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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十一年，十二月初一。
宜：祭祀、普渡、畋（tian）猎、入殓、破土、安葬。
忌：开市、交易、入宅、嫁娶。
早朝的鼓声刚刚响起，百官进入太极宫未曾落座，就有御史声嘶力竭，像是死了爹娘般出班哭奏。
“陛下，惨呐，惨不忍赌。五条人命，八大钟鸣鼎食之家，一夜之间，烟消云散，被牵连之家族更是数之不尽。今西市之内，百姓民不聊生，黄泉之上，盐商鬼鸣啾啾。此等惨绝人寰之事，陛下，您可看见了吗？”
杨二陛下摸不着头脑，指着对方问御史大夫元文都：“这家伙怎么回事？”
元文都掩面而泣。
百官噤声。
直到王大伴在杨二陛下身边耳语一阵，杨二陛下才恍然大悟，随后又露出鄙夷的眼神。
那御史毫不知觉，竟是趴在地上一步步爬到御阶下方。
哭诉道：
“陛下，惨呐，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竟发生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微臣身为御史必定参奏一番。陛下，微臣参奏西市不法盐商萧敢当恶意售盐，致使长安及周围郡县盐价崩溃，其余盐商血本无归倾家荡产。盐商变卖家产者有之，悬梁自尽者有之，于城门之上跳楼者亦有之，然不法盐商萧敢竟逍遥法外？今黄泉路上，盐商鬼鸣啾啾，世人可闻，陛下不除萧敢当此等恶贼，难平世人心中恶气，臣请陛下诛萧敢当三族！”
杨二陛下没理会这名御史，看向百官：“诸卿也是这个意思？”
除了张须陀、樊子盖等少数几人，百官皆是朝拜道：“臣等请陛下诛除萧敢当此獠。”
“好，好的很，知道皇后是萧敢当三族之内的亲戚，你们就没像这个混账东西一样，跟着说诛除萧敢当三族。”
杨二陛下冷笑着从御阶上走下来。
群臣脸色顿时黑如锅底，十分不习惯杨二陛下走到身边来的感觉，只要狗皇帝走到谁身边，那人最后肯定倒霉，原侍中柳述和御史郑易的例子，历历在目。
杨二陛下倒也没走到谁身边，只是在群臣前方来回走了几圈，觉得那名率先参奏的御史，像条狗一样跟在脚下，心中格外烦闷，便一脚踢出去，喝道：“古槐庸，不用查，直接把这混账东西拖出去，剥皮、实草，尸首悬于朱雀门，与苏威郑易为伴，九族一体斩绝！”
一听这话，朝堂立刻炸开锅。
百官无不震惊失色。
杨二陛下不问缘由，将一名御史剥皮实草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诛这名御史的九族？
九族啊？
九族要连累多少人？
先前苏威等人，最严重的时候也只不过诛三族，现在居然要将一名御史不问缘由地诛除九族？
狗皇帝当真是不顾忌，准备兴大狱了？
御史大夫元文都嘴唇都开始颤抖，晃晃悠悠出班，竟是罕见地跪倒在地。
要知道隋唐时期，官员是不兴跪拜，见了皇帝都是站着说话，更何况是从三品的御史大夫？真正的气节之人？上早朝的时候百官还都有垫子坐坐，出班奏事的时候才站着，顶多礼貌地朝拜一下。根本不会像后世某清一样，汉人官员都被打断了脊梁骨，上个早朝要给主子三跪九叩，平日里尽自称奴才，主人老爷来家里霸占个小妾，也是敢怒不敢言，最后还要点头哈腰地把主子送出门。
但现在。
从三品大员，御史大夫元文都，竟然当众向那狗皇帝跪了下来？
见状其余官员见状，一齐跪倒在地。
无声胜有声！
“好的狠，先有御史台御史及国子监生哭宫于昭阳门，现有百官逼宫于太极殿。”杨二陛下手中青筋突兀，眼中凶光毕现：“诸卿，是想跪吗？”
元文都颤抖着声音说道：
“陛下，非我等愿意跪，只是陛下不问缘由将一名御史剥皮实草，更行千古未有之事诛其九族，我等臣子实在不明白。”
杨二陛下气笑了，道：“是你元文都真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明白？难道朕的肱骨之臣，朝堂兖兖诸公，就没有一个明白的？”
说到最后，杨二陛下的声音突然提高。
百官依旧沉默
大业九年杨玄感造反失败，最后也不过是“罪及九族”，真正受到牵连的，只是三族而已。
诛九族，历朝历代何有此等酷刑？
现在不趁着百官众志成城，让狗皇帝收敛一下，以后诛三族变成诛九族，动不动来一下，谁受得了？至于那些盐商，死了就死了，反正亏到姥姥家的又不是所有官员，盐商的事，自有盐商背后的官员和世家门阀为其讨回公道。
我等只要给狗皇帝上个套，防止狗皇帝今后动不动诛人九族就好。
毕竟谁都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不是？
元文都硬着头皮回答道：“回禀陛下，老臣不明白。”
杨二陛下脸上满是失望之色，回到龙椅之上坐定，朝王大伴说道：“王大伴，既然御史大夫不明白，那你念给他听，让他看看他的御史台，都是些什么混账东西。”
王大伴从袖间凑出一张纸条，前出一步，朗声念起来。
“陈文志，荥阳郡人士，郡内乡老称其自幼聪颖，品行优良，可为栋梁，是以大业三年，经户部侍郎郑元寿推举入仕，大业七年进御史台，十年升正六品朝议郎。”
看看，如此品行优良的御史，你这狗皇帝竟然要诛其九族？
百官刚想发难，却没想到王大伴接下来的话，立刻让他们脸黑如锅底。
“经查，自陈文志入仕以来，不断收取各地盐商孝敬，纵容亲属侵占民田。其中，大业七年收取盐商于氏孝敬三千贯，其亲属侵占万年县三里村村民良田二十亩，并殴打该村民使其不敢报官；八年收取盐商吕氏孝敬五千贯，九年收取盐商郑氏两千贯，十年收取……另，陈文志亦有贿赂百官之举。”
说到这里，王大伴皮笑肉不笑地道：“诸位大人，陈文志贿赂了谁，想必诸位心里有数，就不好拿到朝堂之上来说了吧？”
百官脸色早就黑如锅底。
皇城司和北镇抚司真是无孔不入啊，连陈文志这么个平时低调得名不经传的御史，家底都摸得清清楚楚，收受的孝敬和贿赂，也条条有脉络。
这岂不是说我等正人君子家中，早就成了筛子？
再看那狗皇帝戏谑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恶心，便一齐起身道：“臣等有罪，请陛下诛除此等贪官污吏，以正朝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