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郑氏大堂里,郑善果正一脸愤懑地指着李密:“玄邃贤侄,你之前不是说大事可期,洛阳必克吗?为何如今洛阳不仅没有打下来,反倒教那狗皇帝打进荥阳,包围了我郑氏?这可是足足千口之家啊,一旦院墙被破,依那狗皇帝残暴不仁的手段,可有一人能逃脱活口?玄邃贤侄,你是不是应该给老夫一个交道?”
李密也是破罐子破摔,说道:“郑老头,这事不能全怪我,当初可是你先来找到我,说想联合瓦岗打下洛阳,给那狗皇帝一个好看。”
郑善果气的说不出话来。
数十日之前,安插在长安的线人仓惶回报说,郑元寿已经被剥皮实草,北镇抚司和左骁卫的抄家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不抵达荥阳,郑氏九族一个都不会落下。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确吓得不知所措,最后和家族里其他几个老人一商量,索性反了去,把东郡的瓦岗寨放进来,联合瓦岗寨快速进攻洛阳。
只要一举拿下洛阳,朝廷就再也拿他们没办法。
反而那狗皇帝还要担心,有一天瓦岗会不会长驱直入,威逼长安。
是,一开始的确是他先找到李密的。
但李密不也说,一定能在朝廷大军赶到之前拿下洛阳?为此郑氏前前后后拿出二十万贯劳军,换来的结果,却是那狗皇帝将郑氏团团包围?
如今被两千朝廷精兵团团围住,就是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小小的县城亦是被一万人封锁,许进不许出。
此等状况下,郑氏灭门,可期矣!
“唉!”
郑善果重重叹息一声,栽倒在太师椅上。
李密讥笑道:“郑老头,你也不用装模作样了,我李密好歹是豪门出身,一些豪门的底蕴还是知道的。我被那狗皇帝撵的上天入地无门,只能到你这来避难,你别告诉我,你郑氏连条逃生密道都没有。现在大家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抱团取暖方是上策,只要躲过今天一劫,他日还是能教那狗皇帝好看的。”
郑善果脸色微变。
密道的事,就算郑氏里都没几个人知道,没想到被李密一语点出来。
但回头一想,李密出身的赵郡李氏,家门比郑氏还要显赫,豪门大族里的一点小九九,对李密来说真的不是秘密。
想了许久才道:“郑氏的确有条密道通往城外的大山,出口除了我郑善果之外,没人知道,但人多眼杂,走的人越多,最后越容易被朝廷搜到。我郑善果连自己的家小都不敢全部带走,又如何会带走你李密?”
李密笑道:
“如今荥阳已被朝廷光复,大军肯定在四处搜索瓦岗余孽,你说出口只有你一人知道,还在大山里,逃生似乎没什么问题,但逃出去之后呢?论在深山老林子里求生存,你郑氏没有人比得过我李密,最后想要复仇的话,少了我李密更没有可能。”
“这些年,我能在朝廷通缉下依旧混的如鱼得水,背后怎么可能没有点人?但你郑氏就不同了,逃出去后没人会在意你们的死活,跟我合作乃是上上之选。”
“你背后还有人?”郑善果脸色再次微变。
大业七年李密跟随杨玄感造反兵败,朝廷原本是想拿李密的本家赵郡李氏开刀的,但后来李氏丢出去几只替罪羊,又重金收买朝中大臣,加上陇西李氏李渊在一旁游说,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从此世人都以为,赵郡李氏真的和李密断绝关系了。
但现在听李密话,似乎赵郡李氏还在暗中支持李密造反?甚至说陇西李氏的李渊,也在从旁协助?如果李密真的得到这两家支持,那郑氏这条丧家之犬,最好的结局真的是选择投靠,用救下李密的命,换来这两家的支持。
思量许久,郑善果最终道:“带你走不是不可以,不过事后你必须给老夫一个交代。”
只是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狐假虎威。
失去根基的郑氏只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最后还要向李密讨口饭吃。
待得通知来重要成员,一干人等收拾好细软,刚准备去密道所在的后花园,却听得一声巨响传来,大地为之一颤,房梁上的积灰不停落下。
而巨响传来的方向,不是后花园又是何处?
郑善果脸色陡然苍白下来,快步向后花园跑去,只见掩盖密室的假山塌陷,荷花池里的水正在往密室里倒灌,整个人便突然瘫软下来,望着假山哆嗦道:“完了,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几名北镇抚司之人灰头土脸,从碎石堆底下爬出来。
为首的叫伍参,兴许是被炸蒙了,没注意到身后的郑善果等人,刚出来便心有余悸道:“爷的,没想到这玩意威力这么大,方才要不是狗子机灵,兄弟几个兴许都被埋在底下了,都清点一下人数,看看有没有受伤的,没有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被大军误认一块砍了。”
叫狗子的年轻人努努嘴:“头儿,咱们恐怕没地方躲了。”
伍参回头一看,才发现周围尽是人,愣了一下,随后出乎意料地向郑善果抱拳行礼,寒暄道:“郑太守,幸会啊,没想到我等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在下伍参,北镇抚司档头,受了古公公的命,带些东西过来给郑家填一下地。”
郑善果脸色发白,嘴唇哆嗦,指着伍参和狗子,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狗子有些羞涩地上前一步,对人群中一名痴肥的少女说道:“秀儿小姐,非小子无情无义,实在是小子身负皇恩,陛下有令,小子不敢不从,若有来世,小子定为姑娘做牛做马。”
叫秀儿的痴肥少女立刻哭声震天。
这么一会,郑善果终于明白过来,这张苟哪是什么江南的张家公子?分明是北镇抚司安插进郑氏的探子,对自家孙女用了美男计,得到欢心后探查到了密道的事情。
亏得自己一直把他当成世孙对待。
甚至想过将孙女嫁给张苟。
一口气没缓过来,早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郑善果,一口鲜血吐出来,竟是直接晕倒过去。
伍参刚想说话,却见院外传来投石机上弦的刺耳声,不多久天空上出现一颗颗黑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刚刚在密道里引爆的那种天雷弹,还冒着烟,当即吓得魂飞魄散,拉住狗子就往一座假山底下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