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中国政府提出的内地西藏班办学的设想具有前瞻性和创造性,但其效果还需要实践来检验。特别是受文化差异、学生基础差异、藏汉民族关系等因素影响,内地西藏班的教学成效一直备受社会各界关注。评估其教学成效,检验是否与当初的设想一致,以便不断总结好的经验并对存在的问题进行有针对性的教学改革,始终是内地西藏班可持续发展面临的第一道门槛。
首批西藏籍学生在内地学习一年后,西藏自治区教育厅就于1986年11月组织了一支由10人组成的内地西藏班工作考察团,赴重庆等多个内地西藏班对学生的学习、生活和教师的教学等方面进行了考察。考察的主要任务之一便是了解办班工作的成绩、经验和需要解决的问题。 考察结果显示:和创建之初相比,内地西藏班办学取得了喜人的成绩。学生正在他们的第二故乡幸福生活、茁壮成长,在德、智、体各方面都得到了喜人的发展,尤其在学习方面有了大幅度提高。这对于维护国家统一、民族团结,对于西藏的发展都具有深远的意义。同时,针对存在的问题提出了加强教学方法改革、提高教学质量的建议。 为了进一步规范内地西藏班的办学行为,1994年6月14日《国家教委办公厅关于印发〈内地西藏班(校)办学水平综合评估指标(试行)〉的通知》(见附录一),要求从主管部门重视、办学条件、指导思想、管理水平、办学成效五个方面进行评估。评估结果显示,内地西藏班加强了西藏与内地的联系和交往,有力地促进了民族团结和西藏各项建设事业的发展。从毕业生返藏工作的反馈情况看,西藏自治区各级党政领导、用人单位以及整个社会对内地西藏班毕业生的评价普遍较高:绝大多数毕业生回到西藏急需人才的各县或县以下各基层单位,特别是内地中师毕业生的95%以上全部回到乡完小和最基层的村教学点上从事教学工作,而且他们中不少人已在县政协、人大、文教等担任领导职务。同时,内地西藏班也得到了国际友人和居住在国外藏胞的赞赏,认为党中央、国务院为藏族人民办了一件大好事。 相关评估专家认为,评估的根本目的在于引导内地西藏班为西藏培养合格的建设者和接班人。无论是从评估指标看还是总体评价看,各地高度重视内地西藏班的办学工作,取得了显著的成绩。其中,对教育教学的评价是“各有特色,社会评价较好”。 这一评估指标被认为是当时最为详细的内地西藏班办学评估指标体系,是对内地西藏班教学成效的一次大检查,对进一步完善内地西藏班办学具有积极的指导意义。但是,在整个指标体系中办学成效仍仅仅局限于学生方面,且仍以德、智、体为主要内容,内地西藏班办学的特殊性没有得到充分体现。
除相关教育主管部门的官方调查和评估外,一部分学者也通过多种途径对内地西藏班的办学情况开展了调查。国家社科基金重大特别委托项目“内地西藏班教学模式与成效调查研究”课题组于2011年11月至2013年5月对内地西藏班的教学现状与问题进行了深入摸底调查。“教学成效”主要是指教学的成绩、效果,包括教师的教授成效与学生的学习成效。但从课题组认为教师的教授成效在很大程度上是通过学生的学习成效来反映的,所以,该研究对教学成效的考察主要集中在对学生学习成效的考察上。 调查结果显示,内地西藏班教学取得了巨大成就。从宏观层面看,内地西藏班办学为西藏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获得了学生和家长的一致认可,内地西藏班的培养目标与办学特色初步形成;从微观层面看,内地西藏班学生综合素质全面提高、学校适应良好、民族文化保持良好,形成了很强的积极正向的国家认同与民族认同。
具体来说,研究者还把教学成效的关注细化到了学生的“学”和教师的“教”两个方面。
