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父母文化水平不高,从不会给我们讲啥大道理,但是他们的一言一行,春风化雨般默默影响着我们姐弟三人,那种“手里有技术,干活讲本分”的朴素精神,也深深根植于我们心中,成为我们在各自人生道路上的“金不换”。
我能够从一名售货员成长为全国劳模,并不是偶然的,而是从祖辈到父辈,历经岁月洗礼都不曾动摇的信念:踏实、本分、敬业、执着、敢担当、讲奉献。虽然父亲并没有这样通俗而系统地总结过,但这些品质从我记事起便是他为人处世的原则。
爷爷奶奶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少问世事,不求富贵,只是周而复始地跋涉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命轨道上,尽可能给孩子们创造吃饱穿暖的条件。父亲姊妹六个,五个儿子中,父亲排行老三,在18岁的时候幸运地被选去当兵。1970年父亲复员后被分配到内蒙古包头市原202厂,1975年调回内蒙古伊克昭盟(今天的鄂尔多斯市)第一建筑公司,成为家里第一个端“铁饭碗”吃公家饭的人。
一辈子讲求“靠技术吃饭、凭良心干活儿”的父亲,将他的人生经验一点点地移植到我的身上,直到我像一只鸟儿一样脱翎换羽、展翅高飞,离开父母的怀抱,却从不敢忘却他的教导。
在建筑公司里,父亲是出了名的厚道人。在木材加工厂干活从不会偷奸耍滑,到手的活儿非得做到让自己满意,虽然下班的时候常常累得腰直腿僵,但对别人的“开小差”行为总是嗤之以鼻。家里并不富裕,我们姐弟三人吃饭穿衣读书,样样都得用钱,母亲常常为了几分钱而东省西省。但是,作为建筑公司木材加工厂技术一流的工人,父亲从来没做过那些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掉换木料的事儿。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父亲精通各种木料知识,什么水曲柳、樟子松、红松、橡木等等他都能一眼就识别出好坏来。他的同事们经常在聊天中说,父亲干木工活有技术,也下力气,又负责任,是把好手,把重要的活儿交给父亲干心里踏实。
父亲对自己手艺的自信偶尔会在酒后流露出来。酒后的父亲,一改平时的沉默,开始借着酒劲儿“炫耀”他的本事:如何刨花板、如何用墨斗;在叉车上如何下木料,才能让出来的木板规格薄厚、长度都分毫不差;做门窗时怎么下料才能给顾客省事,还不影响美观和使用寿命……每次聊这些的时候,父亲都神采飞扬头头是道,口诀和门道张口就来,粗粗的带着茧子的手指上下挥舞,那种骄傲甚至可以从指间溢出来,有种工人师傅特有的豪气。虽然那时候我还小,但是心里也隐隐觉得,将来自己长大了肯定也得有门技术,有个手艺,心里才不慌,活得才踏实。
母亲是建筑公司里一名非常优秀的油漆工,善良、正直、要强,她言语不多,可是家里家外都是顶梁柱。母亲小时候家里穷,她是家里的老大,姥爷去世得早,没能上学,所以留下了永远的遗憾。我记不清母亲多少次含泪讲她没能念书,早早承担起家务的伤心故事。母亲平日在家里是个急性子,做饭洗衣服利索干净,但是一到了工作上就成了慢性子,出活儿慢完工也慢,往往晚上八点才到家,有时候父亲唠叨她干活没效率能磨蹭,母亲总是笑着说,刷墙是个精细活儿、良心活儿,刮几遍腻子,完工后只要大面上过得去,客户一般都看不出来,但是咱自己心里得有杆秤,都是上一天班,也就是稍微多出点力气,多刷一层,本来就是顺手的活儿,但是人家房子得用一辈子呢。说着说着,父亲就不唠叨了,抬头说一句“傻婆娘”也就过去了。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70年代,正是得益于父母的踏实肯干,姐姐、弟弟和我有了一个令很多同龄人羡慕的童年,全家人吃得饱、穿得暖,家里互敬互爱,偶尔我们姐弟还有上海大白兔奶糖吃,过年有大地红鞭炮放、新衣服穿。现在回想起来,虽然父母文化水平不高,从不会给我们讲啥大道理,但是他们的一言一行,春风化雨般默默影响着我们姐弟三人,那种“手里有技术,干活讲本分”的朴素精神,也深深根植于我们心中,成为我们在各自人生道路上的“金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