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生物与意识具有许多相似的特征,那么我们是否能够从意识活动中找到生命的意义呢?我们知道,意识活动具有创新的特性,它可以进行永不停息地创造。而生命是否与意识活动一样,也是创新,也是永不停息的创造呢?
在这里,我们并没有计划去证明生物演化论的正确性,也不会为支持它而提供各种各样的证据。我只想解释一些事实并希望人们能够接受它们。
人类在对有机体进行自然分类的过程中,就已经产生了生物演化的思想。在分类过程中,自然学家会先将具有相同特点的有机体归为一类,然后在将这类有机体种群继续划分为亚群体。其中,最先划分为一类的有机体往往具有更强的相似性。在不断划分的过程中,最先划分的种群的特征最为明显,且最具普遍性,之后划分出的亚群会逐渐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变异,但始终都会围绕着种群的特征这一普遍主题。
无论在植物界还是动物界,我们在观察生殖者和被生殖者时往往能发现这样的关系:如果将生物的生存背景比作一张美丽的织物的话,那么前一代经历的生存背景,也就是后一代当前拥有的生存背景;在这一块织物背景中,每一个后代都绣工极佳,它们总能在这块背景上绣出自己独一无二的花纹。不可否认的是,先辈与后代之间的差别往往是非常小的。对此,我们能否这样发问:相同的生命材料是否能够形成诸如鱼类、爬行类和鸟类那样的生存形式呢?它们是否具有这样足够的可塑性呢?通过我们的观察,就能对这些问题给出确切的答案。
通过对生命孕育过程的观察,可以表明这样的事实:在一定时期内,鸟类的胚胎与爬行类的胚胎几乎是没有差别的。一般来说,生命胚胎的孕育过程存在着一系列的变形,这些变形可以与一个物种进化成另一个物种中产生的变形相比较。受精卵是由雄性细胞和雌性细胞结合而成的,而受精卵的分裂便恰如其分地展示了生物的这种变形。
生命的高级形式往往是由初级形式发展而成的,这种情况经常在我们的眼前出现。正是由于产生了这种经验,我们才会认为复杂的东西可以由简单的东西进化而来。但是,确实如此吗?古生物学虽然无法为这一理论提供足够充分的证据,但它能诱使我们相信这一切。这显然是有原因的,即每当古生物学鉴别出一些物种的连续次序时,这种连续次序往往是人们在考察胚胎学和比较解剖学时都会做出的假定。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古生物学是生物演化论的忠实支持者,因为它的每一次发现都能为生物演化论提供新的证据。这样一来,关于生物演化论的那些纯粹由观察得来的证据就会不断增加。与此同时,一个接一个的实验也在挑战着与生物演化论相反的观点,例如,德芙莱斯的实验表明重大变异是可以在短时间内产生的,同时这种变异也可以有规则地转变。通过这一实验可以解决生物演化论中指出的重大困难。这些实验通过缩短生物进化所需的时间来证明这一理论的正确。正是由于这些实验的存在,我们才不会那么依赖于古生物学。
如此一来,通过我们周全地考虑,生物演化论的假定便逐渐变得真实起来。这些假定虽然是不能被严格论证的,但即使没有实验和理论能够给出确定的事实,这些假定也依然可能不断地向前发展。因为在缺乏直接证据证明它们的时候,在沿着它们的那个方向上,也依然有证据在指出:这些假定就是生物演化论给出的那些可能性。
那么如果让我们换一种思维,比如承认生物演化论是错误的,又会产生怎样的不同呢?让我们现在就承认这一学说的错误吧。现在我们假定:不管是通过推论还是实验证明,我们都能得出物种是通过非连续过程形成的。但是我们对这种非连续过程并不了解。这是一个有趣的学说,我们非常重视它。如果按照这种逻辑进行下去,这一学说又当如何呢?或者说,这种学说将会如何发展,会不会受到我们态度的影响呢?
