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世界经济形势总体特点

2018年是世界经济格局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世界经济延续温和增长，但动能有所放缓。主要经济体增长态势、通胀水平和货币政策分化明显，美国经济表现超出市场预期。美联储持续加息，新兴经济体资本流出加剧，金融市场持续震荡。保护主义和单边主义抬头，美国、墨西哥和加拿大达成新的高标准贸易协定，WTO改革箭在弦上，国际经济规则酝酿深刻调整。总体看，美国的系列政策举措成为2018年影响世界经济增长、扰动国际金融市场和改变国际经贸规则的主要源头。

（一）世界经济实现温和增长，但动能有所放缓

资料来源：Wind数据库、IMF数据库。

2017年，世界经济触底反弹，进入相对强势复苏轨道，周期性因素和内生增长动力增强，金融环境改善，市场需求复苏，支撑了主要经济体经济加快增长，但2018年经济增速有所放缓。从图1-1可以看出，自2009年以来，2016年是经济增速最低的一年，2017年开始复苏，经济增速达到3.8%，增速创3年来新高。2019年新的一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预计2018年世界经济增长为3.7%，比2017年的3.8%低0.1个百分点。从图1-1也可以看出，2018年世界经济延续温和增长，但动能有所放缓，各大经济体增速分化明显。一是发达经济体与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EMDE）二者都出现复苏，二者的增速差距正在不断缩小。二是发达经济体维持相对强劲增长，发达经济体增长为2.3%，较2017年降低0.1个百分点，美国经济表现突出，复苏强劲（见图1-2）。受贸易保护主义影响，日本、加拿大经济有所下滑。欧元区经济有所下滑，欧元区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的GDP增速2017年有所下滑。三是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实现不同程度复苏（见图1-3），增速为4.6%，低于2017年0.1个百分点。印度经济增长比较强劲，增速达到7.3%，超过中国经济增长速度。中国经济增长速度为6.6%，创1991年以来新低。2018年国际油价继续震荡上行，4月铁矿石价格稳中有升，俄罗斯、巴西等能源资源出口国经济保持复苏态势。

资料来源：Wind数据库。

资料来源：IMF数据库。

另外，世界经济体在实现温和增长同时，动能有所减弱，主要是发达经济体增长率已达到潜在经济增长率，新一轮科技革命还未实现完全突破，经济增长速度有可能难以为继。受贸易保护主义影响，国际贸易和跨境投资作为世界经济增长的重要动能，2018年表现不佳。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计，2018年全球货物贸易量增长4.0%，远低于上年5.3%的增速。联合国贸发会议报告显示，主要受美国税改推动其跨国公司利润回流影响，2018年全球直接投资同比下降19%。

（二）全球外国直接投资持续下滑，各个经济体出现分化

当前，全球贸易80%是由跨国公司的全球价值链实现，而全球产业链扩张是靠外国直接投资来实现。因此，外国直接投资已成为全球的一个重要指标。联合国贸易和发展组织发布最新的《全球投资趋势监测报告》显示，2016年、2017年、2018年全球外商直接投资（FDI）持续下滑，从2016年的1.52万亿美元下降至2018年的1.2万亿美元，降至国际金融危机后的新低。2018年全球外国直接投资下滑主要集中在发达国家，美国在实施税收改革和美联储持续加息后，其跨国公司将累积海外收益大量汇回美国，导致曾经为美国跨国公司提供财务中心职能的欧洲国家全球外商直接投资出现前所未有的减少。而亚洲发展中经济体表现良好，流入亚洲发展中经济体的全球直接投资约5020亿美元，增长5%（见图1-4）。东亚和东南亚是流入外资最多的地区，占2018年全球外国直接投资的1/3，尤其中国仍是全球第二大外资流入国以及外资流入最多的发展中经济体，并且稳定创造历史新高。

（三）全球通货膨胀呈现分化，失业率保持稳定

就业和物价数据显示，经济复苏后续支撑力度不足。控制失业率和通胀是全球多数央行多年来的重要目标，特别是就业问题一直是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政策制定者最为关注的问题之一。世界经济、发达经济体和欧元区CPI年均增长率呈上升趋势，而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和亚洲（EDA）CPI年均增长率保持稳定。受能源价格上涨影响，美欧通胀压力上升，其中美国尤其明显。2018年以来，美国CPI同比涨幅一直在2%以上，超过2%的目标通胀率，通胀压力明显增加，这为美联储加快货币政策正常化提供了依据。欧元区调和消费者价格指数同比涨幅攀升至2%以上。日本通胀率一直在2%以下徘徊。中国、俄罗斯、印度、巴西等主要新兴市场通胀率基本稳定可控，彻底摆脱高通胀压力。近期原油、金属和农业大宗商品价格下降，在发达经济体，消费者价格近几个月普遍仍然受到抑制。但在美国，经济增长继续超过趋势水平，通胀已小幅上升。在新兴市场经济体，随着石油价格下跌，通胀压力在缓解。值得关注的是，世界经济复苏尚未达到促使企业加薪吸引用工的程度，这导致消费无力、物价疲软。与此同时，共享经济、电子商务等新模式普及应用降低了商品和服务价格，加上能源价格低迷，都令物价水平难以回升至预期目标。

