正看到一个小厮模样的男人在丞相府外徘徊,像是有什么事情。
“你……在这里做什么?”安晚走过去。
小厮见是安晚,立刻道:“我家主人让我送一封信给丞相大人。既然小姐在此,便烦请小姐转送。”
他恭敬的将信封拿了出来,递给安晚。
阮盈盈瞥了一眼,微微眯起眼睛。
太子……
太子这刚刚回来,给安丞送什么信?
“这是什么信?”
“是太子妃写的,在外有些念家,写了信托殿下送回。”小厮道。
“切,我当是谁呢,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厮连忙离开。
安晚随手将信捏在手里,打了个哈欠,“阮姐姐,我带你去看房间,你之前住的客房我可一直让人打扫着呢。”
“你看你这困倦样子,不如先回房休息片刻?”
“是有一些困,就是一会到房间,心里憋着事儿,便不怎么能睡着了。”安晚叹息一声,“我还是将这一信先给父亲送去。”
阮盈盈道:“你莫不是忘记了我送你的茶叶,怎的不相信姐姐?不如回房休息片刻,试一试那茶叶作用,若是有用,醒来后连同茶叶一起给丞相大人,也省的多跑几趟。”
“不过是家信,迟半天应该不碍事,反而是你这样子,可不能拖下去,你瞧瞧你脸色发白,丞相大人见到了也该难受了。”
安晚觉得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便点头同阮盈盈一起回房:“想起来幼时还同阮姐姐一起睡在一张床上呢,希望阮姐姐不要嫌弃我才是。”
“你这傻丫头,姐姐怎么会嫌弃你,你是承初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了。”阮盈盈温柔的说,一边说一边泡好茶。
“哝,尝尝。”
安晚喝了茶,本就是给阮盈盈一个安心,谁知道这茶叶真有一些作用,喝完得多久困意就上来了,安晚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阮盈盈叹息一声,将人抱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从她手里拿了信。
“我就说太子殿下怎么会莫名其妙突然送家书,原来是这样。”阮盈盈眸光微沉,她摩挲着纸张,心道绝不能让安丞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家书么?
还好她会安承初的笔迹,安承初和安小小都在星月学院,谁写出来的家书并不重要,没有人会怀疑。
她将信收了起来,然后换了一封放进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傍晚,阮盈盈早就回到了自己房间,安晚找的时候得知她已经睡下,也就没有打扰,走了没多远。
一看。
父亲和母亲还未睡下,烛火通明,安晚想了想,将茶叶泡好,给父亲和母亲端了过去。
“这是从阮姐姐那儿拿来的茶叶,有凝神静气的功用,我专程给父亲和母亲送过来。”安晚希望父母能够睡个好觉。
安丞和安母嗯了一声,看着女儿殷切而担忧的样子,便喝了一口。
这茶叶味道着实不错,喝完真有一种安静下来的错觉。
安晚又将信递给父母:“这是太子殿下送来的,说是家书。应该是兄长和安素写的吧……”
安丞连忙接过,里面就是一些报平安的话,和之前送回来的书信大同小异,安丞还是好好收了起来,刚收好,便觉得有些困倦。
待父母睡下,安晚轻声关了房门退下,父亲和母亲劳累许久,如今能睡个好觉,实在不容易。
……
“没想到太子已经猜到您的身上了。”阮盈盈连夜推脱有事离开了丞相府,扭头就借着贵妃给她的牌子,溜进了皇宫。
半月捏着信看了半晌,“怪不得今日他突然问起应魂蛊的事情,想来是根据应魂蛊猜到了我,没想到这个太子比我想的还要聪明,不过……也就这样了。”
“娘娘准备怎么做?”
“他既然知道了本宫的身份,本宫自然不能让他这样好过,等陛下过来,本宫会同陛下好好谈谈。”半月勾着唇,唇角血红,一时间有些瘆人。
“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这位太子殿下,若不是他这一封信,我还没有证据证明安素就是孤月国遗民呢。”
“既然如此,圣水也就没了必要,赶紧把安素弄回来。”
阮盈盈垂眸:“鬼王已经派人过去了,想来很快就能让安素回来。等她踏入京都,便再难离开。”
“说来还要多谢你的帮忙,要不是你,我还不会这么的顺利,就算是权谢他也想不到你会是本宫的人。他什么都不清楚,难怪跌跟头。”
权谢确实没想到,他算准了皇帝甚至是半月的人会时刻盯着丞相府,所以让小厮送信的时候专门让他送到安家人手中,以家书的名义。如此一来,其他的人就算是怀疑,也没办法得到。
可他怎样也想不到,安晚和阮盈盈一同回来,阮盈盈又正是半月的人,安晚对阮盈盈太过信任毫不设防,虽不会给看家书,却也被忽悠的没有及时交给丞相,后来偷梁换柱,到了丞相手中的真成了家书。
阴差阳错之下,便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
“主人,主人!安承初和女主人都不在星月学院,他们说女主人去了天山宗,但天山宗的人说京都的人将女主人带走了!算算时间,女主人怕是要回来了……”
深夜,权谢从梦中惊醒,刚醒来就听到黑龙着急的声音。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铁甲相撞击的声音,那声音不小,权谢心里一阵担忧,连忙穿了衣服往走,外面的人也在往这边跑。
“不好了!”寻诺一直得权谢命令,看着安府,如今突然着急忙慌的跑了回来,定然是发生了大事。
“殿下,安家……安家出事了!太子妃一家,全部被抓!”
权谢脑袋嗡鸣了一声,有一瞬间什么也听不到,他很快压制住心里的烦躁和杀意。
“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天刚刚黑,安小小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安承初,相比较而言,星月学院比天山宗近一些,安承初得知消息还要早几天,只是安小小以小白为坐骑,更快些。两个人正撞在了一起,一个时间回来。
回来以后她就发现自己似乎是被被骗,父母明明好好的。
“你不是刚刚让太子殿下送了家书进来,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安母见到女儿很是开心。
但如今京城动荡,安小小这个时候回来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
安小小茫然:“我什么时候让权谢送家书了?”
“没有?”安丞拿出信来,递给安小小,“这难道不是你让殿下送来的?”
安小小打开书信,心里咯噔一跳。
外面是太子殿下的印章,做不得假。她曾经在他的书房看到过,那印章被阵法掩盖,寻常人连见都见不到,更别提拿到。
可是,她分明没有让他送什么信,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还要伪装成兄长的笔迹?
“兄长,是不是你写的?我看这像是你的笔迹。”安小小道。
她心里升腾起一阵恐慌。
又被她狠狠地压了下去。
“是我的笔迹,但是这封信确实不是我写的。不久之前我刚刚给家里送了信回来,这信怎么会是我写的?”安承初也是不解。
安小小正奇怪。外面突然传来震天的响声,很快,外面的侍卫跑了进来,神情慌张。
“不好了,不好了!禁卫军来了,还有几个皇族的长老,来势汹汹的,在外面正叫嚣。说……说丞相大人窝藏孤月遗民,意在谋反,其心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