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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这次秘书省和司天台勾结，触目惊心，朝堂心怀不轨之人亦有不少，看来诛九族震慑不了他们。既然如此，朕不介意做个真正的暴君，孔雷结，季孙两人，夷十族。”
杨二陛下脸色平淡如水，丝毫不觉轻飘飘的一句话有多么惨烈。
两个家族连同十族顷刻间烟消云散。
樊子盖等人没有求情。
以前他们认为只要帝王仁爱，百官就会忠心王事，樊子盖本人甚至当朝和杨二陛下作对，被杨二陛下丢进过北镇抚司诏狱悔过。
后来发生的事，却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朝堂百官，怎一个贱字了得？
杨二陛下没管樊子盖等人心里在想些什么，看着漫天的大雪，才半个时辰就积了厚厚一层，盖过脚面，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心中不由得一紧。
本身自己就开局一条狗，老爷爷系统什么的都没有。
好不容易将局势理顺，一口气都没有歇息，这天灾就来了，老天爷不会真的成心要和自己过不去吧？
樊子盖等人也感受到杨二陛下心情沉重，不久便听杨二陛下再次开口道：“命令长安城各坊市组织扫雪，十六卫进城协助，官员禁止休沐，户部统计常平仓存粮，随时准备开仓赈灾。”
一令下完，杨二陛下又道：“传令。”
“其一，命鸿胪寺转告藩属国使臣，自大业十二年起，以后贡品全部换成粮食，如其国内有粮可卖，大隋以金银收购，来者不拒。收购之粮食，皆入运河沿岸粮仓，若某地生灾，户部即刻开仓赈济，奏折直接送到朕的御书房，不需三省转递，赈灾要紧。”
“其二，命江南水师出动，前往中南半岛、南洋诸岛寻粮，若当地土人手中有粮，直接收购，不欲卖者，杀之。”
“其三，着三省拟定开发江南之策，中原刀耕火种多年，土地早已贫瘠，江南占据大隋半壁江山，任其荒芜实在可惜。”
樊子盖一听，便知道杨二陛下是在为可能出现的大灾做准备。
司天台断定，这个冬天，关中将大雪。
现在有眉目了。
今天雪花开始飘落，比往年厉害，又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一场大雪灾在所难免。而雪灾好说，只要待在家里，粮食足够，就死不了多少人。
但旱灾就要人命了。
且是河北、河南、河东三地都会出现大旱，远不止关中一处，而历史上出现的大旱，哪一次不是赤地千里？百姓易子而食？最后白骨露于野，千里无人烟。
只是一想，樊子盖等人就觉得头皮发麻。
老天爷，当真是不肯保佑大隋啊。
想了想，樊子盖说道：“陛下，前面两条都没有问题，多收购点粮食，能以防万一。但第三条开发江南，不知陛下是否知道，云梦泽和洞庭湖周围全是湿婆罗？百姓根本不敢靠近。”
云梦泽和洞庭湖里面，现在鳄鱼成灾，这件事杨二陛下当然知道。
但府兵是干什么的？
有鳄鱼不会去猎杀？
鳄鱼皮还能用来制大衣，保暖效果极佳。
后世宋朝开发江南，不一样没问题？
便道：“朕当然知道，朕只是让你们先拟定一个策略出来，又不急于一时。至于云梦泽和洞庭湖里的湿婆罗，命令当地府兵去猎杀，朝廷给予适当奖励。朕听说湿婆罗的兽皮是上好的大衣材料，那些猎杀的湿婆罗也都归府兵罢。”
天灾不可避免。
杨二陛下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后面只能走一步看一布。
等到旨意被安排下去，杨二陛下又带着一群人来到长安城的大街上，众人都是乔装出行，所以也没有百姓认出，这群在大街上闲逛的人，乃是当朝天子和三省六部的一干重臣。
反而觉得这群人吃饱了撑着，在大雪天出来闲逛？
碍着自己扫雪。
有头发花白的老汉看不顺眼，拿起扫把就要把走到他前面的樊子盖赶走，弄得后者好不尴尬，只是不停地道歉，不想老汉非常毒舌，依旧喝骂不止。
“天杀的小子，教你们将雪踩结实了，老汉一把老骨头可怎么铲的动哟？去去去，赶紧滚回家抱小妾取暖去，老汉一只脚踏进棺材，可不怕你是哪家的地主老爷。”
六十多岁的樊子盖，被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头骂得抬不起头。
杨二陛下却是看的津津有味。
街道的拐角处，一名跛脚的汉子正带儿子铲雪，一边铲一边叮嘱着：“烈儿，你老子我算是没用了，跟着大将军砍突厥人，没想到阴沟里翻船，被些杂毛胡子阴了，好在只跛一只脚，命捡了回来。你别想着害怕，等十六岁了，爹找大将军求个人情，把你送到朔方你大哥那里去，到时候跟你大哥一起，多砍几个突厥人，替爹报仇。”
七岁的小孩儿铲不动雪，干脆放下铁锹在一边玩起了剑。
听到父亲的话，懵懂地点点头。
跛脚汉子看了那把剑一眼，说道：“剑是好剑，送你剑的那个人端是贵人无疑，活该咱们家吃皇粮，以后就用这把剑去砍突厥人的脑袋，听说现在大将军那里一个突厥人卖一贯二，羡慕死人，可惜你爹没机会啊。”
天色渐完，雪愈下愈大，没有被清扫过的地方，大雪已经淹没膝盖。
但今年长安城有些与众不同，不知何时，十六卫的将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街角，城门郎也没有要求将士们出示令牌。而这些将士手中也没有刀兵，个个肩上扛着铁锹，见百姓好奇地看着自己，只知道憨憨一笑，不多解释，撩起铁锹开始帮忙铲雪。
百姓都愣了。
十几万将士分布在长安各处，天寒地冻之下，不像百姓冷了可以回去烤一下火再出来。
见有的将士冻得偷偷搓手，附近的老婆子就放下扫把，有些心疼地走过去握住，痛惜道：“好儿哟，进屋烤烤再出来，天寒地冻地谁受得了，快些听婆婆的话，进屋烤烤吃个熟鸡蛋。”
将士红着脸道：“校尉说了，俺们大头兵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老婆子立刻火了，准备去找那啥子校尉理论理论。
天寒地冻的，大头兵就不是人？
什么叫不拿百姓一针一线？是老婆子自己要大头兵进去吃鸡蛋的，自己的孙子也在军营里，看到这大头兵就想到自己的孙子，心疼的不行。
可将士却脾气死倔，就是不肯进屋，无奈之下，老婆子只能赶忙回到屋里，拿出两个鸡蛋，还有些烫手，出来却见那将士已经转身离去，其余将士也都在街角排起了长龙。每走过一个，伙头兵就会往他们怀里塞上一个热乎乎的包子，遇到身材魁梧的就塞两个，将士们再端走一碗姜汤，找个雪掉不下来的角落，铁锹放墙上一放，便在漫天的大雪下仰头看天，就着姜汤，一口一口嚼起来。
老婆子瞅瞅将士们手中的包子，再看自己手里还热乎的鸡蛋，不禁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