文化环境的差异客观上给内地西藏班学生的学习带来了诸多困难。研究表明,内地西藏班学生普遍存在学习动力不足、学习层次参差不齐等问题 ,多数藏族学生缺乏良好的学习习惯,极少主动寻找问题和发现问题。 同时,这些学习问题还存在学科差异,英语和数学、物理等理科明显偏科,学生的学习难度较大、学习成绩不好。调查发现,内地西藏班学生在英语学习中普遍存在基础差、缺乏学习动力、读写听说的技能欠佳等问题。 他们之所以在英语学习上有困难,主要在于英语是这些内地西藏班学生的第三语言,他们在学习过程中不得不通过“两次语言转换”(教师在课堂上从英语转换为汉语,学生再从汉语转换为自己的母语)来理解学习的内容。该群体在英语学习中存在的十大障碍,包括多语言干扰、文化背景迥异、学习兴趣缺失、教材难度偏大等。 同时,该群体在学习物理、化学、数学等理科时也因为文化差异而形成了学习障碍。为进一步研究学习障碍,研究者还积极借鉴比格斯“学习过程问卷”对内地西藏班学生的学习方式进行了调查,发现他们的学习目的主要是学习知识和为求职做准备,且普遍存在学习兴趣不浓、学习缺乏计划性、知识迁移能力不强等问题 ,因此学生的学习成绩并不能达到预期目标。
尽管如此,但由于内地西藏班学生均是从西藏选出来的优秀学生,无论是家长还是自己均有着较高的期望值,学生普遍有着较强的学习愿望。比较内地西藏班藏族与汉族学生的学习动机,发现内地西藏班学生的学习动机和成功动机均高于汉族学生,但要求水准上要低于汉族学生。 由于学生感觉学习难度较大,学习动机即使再强也会随着时间而出现消退。采用自我效能感综合量表调查发现,预科至初二学生的学业自我效能感和自我调节学习效能感随年级升高而降低;与此同时,学业自我效能感、自我调节学习效能感与学业成绩呈显著正相关。 另外,研究还发现内地藏族初中生的自我调节学习效能感对工具求助具有极其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
客观上讲,学生的“难学”也给内地西藏班的教育教学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如何有针对性地开展教学,实现为西藏社会经济发展培养优秀人才的目标,一直是内地西藏班及其研究者关注的主题。全国各内地西藏班都从实际出发进行了积极的探索:南通西藏中学有针对性地围绕“成功教育”进行了系列探索,提出了“力求人人成功,务使个个成人”的成功教育办学理念,在培养藏族学生成功心理素质,形成学生的自我教育能力,获取品德修炼和学习的成功等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也有学者运用人类学方法,深入内地西藏班进行田野调查,对学生的活动空间、教育者的话语空间、课程知识的张力和师生课堂互动空间进行了后现代式的深入解读,并借鉴后现代主义理论为分析工具,提出了根据该群体特点出发施以教学的对策建议。 另外,也有学者针对学生长期住校的特点,提出重点要培养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 ,引导学生掌握科学的学习方法。
不过,内地西藏班教学还存在不少问题,如相关政策文件对内地西藏班培养目标的阐释比较宽泛,对教学的指导还缺乏明确的评价标准,导致实践中内地西藏班的教学效果评价出现了一些误区 ;受内地普通学校“唯分数论”和“升学率”大环境影响,内地西藏班之间的竞争也围绕升学展开,各学校在介绍自己的成绩时都强调“升学率”、“淘汰率”和“重点率” ,偏离了内地西藏班教育教学的目标;教学还没有充分考虑到藏族学生的特点,与学生的生活环境、社会环境还存在距离。学生如果对西藏特殊的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包括宗教、历史、文化、生产水平及生活方式等情况及其发展变化不了解,他们的知识和能力就无法与当地经济、社会、文化接轨,甚至无法用母语与藏族群众进行有效的沟通交流,建设西藏也就无从谈起 ;尽管内地西藏班办学促进了民族之间的交流和理解,但同学之间的交往还呈现适应与冲突并存的现象。他们乐于与同族同学交往,尽量回避同汉族同学交往,即使交往,交往对象也有所选择,交谈内容也有所保留,少数学生对交往不自信。 与教学成效相关的另一个因素来源于内地西藏班的管理水平还不高,加强管理是办好内地西藏班的关键,要积极建立符合内地西藏班实际情况的科学管理体制以提高教学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