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因素在战争中起到的作用,往往会令人瞠目结舌。黄桥地下党的一位工作人员骑着自行车跑来向粟裕报告:江南部队增援来了。
这真是救星,不过作为救星的增援部队离黄桥还有20里,而且人不多,只有一个营,即老四团第三营,也就是当年粟裕带到皖南参加整编的游击总队。
老部队给粟裕带来了灵感,他急中生智,赶到东门附近,在激烈的对射中振臂高呼:“江南来了几个团增援我们!”
这是一句谎言,但就是这句“望梅止渴”式的谎言,令守军士气大振。有拼命三郎之称的第三纵队司令员陶勇当即脱掉上衣,光着膀子,挥舞着一把缴获的日军指挥刀,率部反击,硬是将敌军驱出东门,然后又用机枪将东门死死封住。
第三纵队仅占粟裕所有主力部队的1/4,用1/4来为其他的3/4扛起重担,且无预备队,这是粟裕在黄桥之战中运用最大胆也最冒险的一招,突破了他历次指挥作战的惊险系数,对于粟裕来说,其面临的压力自然也是前所未有的大。
能够闯过这道关,粟裕把它归结为年轻的力量。
新四军阵营,指挥员全都是20多岁、30多岁的人,从基层开始,3大纵队的几个司令员,叶飞26岁,陶勇27岁,王必成28岁;再到高层,粟裕33岁,陈毅最大,也还不到40岁。
韩德勤阵营则是另外一种情形,需要从完全相反的方向数:韩德勤已49岁,他的两员主将,独立第六旅旅长翁达42岁,年纪最小的李守维才与陈毅年纪相当。
搏杀战场,需要激情,需要干劲,需要一大批能够豁出去大干一场的年轻人,从这个意义上说,韩德勤输得并不冤枉。
在东门转危为安的同时,围歼翁旅一役已经尘埃落定。
进攻部队在村庄里发现了一具高级军官的尸体,他手持短枪,枪口朝向自己,看来是自杀的,身边还有一件风雨衣,上面绣着“翁达”二字……
翁旅被歼,使第八十九军完全陷于暴露和孤立,战场局面大变,粟裕完全掌握了主动权,他通过迂回,截断了李守维的归路。
合围已成,粟裕预定于当天下午对被包围的八十九军发起总攻。
就在总攻令下达后,他接到密报,得知韩德勤已派8个团前来增援。凭借对韩部兵力构成的了解,粟裕判断韩德勤不可能还有这么多可增援部队,不过在翁旅被歼、八十九军也被包围的情况下,韩德勤舍出老本,派上两三个团还是有可能的。
两个人角力,胜负即将分出,这时候最怕对方的帮手加入,何况还是两三个团的生力军。
最好是提前出手,在援军到达前就实行总攻,但一、二纵队已经出发,再要派人去传令,显然来不及了。
战争的智慧就像打开闸门之后喷涌而出的水,电光火石之间,粟裕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妙招,他命令三纵队以小部队方式向八十九军实行佯攻。
八十九军已成惊弓之鸟,一有风吹草动,拼命还击是必需的,一时枪声浓密。
战场之上,枪声就是信号。一、二纵队听到后,立即心领神会,提前发起攻击。
粟裕让陶勇率三纵队全部出击,他告诉陶勇:“这次韩德勤要输得连裤子都得送进典当铺喽。”
八十九军兵败如山倒。师长孙启人被俘后说:“我看过《霸王别姬》的戏,有十面埋伏,四面楚歌,我今天尝到的滋味,比那还要严重得多。”
经过一夜激战,八十九军主力大部被歼,李守维本人也坠马落水,淹死在一座叫作“挖尺沟”(曾被误称是八尺沟)的河中。
黄桥一战,韩德勤的八十九军及独立第六旅几乎全军覆灭,韩德勤只率千余人逃回兴化。作为败军之将,他的地位一落千丈,连蒋介石和何应钦都对他失去了信任,而新四军则控制了黄桥以北直至盐城的全部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