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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变数：能否突破无效循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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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台达停火协议固然来之不易，但更严峻的挑战在于它能否顺利落实。
从2015年至今，哈迪政府与胡塞武装签署过的大大小小停火协议不下数十份，但无一例外均很快遭撕毁，有些甚至未及生效便成一张废纸。双方相互指责对方违反协定，不愿承担责任，致使敌对情绪和不信任感加倍累积。也门所谓“停火协议”已经陷入屡战屡谈、屡谈屡破的无效循环，交战双方甚至形成了相对固定的行为模式：胡塞武装一直利用谈判来争取时间，调整军事力量部署；而哈迪政府和多国联军则定期通过外交途径向国际社会发出信号，表示愿意讨论政治解决方案。但事实上，胡塞武装和哈迪政府，甚至包括沙特主导的联军在内，都对各自的军事前景过于自信，从未打算在谈判中做出实质性让步，也不愿因协议停火而放弃任何“可能的”军事优势。 [1] 且双方猜忌程度之深，使其即便在获得联合国明确担保的情况下，也都不愿亦不敢在战场上后退半步。
此次荷台达停火协议并未跳出这种大环境，且协议本身也有明显的“先天不足”。一是诸多关键细节尚未商定，包括荷台达港被托管后的海关收入如何分配；在联合国监督下，停火期间负责港口及荷台达市治安的“当地武装”应由哪些人员构成；政府军与胡塞武装分别撤出荷台达交战区域的顺序、方式和路线图；双方武装力量重新部署的具体地点和边界；等等。这主要是因为联合国作为谈判的主要斡旋者和责任方，不愿错过难得的谈判窗口期，为尽快推动哈迪政府和胡塞武装达成原则性共识并实现和谈的零突破，避免双方在细节上争执不休，遂将一些技术问题交由后续磋商解决。 [2] 这就意味着停火协议最终能否落实、能在多大程度上落实，仍须取决于一系列艰苦谈判的结果。二是缺乏切实有效的监督和保障手段。协议签署后，联合国组建“重新部署协调委员会”“荷台达协议支持团”等，负责监督停火、协调哈迪政府和胡塞武装从荷台达港口及城市撤军等相关事宜。联合国代表“不统一着装，不配备武器”，主要通过分头磋商和穿梭外交等方式敦促双方履行承诺；对于明显违反协议的行为，除进行舆论谴责外，并不能施以有效的惩罚。
停火协议签署数月以来，落实情况确实不容乐观。虽然联合国也门问题特使多次表达对斯德哥尔摩会谈成果和荷台达停火的信心，并声称交战双方就协议执行细节的谈判正在有条不紊地推进，但哈迪政府和胡塞武装的立场不断反复、执行期限一再拖延，给和平前景蒙上了不祥的阴影，国际社会更是普遍担心荷台达停火协议最终也难逃“无效循环”。
一方面，自协议签署以来，荷台达地区持续爆发零星冲突，撤军安排至今未能实现。谈判双方都抓住协议的模糊性，对港口控制权的归属各自解释，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胡塞武装指责哈迪政府有意曲解协议，妄图乘虚而入接管港口设施， [3] 通过“诡计”获取“军事手段无法获得的胜利”，因此己方“决不能放弃荷台达港”； [4] 联军和哈迪政府则指责胡塞武装蓄意破坏停火，并以此为由拒绝从荷台达外围撤离。
另一方面，双方在荷台达之外的战场上冲突加剧。哈迪政府和胡塞武装相互指责致使矛盾激化，且都想通过军事行动占据“上风”，但碍于联合国压力不便在荷台达大打出手，遂加强了在其他地区的较量。2019年1月10日，胡塞武装使用无人机袭击位于也门南部拉赫季省的阿纳德空军基地，造成包括政府军副总参谋长在内的数名高级军官伤亡；沙特主导的多国联军帮助政府军展开报复，对首都萨那实施大规模空袭，摧毁胡塞武装多个军事目标。双方又呈剑拔弩张之势，还殃及国际组织用于存放救援物资的数个仓库。根据全球“武装冲突地点和事件大数据项目”（AC-LED）的报告，自停火协议生效三个月以来，荷台达地区与冲突相关的死亡人数下降了20%以上； [5] 但在塔伊兹、哈杰和焦夫等省份的死亡人数明显上升。挪威难民委员会统计数据显示，仅哈杰和塔伊兹两省的平民伤亡就较此前增加了一倍多。 [6]
除在荷台达实现停火之外，斯德哥尔摩协议的其他条款落实也进展缓慢。即便是在双方分歧最小的战俘问题上，虽已在约旦举行过两轮后续会谈，仍未能确定最终人员名单和交换战俘的具体方式、时间和地点。
[1] Elana DeLozier，“Framing Yemen Peace Negotiations，” Policy Watch 2974， The Washington Institute for Near East policy ，May 31，2018.https：//www.washingtoninstitute.org/policy-analysis/view/framing-yemen-peace-negotiations，上网时间：2019年2月27日。
[2] Adam Baron，“Out of Stockholm：Diplomacy and de-escalation in Yemen，” Commentary of European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 ，January 15，2019.https：//www.ecfr.eu/article/commentary_out_of_stockholm_diplomacy_and_de_escalation_in_yemen，上网时间：2019年2月23日。
[3] 据联合国也门问题特使格里菲斯介绍，哈迪政府和胡塞武装于2月中旬就荷台达撤军的“第一阶段”形成共识，双方同意分两个步骤执行撤军计划。首先，胡塞武装从荷台达港以北的萨利夫港（主要用于谷物进口）和拉斯伊萨港（主要是石油通道）撤离5公里，并清除此前埋下的大量地雷；随后，胡塞武装从荷台达港撤出，哈迪政府从荷台达市东郊撤走，让出通往红海面粉厂和其他关键设施的通道。“第二阶段”计划还未商定，但预计将解决军力重新部署的细节问题，实现荷台达地区的非军事化。但胡塞武装担心联军和哈迪政府不会执行协议，反而会趁其兵力空虚之际占领荷台达；同时对联合国的中立立场和担保作用也缺乏信心。Aziz El Yaakoubi & Michelle Nichols，“Yemen’s parties agree to start stalled troop withdrawal from main port，” Reuters，February 18，2019.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yemen-security-un/yemens-warring-parties-agree-on-first-phase-of-redeployment-u-n-idUSKCN1Q60QY，上网时间：2019年3月7日；Carole Landry，“UN presents new plan for Yemen pullback from key port，” Yahoo News ，March 20，2019.https：//www.yahoo.com/news/un-presents-plan-yemen-pullback-key-port-163326027.html，上网时间：2019年3月21日。
[4] “Yemen’s Rebels Vow Never to Surrender a Major Port，” VOA News ，March 19，2019.https：//www.voanews.com/a/yemen-s-rebels-vow-never-to-surrender-a-major-port/4838517.html，上网时间：2019年3月21日。
[5] “Yemen War Deaths on Overall Decline as UN Works to Salvage Truce，” a REPORT from Armed Conflict Location and Events Dataset ，20 March，2019.https：//reliefweb.int/report/yemen/yemen-war-deaths-overall-decline-un-works-salvage-truce，上网时间：2019年3月21日。
[6] “Civilian Casualties Double in Parts of Yemen Since Ceasefire，” Norwegian Refugee Council ，March 18，2019.https：//www.nrc.no/news/2019/march/Civilian-casualties-double-in-parts-of-Yemen-since-ceasefire/，上网时间：2019年3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