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静娴忽然想起,大学时她有一次晚上回季家,恰逢季行锋一个人在酒柜旁喝醉,她叫了他一声,却被他一把扯入怀中,他叫着她“老婆”,甚至试图亲吻她,她宛如惊弓之鸟,一下将他推开。
那时候他和时语嫣刚离婚不久,她以为他当时是在怀念时语嫣,醉酒后误把她当成了时语嫣。
如今想来……
一旦知道了某些事情,总能从过往中查找出一些与之相关的丝线。
季行锋阻拦了警察打算打电话叫救护车的行为,执拗地盯着温静娴,问:“静娴,你给我一句实话,这么多年,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你对我究竟有没有过……”
“季哥,我始终把你当成——我在娘家最大的倚仗。”
血流过眼角,刺得季行锋猛地闭了闭眼,表情说不上是对温静娴这个答案满意还是不满意。
“爸,我送您去医院。”
季墨非婚期定得急,时夜暝还有安排好的飞行任务不能推辞,他让沐恩惜跟季行锋说好,他会在季墨非婚礼当天从外地赶回来,为季墨非送上来自哥哥的祝福。
他完全想不到,会在刚抵达门口,听到这么一件匪夷所思的往事。
可无论季行锋犯下怎样的过错,季行锋都是他的父亲,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放弃治疗,一心求死。
季行锋状似这才注意到时夜暝的存在。
“夜暝,你回来了?”
“嗯,”时夜暝应着,从警察手里接过季行锋背在身上,还是那句话,“我送您去医院。”
季行锋一看他凝重严肃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什么都听到了。
“我不是个好父亲。当初,我之所以会撮合你和小惜,不是因为你和小惜有多合适,更大程度上,我是为了掩盖我犯下的罪孽不被人发现。”
时夜暝背着季行锋,往前迈了一步,“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我近乎无底线地宠墨非,是因为他是我和我最爱的女人的孩子。”
时夜暝继续应着,又往前走了一步,闲杂人等早在警察们冲进门的时候就疏散着离开了,只剩下警察们一边举着枪,一边缓缓为他们让出一条道。
“夜暝,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关于你母亲的事,到现在了,你依然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听到这话,时夜暝脚步微顿,却也只是稍稍一顿,继续往前走。
他原以为,他的爸妈是相爱的,见过提到爸爸时妈妈的哀伤,他便很懂事地不在爸爸面前提妈妈。
可方才季行锋提到时语嫣时的轻描淡写,口口声声“没看上对方,只是顺从长辈们的意思”,分明和他所以为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若是他们真的约好了一年后离婚,又为何还要生下他?
时夜暝想问,却也明白现在不是该揪着这些事问的时候。
“夜暝,你是个好儿子,却不是我的儿子,我这样阴暗肮脏的灵魂,怎么可能会生得下你这样的儿子?”
时夜暝即将背着季行锋走出礼堂,季行锋却骤地在时夜暝耳旁揭穿了这个关于他的秘密。
在时夜暝微怔间,季行锋看准时机倏然往旁边歪了一下头,脑袋正撞在合金门框之上!
时夜暝一下没托住他,季行锋栽倒在地,待时夜暝转过身来,只听得季行锋小声道:“你的身世,在你……”
话没说完,季行锋便彻底没了气息。
季行锋终究没有让自己走出这个门,他和他所有的秘密一起,葬在了这间礼堂里。
***
时夜暝那些想问的,想不通的,如今都明白了。
他的亲生父亲不是季行锋,妈妈怀念的那个男人,那个只要他一提,妈妈就会暗自神伤的男人,不是季行锋。
之前季行锋对他和季墨非的区别对待,他也懂了,和最爱的女人的孩子,与其他人的孩子,孰轻孰重,很明了了,不是么?
他花了几天处理好季行锋的身后事,警察局那边来消息说,季墨非被判定为精神失常了,而且一直以来,季墨非都有在精神科治疗的病历,温静娴也反映在她被囚禁期间,季墨非的精神感觉上不太正常,综上,不追究其刑事责任。
警察们自然不会把案件细节到处宣扬,只有在礼堂听到影大人对季墨非指控的人,针对季行锋突然去世和季墨非消失在锦城的结果,多有猜测。
季氏群龙无主,董事会成员多次来请时夜暝坐镇,无一例外地都被他拒绝了。
“老公……”
时夜暝已经在阳台上站了许久,冬日空气寒凉,沐恩惜不由得担心他吹了冷风会受凉。
她唤着他,从后面拥住他,将脸蛋贴在他的后背上,毫不意外地从他衣服上感受到了一丝凉气。
他几乎是立刻转过身来,拥着她走进室内,关上了通往阳台的那扇落地窗。
沐恩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之前就算想破头也不会想到,配合影大人拆穿所有的一切后,最后反而伤到了所有她爱的人。
“老公,你别这样,你沉默不语的样子我看了难受,有什么你就说出来,我听着。”
自从季行锋去世,时夜暝明显寡言少语了起来,面容表情严肃,活像是她当初刚认识他时的模样。
“丫头,想了这么久,我想通了。无论我爸出于怎样的目的,他终是养育了我,还将你送回我身边,就凭这两点,我依然要感谢他。”
“季家的产业我不能再继续不管不顾下去了,更何况,它里面还有当初时家注入进去的血液。霓彩不是怀孕了吗?以后季家的产业便交由那个孩子来继承,我目前先暂代。”
“那……关于你的身世……”沐恩惜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甚至都不敢把话说全了,生怕这件事会再次伤到如今已经千疮百孔的他。
当时她就亦步亦趋跟在时夜暝身后,季行锋伏在他背上对他说的,她都有听到。
“你怕么?我是个父不详的人。”时夜暝不答反问。
沐恩惜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怕,我只是,很心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