随着经济复苏加快，许多国家总体失业率已经回到衰退之前的水平，但劳动力市场疲软的根本格局并未改变。国际劳工组织预计，2018年，全球失业率维持在5.5%，与2017年5.6%的失业率相比有略微改善，主因是普遍的经济增长。其中美国处于充分就业状态，失业率将至4.04%。欧元区劳动力市场处于持续改善（见图1-5）。

（四）经济改革和政策调整出现分化，金融市场风险压力加大

一是2018年各国竞推经济改革，加大结构性调整力度，重塑比较优势。美国能源政策改革、放松金融监管以及2017年年底通过税改立法将对美及世界经济产生影响。法国启动5年期大规模投资计划，推进劳动力市场。印度着手统一商品与服务税改革，并重组银行资产。普京连任总统后，面对俄罗斯仍较脆弱的经济，正启动新的经济改革计划，将国内民生放在首位；优化产业结构，提高制造业竞争力；改善投资环境，释放经济自由度等。此外，沙特阿拉伯、泰国、印尼、蒙古等国也在继续推行经济与财政改革。二是各国在实施经济改革同时，收紧货币政策。随着世界经济复苏步伐加快，主要发达经济体央行开始逐步退出刺激经济的量化宽松货币政策，这将对金融市场、通胀走势和经济增长前景造成重大影响。据国际金融协会估计，到2017年底，各大央行对国债及抵押债的新增购买额缩减至相当于全球GDP总额2.4%的水平；到2018年底降至0.8%；到2019年中，发达经济体央行将实现资产净收缩。与此同时，发达经济体央行加息步伐也在加快。自2015年以来，美联储已经6次提高利率，已达到2.25%～2.5%，加拿大、澳大利亚也都先后实施加息，进一步显现全球货币政策的紧缩趋势。欧洲央行也在逐步退出、结束其量化宽松措施。发达国家货币政策逐步趋同，与发展中国家政策分化扩大，全球流动性收紧加快，利率面临上行压力。特别是，美国收紧货币政策可能导致的美元升值和新兴市场资本外流，将给高杠杆、资产负债表错配、汇率与美元挂钩的经济体带来压力。目前，发展中国家本币贬值、资本流出、金融波动性上升等风险不容忽视。三是金融危机以来，主要经济体一般政府总债务不断攀升。发达经济体一般政府债务占GDP比重居高不下。2017年，美国、日本总债务占GDP比重达到105%、238%；欧元区债务比重有所下降，为87%；新兴经济体政府总债务占GDP比重较低，为49%，但是，印度、巴西债务比重较高（见表1-2）。若主要国家央行加速收紧利率，低收入、高外债比重的新兴市场国家将承受利率升高和货币贬值的直接冲击。过高债务随时可能引发系统性风险，更严重压缩财政、货币政策弹性。世界经济整体增长态势向好，但面临的不稳定、不确定风险的根源并没有完全消除，风险随时会卷土重来。

（五）贸易和投资保护主义快速升温，国际经贸规则有待重新建立

保护主义仍将威胁全球经济复苏进程。世界经济呈现复苏态势，但贸易和投资保护主义并未彻底消退，一旦出现新的恶化，可能导致世界经济复苏进程停滞甚至再度出现危机。2018年，世界经济持续复苏是支撑贸易复苏的重要条件，但是2018年全球贸易增长没有延续2017年速度，IMF预计世界贸易总量增长率为4%，低于2017年1.3个百分点。世界贸易组织（WTO）最新预测，2018年贸易增长4.4%，较上年有所下调。这与一些国家除继续使用传统的“本国优先”、提高壁垒、滥用国际规则等保护手段外，开始转向对其他国家边境后措施的监督，以及重新制定更加符合自身利益的经贸规则有关。2017年以来，美国特朗普政府相继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气候变化《巴黎协定》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降低对世行等国际多边经济机构的资金支持力度，威胁不会遵从世贸组织争端解决机制裁决，突出“美国优先”、偏重双边主义立场，希望借双边谈判寻求“公平”协定条件。同时，与加拿大和墨西哥重谈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与韩国修改贸易协定等，都给全球贸易环境带来新的不确定性。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斯蒂格利茨直言不讳地指责特朗普屡屡破坏战后来之不易的全球经济治理架构。此外，投资保护主义沉渣泛起，多国出台限制外来投资的法律、收紧并购政策、加强有针对性的审查制度，这有悖于全球化发展趋势，将阻碍世界经济复苏进程。

就在世界经济复苏亟须巩固之际，作为头号经济体的美国频频挑起事端，并将矛头指向了中国，致中美贸易摩擦成为2018年以来影响世界经济增长的最大不确定因素。目前，中美贸易摩擦“神经紧绷”，短期内并无双方都满意的解决方案。从当前形势来看，中美两国贸易摩擦将长期存在，这与两国经济制度、发展方式和发展道路有密切关系。世界经济论坛年初发布的《全球风险报告》指出，重商主义和保护主义压力在很多国家出现，将触发更广泛的全球风险。报告预测2018年“贸易战接连爆发，多边机制无力应对。对全球化认同下降，保护主义情绪加深，贸易争端触发报复行为，破坏全球供应链，打击全球经济，导致新的不平等和沮丧情绪，助力更积极的重商主义，引发更深的地缘政治紧张和贸易炮舰外交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