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的家,这里有平等友善待人的根,有诚实守信的根,有荣誉进取的根,更有忠诚奉献的根。
我的家庭可以用“三代军人,二代劳模”来概括。我和我的父亲,都曾是军人,我的儿子正在空军服役,是一名上尉军官。
父亲是我们家第一代军人,我和我的儿子都在他的直接影响下走进军营,献身国防。父亲侯殿华出身贫农,祖祖辈辈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上几辈人里没人读过书、上过学。新中国让我们家多少代人的梦想,在父亲身上变成了现实。他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勤奋刻苦,后来考入县里唯一的高中。1956年,正读高一的父亲,因学习成绩优秀被选调到部队任文化教员。1978年他从副营职的岗位上转业回到家乡,先后任成武镇民政助理员、副镇长、人大常委会主任。任职期间,他兢兢业业,廉洁奉公,忠诚为民,先后被授予全省优秀转业干部、山东省计划生育先进个人。
那时我刚开始上学,在我心目中,父亲高大威武,不苟言笑,嗓门洪亮。一次,我和几个小伙伴到小河边游泳,老师发现后通知家长到学校去。当时,老师的社会地位很低,都叫“臭老九”呢。结果其他家长都没去,只有我父亲去了。他认真听取了老师的意见,表示会积极配合学校,管理好孩子。这件事在我幼小的心灵扎下了根,它让我明白,错了就要敢于承担责任,错了就要改。它也让我明白了,人与人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谁对就应该听谁的。
另一件让我印象深刻的事,发生在我祖母去世的时候。当时刚开始实行火葬,不少人受传统观念和丧葬习俗的影响,接受不了,在老人去世后就偷偷地进行土葬。祖母去世前,也一直唠叨:“我可不能被烧了,千万给我留全身啊!”在七个兄弟姐妹里,我父亲最小。三位伯伯、三位姑姑都认为,家里人丁兴旺,生活幸福,是蒙祖宗庇护,祖坟风水好,一致同意偷偷土葬。父亲想,实行殡葬改革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他又是直接管这事的干部,他不带头谁带头?父亲于是找到村干部和族长。没想到他们却说:“你又不在咱们这个乡当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再说你几个哥哥姐姐的工作难做着呢。”父亲心平气和地说:“正因为工作难做,才请你们帮这个忙,咱不能让群众在背后戳脊梁骨啊!”他们见父亲说得在理,答应一起做工作。最终,我祖母成为我们村第一个被火化的。这件事传到了父亲任职的成武镇,不少群众说:“人家老侯把老母亲都火葬了,咱也响应政府的号召吧!”由于父亲以身作则,并且敢于唱黑脸,成武镇的殡葬改革走在了全省的前列。
1989年1月30日,是我结婚的大喜日子。婚礼当天,来了一帮盲人,手里都拿着一盘小火鞭。当时我挺纳闷:“我家和这些盲人非亲非故,他们为什么来贺喜呢?”看到父亲出门去把他们请到酒席上,我才明白过来,他们记的是我父亲的情,因为我父亲非常关心这个群体,一直依照党的政策及时给他们发放生活补贴,他们的难处,父亲用随身的小本子记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听母亲讲,关爱弱势群体,伸出温暖之手是父亲在部队时就养成的习惯。那时,战士谁家生活有困难,他知道后总会一声不响地寄点钱过去,以至于他的钱总是入不敷出。父亲的爱心,延续至今。他说,他不能看见生活困难的人,看见了总是想着帮一帮。
母亲耿玉峰也是在苦难中长大的。外祖父22岁病故,21岁的外祖母以柔弱的肩膀,含辛茹苦地支撑着这个家。外祖母为人宽宏大量,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当年却吃尽了没有文化的苦,所以她砸锅卖铁也要让两个女儿读书。我母亲于是成为家中出来读书的第一位女孩子。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母亲深知生活的艰辛和不易,她吃苦耐劳,学习格外刻苦。一有空闲,就帮外祖母干活,贴补家用。她高小五年级毕业,就考入了全县唯一的师范学校,16岁当了教师,先后在孙寺、郭集、贾庄、于楼等农村学校教书。当时学校师资缺乏,她就从一年级教到五年级,从没有怨言。她心地善良,和孩子们在一起,从来不觉得苦和累。1959年生活困难,她利用休息时间,在学校院里开荒种田,收获的瓜菜拿来分给学生,避免了饥饿造成学生退学。直到现在,当年的学生来看望她时,还感激不尽。1962年她和父亲结婚,父亲总拿钱帮助困难战士的家庭,她也从不抱怨。后来,她调到县机电厂当保管员,一干就是14年。厂里的物品,她管理得井井有条,分毫不差,被厂里上上下下称为“红管家”,连续多年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和先进工作者。
退休后,父母和我住在一个小区里。我工作忙,晚上常常加班,母亲总是看到我家的灯熄了才肯休息。她对子女爱之深,可见一斑。但她对我们并不溺爱,她把对我们的爱藏在心里。1985年我上前线,我怕家人担心,一直瞒着父母。母亲后来听说了,就每十天写一封信给我,让我注意安全,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不要挂念家里。然而不久她就病倒了,一个多月不能下床。她知道我是侦察兵,一定冲锋在最前面。我姐姐看她承受不了,就说不行告诉卫东,看能不能请假回来一趟。谁知,母亲却大声地说:“不行,坚决不行!也不能告诉小东!保家卫国总得有人上。”这就是我深明大义的母亲。
2011年,我的儿子侯岩作为山东财经大学的国防生应征入伍。入伍后的前三年,他扎根基层,三年没休过假、没回过家。他是家里的长孙,又是我母亲一手带大的,那种难以割舍的亲情实在是太浓、太浓了。我母亲难免时常牵挂、念叨。当孙子把“优秀干部”的荣誉证书寄回来时,她不停地抚摸着证书,说:“我念叨孙子值了,值了。”
这就是我的家,这里有平等友善待人的根,有诚实守信的根,有荣誉进取的根,更有忠诚奉献的根。这是我的忠诚的来处。而铸造我忠诚之身、将忠诚熔入我生命的,是人民军队和浴血的战场。人民军队的大熔炉,将我百炼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