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待得回到皇宫,已是深夜,杨二陛下并未休息,又把帝党一众成员召集来,都在心里腹诽不已,觉得杨二陛下太折腾人了,白天跑了一天,半夜才回到家,就这,屁股还没坐热,又被深夜叫进宫。
大家都知道,天子是对萧皇后的所作所为不满。
但有气去向皇后娘娘发火啊,折腾我等算什么?我们又不是始作俑者!或者是陛下您疼老婆,舍得不朝皇后娘娘发火,就把我们拎出来折腾一番解气?
老天爷哟,这真的是官不聊生了啊。
只是杨二陛下哪是心疼萧皇后?他是真的有事!
再说他并未生气,老婆嚣张了一点,等生完孩子在床上教训一番便是了,他深夜召集重臣进宫,确实是有重要之事。也不等众人发牢骚,便道:“白天你们都看过蒸汽机,作用朕不再多说,朕把你们叫进宫,是为了铁矿一事。”
樊子盖马上斟酌道:“陛下,您是说蒸汽机和铁矿有关系?可臣观蒸汽机虽大,但亦用不了多少钢铁。”
杨二陛下笑了笑。
若只是制造蒸汽机,当然用不了多少钢铁。
可蒸汽机只是开端,往后要造火车,要造铁轨,八纵八横不敢想象,但四纵四横可以考虑一下吧?
没有钢铁怎么行?
然而现在大隋的铁矿是个什么鸟样?竟没有一座掌握在朝廷手里!皆被世家门阀把持,朝廷虽可以收取矿税,但也只能收税而已,就和之前的食盐一个样,铁矿成了世家门阀的私人财产,朝廷压根没有话语权。
闻言,杨二陛下回道:“樊爱卿有所不知,蒸汽机虽用不了多少钢铁,可往后的衍生物,却是大量需要。”
“比如?”樊子盖问。
“比如铁轨,蒸汽机重达千斤,应用于马车上,能将马车架子压塌,路面也承受不住,所以需要对马车做出一些改造,也需要专门的铁轨来承担新式马车的重量。”说着,杨二陛下命王大伴拿来一双筷子,平放在桌面上,又拿出印章放在筷子上,略微一推动,印章马上滑动起来。
“铁轨便是类似的东西,由钢铁打造,马车在上面跑动,不仅可以承受马车的重量,还可减少摩擦,让马车的速度更快,一旦将蒸汽机作为动力来源,今后日行千里不是梦。”
“朕有意在大隋的国土上修建四纵四横的铁路,其中需要用到的钢铁,何止千千万万?但现在朝廷手中竟没有一座铁矿?”
闻言,众人皆脸色一囧。
大隋的盐铁是个什么状况,谁都清楚。
盐还好点,自从大小十三家盐商被少府的精盐狙击一次后,彻底失去了对盐市的控制。
但铁不同。
到目前为止,除了少数几座抄家得来的铁矿,其余铁矿都掌握在世家门阀手里,是私人财产,朝廷也没有办法强征,除非天子能凭空制造出钢铁,将市面上的铁也拉到白菜价,然后低价收购各家的铁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樊子盖硬着头皮开口了:“陛下,眼下铁矿都掌握在豪门手中,被当成了传家宝,恐轻易不会上交给朝廷。”
“朕说要让他们上交了吗?”杨二陛下不屑地反问。
以前对钢铁的需求不多,那些个豪门大族控制着铁矿,杨二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需求多了,你要是肯把铁矿卖给朝廷也就算了,或者不卖铁矿,只是以一个合理的价格卖铁,也能接受。但如果想握在手里,既不卖矿权,也不卖铁,等着生锈,那可就别怪朕手下无情了。
铁路事关大隋国本,不能被某些不知所谓的人耽搁了。
听到杨二陛下的话,众人心里一颤。
他们忽然想到了去年盐市发生的事。
当时真是惨绝人寰,有多少人上吊?又多少人从城墙上跳下去一命呜呼?最后又有多少人被抄家?
难道天子又想在铁矿上动刀子?
出自人内心的同情,樊子盖原本想劝说杨二陛下不要大动干戈,可一想到豪门大族只吃不吐,而铁路又事关大隋发展,便明白了杨二陛下拿人开刀的苦衷。
思索了一会,樊子盖说道:“陛下,现今在铁矿上,侯莫陈氏当属最大的一家,第二当属豆氏,两家皆是西魏上柱国之后,国朝建立后,两家虽有所收敛,但实力亦不容小觑。比如侯莫陈氏的家主侯莫陈颖,现在是朝廷的工部尚书,掌握着大隋诸多工程的督建,若贸然去职,一时恐无法找到合适的代替人选。”
既然天子有意朝铁矿动手,大隋的铁老大,侯莫陈氏估计没有好下场了。
樊子盖看似在为侯莫陈氏说情,其实是在告诉杨二陛下,动侯莫陈氏之前,最好先找到一个能接任工部尚书的人选。大隋其他官衙都好安排人,唯独工部需要真才实学,缺口实在有点大。
但杨二陛下不在意。
有些官职看上去高大上,说白了其实没什么,何况这个时代的工程,属实没有技术含量,安排一个稍微懂点的人过去,给一段适应的时间,也能应付来,没哪个官职是离了谁运转不开的。
“侯莫陈颖年老昏聩,并不适合督促铁路的大开发,朕原本便有意将之替换,这件事三省要多多上心,考察一下朝堂上哪些官员对工程最熟悉,然后报与朕,由朕定夺。”
樊子盖连忙称是。
杨二陛下继续道:“当然,大隋总归是讲究国法的,铁矿一事,朕不会强买强卖,若是各家愿意,朕会用一个合理的价格买下来,往后会组成一个衙门,专门打理全国铁矿,此事你们议出一个章程来,向各家提前通个气。但若他们非要螳臂当车,便休怪朕的刀子无情,朕不相信他们的屁股是干净的,王大伴,这件事交给你了,便是屁股干净,也要想办法往他们身上泼点脏水。”
王大伴赶紧应是。
众人马上面面相觑,明白杨二陛下是要动真格了,竟连往人身上泼脏水的话,都能当众说出来,没有一点含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