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宫里,杨二陛下在召集帝党议事。
长安城内,十几名朝臣,齐聚到刑部侍郎曾纪鸿家中。
待得酒过三巡,一名蓝袍官员说道:“曾侍郎,先前河东发生旱灾,陛下收缴了当地豪族七成以上的存粮。眼前河南、河北九郡遭灾,比之河东旱灾更严重,其余郡县,亦遭受不同程度的旱灾,天子恐怕会故技重施,要求河南和河东的豪门认捐粮食啊。”
另一人道:“不是恐怕,而是已经故技重施了,在下家中有飞鸽传书到来,皇城司清查了在下家中的余粮后,要求上缴五成。”
闻言,众人心有戚戚焉。
在场十几名官员,皆来自河南和河北,在老家都是豪门大族,皇城司要求地方豪门上缴粮食,在场之人无一幸免。
平白交出一半粮食,谁心里愿意?
便齐聚到曾府,想要商讨出一个对策来。
那蓝袍官员迟疑了一会儿:“不若大家联合起来,皇城司上门的时候,皆不缴粮?”
当即有人反问:“不缴粮?想想那些不肯缴粮的豪门的下场?比如太原县令刘崇贺,太仆寺卿韦孝宽之妻陈氏,皆因为存粮收缴一事,被朝廷抄家灭族,韦孝宽也因此被革职查办,现在大理寺还没有个定论。”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皆感到无助。
若在大业十一年之前,天子敢这么强势?百官不得把天子喷死?现在虽然也能喷,但回头皇城司就会把人扔进诏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天子已然成了真真正正的暴君,不管百官死活,那一句大隋何时缺了想当官的人,直教朝堂兖兖诸公寒心。
“可我等也不能坐以待毙罢?谁家的粮食是大风刮来的?大灾之年,自家都要省吃俭用,哪有多余的粮食分给灾民?”有人忍不住抱怨。
另一人道:“陈大人,稍安勿躁,大家伙也不要兜圈子了,其实各家的余粮,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罢?只是皇城司要咱们平白交出来,总让人心里不舒服,咱们缴粮可以,但朝廷不应该给咱们一点补偿?”
“对!就该给点补偿,否则不成了强盗?”那陈姓官员心有怒气,忽然看向刑部侍郎曾纪鸿:“曾侍郎,你可有办法阻止皇城司的嚣张气焰?”
曾纪鸿也是头疼。
刑部侍郎,已是四品官员,在朝堂上算是位高权重,比一般官员看的通透,知晓因为旱灾一事,朝堂上已经波云诡谲。
原本曾纪鸿一点也不想和此事沾边,一些粮食而已,交了也就交了,各家还会饿死人不成?可十几名官员找上门,他又不能将人赶走,因为这些人都是他的下属,是他在朝堂上站稳脚本的根本,若今日退却了,明日就会被抛弃。
思索了一会儿。
曾纪鸿道:“方才有人说河南有万民书寄来?”
那陈姓官员马上将一封书信交给曾纪鸿:“曾侍郎,此乃家中寄的飞鸽传书,言明皇城司在博陵横征暴敛,百姓已民不聊生。”
曾纪鸿看了一眼。
所谓的百姓民不聊生,实则是当地的大户受不了了。
沉吟许久,曾纪鸿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有何办法?”众人马上聚精会神。
曾纪鸿道:“当今陛下,爱民如子,若有证据证明皇城司盘剥百姓,然后在早朝上揭发,陛下自然会向皇城司问罪,百官亦不会放过王大伴,如此一来,皇城司不得不偃旗息鼓,诸位家中的危机,便也解除了。”
闻言,众人对视一眼。
那陈姓官员道:“可皇城司并未盘剥百姓啊。”
曾纪鸿顿时翻白眼:“诸位的家人何曾不是百姓?豪门何曾不是百姓?皇城司强迫豪门缴纳粮食,不正是在盘剥百姓?”
“这……妙!实在是妙!曾侍郎所言在理,我等也是百姓,皇城司强迫我等缴纳存粮,不正是在盘剥百姓?”那陈姓官员贼眉鼠眼,又道:“只是证据从何而来?”
曾纪鸿扬了扬手中是书信,明明完好无损,却非要说损毁严重。
“此书信损毁严重,陛下阅览起来恐怕不畅,回头让人重新抄写一份,略作修辞。”
老狐狸!
众人不得不佩服。
陈姓官员心生一计,忽然道:“曾侍郎,诸位同僚,在下以为书信不足以说服人,最好将书信换成血书,再将内容略作修辞,想必更有说服力,御史台见了,兴许会帮着咱们说话。”
众人眼前一亮。
曾纪鸿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那血书一事,便交予你了。诸位可先行回去准备,老夫也去拜访一下御史大夫。”
待得众人离去,曾纪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现任的御史大夫王珪,是中书令樊子盖推荐的,虽然早年被天子流放到蜀地,按照常理,应该不是帝党成员,可给人的感觉,似乎王珪此人和帝党关系匪浅,且如今的御史台,很少顶撞天子,反而在百官质疑天子的时候,会反过来将百官喷的体无完肤。
比如那魏征,多次针对百官,直把朝臣恨的牙痒痒。
再说整饬吏治,也是王珪率先提出来的。
所以不管怎么看,王珪似乎也是帝党的一员,只不过和其他帝党不同,王珪没有明确说自己是帝党而已,如今的御史台,似乎也被天子掌控了,成了天子的喉舌。
得知曾纪鸿来访,王珪略微一思索,知晓八成是为了存粮上缴一事,恰巧王大伴也在,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王大伴皮笑肉不笑地道:“王大夫,你莫要误会,咱家也不知晓曾纪鸿会到王府拜访,今日过来,并非要调查你,而是为了向王大夫告知一声,陛下命豪门上缴存粮,必会遭致反对,御史台年轻御史居多,保不齐会被心怀叵测之人蛊惑,王大夫万勿约束好御史台,莫要和陛下唱对台戏。”
王珪拱拱手道:“大灾之年,陛下收缴豪门余粮,是利国利民之举,老夫知晓轻重,还望王公公回去告知陛下,老夫定会约束好御史台。”
“若朝中兖兖诸公,都如王大夫一般体谅陛下,大隋何愁不兴盛?”王大伴甚为满意,又道:“今日事毕,咱家也不多叨扰了,告辞。”
待得王大伴离去,管家问道:“老爷,曾侍郎还在大堂等着。”
王珪顿时不愉起来。
不用猜,也知道曾纪鸿想拉御史台下水。
自己是帝党,只是少有人知道,当然要站在杨二陛下一边。便摆摆手道:“不见,就说老夫身体抱恙,这几日不方便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