如果站在这个学说的角度进行思考,我们可以发现有机体的分类、种群的分类等基本的分类轮廓是可以保留的,胚胎学的相关内容也是依然存在的。同时,对胚胎学和解剖学的比较以及它们的对应关系也是存在的。因此,生物学应当继续在生命形式之间建立某些关联和亲族关系,并且这些关联和亲族关系与生物演化论的设想要保持一致。最后它所建立的可能不是一种具体的联系,而是一种观念上的亲族关系。但是,古生物学的相关内容同样是存在的。由此我们必须承认:观念上亲族关系的各种形式是一个接一个出现的,而不是同时展现在我们眼前的。
现在,只要进化论对哲学还有重要意义,那么它便别无所求了。进化论首先主张建立观念上的亲族关系,接着它还主张无论在这种亲族关系各种形式之间的任何地方出现了逻辑上的密切关联,物种之间都会出现一种时序上的关联。不管在哪种情况下,这两种论点都能成立。于是,在创造性的思维里、在自然对生命的规划中以及在生命自身的原因中,我们仍需假定它们之中的某个地方存在着进化。由于这一原因,我们就需要把进化的进程完全颠倒过来,将可见的变成不可见的。
生物演化论所告知我们的几乎都会保留下去,从而留待人们以其他的方式加以解释。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提出质疑,与其他科学家一样忠实地支持生物演化论的观点不是更好吗?
这是因为仍然存在着一个不能解决的问题:进化论是如何通过描述将那些事实象征化的?这个问题是不能与进化论所要取代的那些学说相调和的。除了此问题外,进化论的一切都能与这些学说相调和,包括与特创论相调和。因此,我认为进化论的语言已经强加于科学之上,其教条般的主张也已强加于科学之上,两者如出一辙。
尽管如此,我们也绝不能将生命当作一种抽象之物,更不能直接将其当作标题,然后在这个标题之下去罗列种种生物。在某一瞬间的某个空间点上,一种可见的流动早已开始涌动,这便是生命之流。生命之流将一个个实体连接组织起来,然后缓缓穿过它们,一代又一代地流淌下去,然后再一一分散于各个物种之中,散布于不同个体的身体之中。在这个过程中,生命之流不但没有丧失丝毫的力量,反而不断增强了自身的力量,它的力量随着它的前进不断增长着,两者是呈正比的。
魏斯曼的“种质连续性”理论指出,有机体通过有性繁殖可将其特征直接传给下一代,其中最重要的是性元素的传递。但性元素的传递是一种极端情况,在这种情况下,魏斯曼的这一理论是值得商榷的。因为,受精卵在分裂过程中会出现性腺,这只有在例外的情况下才会发生。一般情况下,在胚胎生命诞生之初,不会出现可产生性元素的细胞,但是这类细胞总是会在胚胎生命中的一定的胚胎组织以外形成,这也是不容争辩的事实。这里所谓一定的胚胎组织,指的是胚胎生命形成的尚不能进行任何功能性分化的组织,这些组织主要由还没有变形的原生质细胞构成。
当然,这个事实还能换个方式来描述,即受精卵会随着其在胚胎组织上不断地扩大而逐渐减弱自身的生殖力。这是受精卵不断增长膨胀的过程,也是它不断被胚胎组织稀释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受精卵并没有损失力量,它将内部的一些新东西不断地集中在了某个特定点上,它集中成就了某些细胞并从中发展出来。由此可见,虽然受精卵的种质不是连续的,但它的生殖能量是连续的,这些能量仅会在为胚胎生命赋予必要冲动的瞬间里才能被消耗,同时又会在新的性元素中迅速获得补偿。在这些元素中,它会在一定时间内按兵不动并等待新时机的到来。
站在这一观点上来考虑,我们完全可以把生命比作是一种穿梭于成熟有机体之间的媒介。每一个有机体都像是一个胚芽,而生命就是在这一个个胚芽中流淌不息的水流。这样看来,有机体本身又像是一个增生体,或者说是一个已经萌发的芽体,它承载着胚芽的力量,而这种胚芽会竭力在新的胚芽中延续自身。这是生命所拥有的根本的东西,是一种不可见的连续前进的过程。所有的有机体都加入了这个进程,并在这个进程中闪烁着自己短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