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地理科研工作者,我对地理科普作品总是既充满期待,又格外苛刻的。《这里是中国》的问世,无疑是让人欣喜的。
《这里是中国》是由地理科普团队——星球研究所和第二次青藏科考队合作创作的。这是双方合作的第一本科普图书,开篇文章《中国从哪里来?》就是双方合作打磨的结果。
中国科学院对青藏高原的探索和研究,贯穿了1949年以来的大半个世纪。20世纪70年代,中国科学院成立科考队,拉开了第一次青藏高原综合科学考察的序幕。彼时,作为青年学生的我也参与了这个项目。这次科考持续二十多年,也正是通过这一项目,我们建立了对青藏高原的系统认知。半个世纪过去了,2017年8月19日,第二次青藏高原综合科学考察研究作为国家战略任务再次被启动。
2018年,适逢第二次青藏高原综合科学考察研究启动一周年,以首期科考成果汇报为契机,就有了我们与星球研究所的合作,有了《中国从哪里来?》这篇科普作品。文章写得深入简出,不仅概括了青藏高原隆起对中国的地理、地貌和气候格局的影响,“碰出一个大中国”这样简短有力的总结,更是深刻解读了青藏高原隆升所造成的“链式影响”。这篇文章一经发布,便在微信朋友圈等各类网络平台刷屏。许多人正是通过这篇“网络爆文”才知道了青藏高原对中国的意义。
从地理的视角探索中国,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中国地域广大,景观丰富,拥有冰川、湖泊、河流、海洋、黄土、岩溶等多种地貌类型。同时,中国大地上的人类活动也是广泛的,不同时期的不同人群都在这片土地上繁衍,并创造出中华文明。所有这些都是今天中国的组成部分。通过好的地理科普作品,激起大众对中国大好山河的热爱,激发大众的自豪感,同时也让更多的人理解环境与人类的相互作用,为当下和未来负责,是一件非常有意义且难得的事。
作为科普,它必然要以科学理论知识为基础,要实事求是。这就要求科普创作者阅读大量科研著作、论文,同时拥有很高的判断能力,能从众多晦涩的学术文章中汲取经验,厘清思路,找足证据。只有这样的科普文章,才能经得起检验。
另外,科普不是简单地罗列或转述科学知识,它需要与大众生活相结合,并在此基础上发挥无限创造力,让知识变得有趣。否则,科普就变成了科学新闻,抑或是古板的说教,少有人问津。这样也就失去了科普本该具有的传播力。
星球研究所就是一个很优秀的科普团队。每篇文章的创作,都要精心打磨将近二十天,甚至一两个月。他们把科普当作学术论文来完成,这股劲头令人欣赏。这也就是第二次青藏科考队从星球研究所成立之始便与他们密切合作的原因。
地理科普首先需要科学性,也需要艺术性。这里的艺术性包括两层含义。
一是审美层面的。地理学天生具有审美的特性。但无论是景观的美,还是环境的美,都需要仔细观察、发现。对于一些普通读者而言,他们往往是先被美丽的照片打动,进而渴望前往照片所在地,抑或是渴望了解美景形成的原因。这一点,星球研究所无疑做得很好。他们的文章有大量精美的照片和地图。这能很快抓住大众的视线,吸引他们成为粉丝,进而让他们对科普文章产生兴趣。
二是想象力层面的。美国古生物学家斯蒂芬·杰·古尔德曾说:“科学并不是无情地探讨客观信息,科学是一种创造性的人类活动,天才的科学家更像艺术家……”无论是科学,还是科普,都需要像艺术家一样具有丰富的想象力。这需要新旧理念的碰撞,也需要不同领域的融合,只有这样才能擦出思想的火花,作品才会有趣,才会受人喜爱。在这一方面,星球研究所可以说是目前国内地理科普行业中的佼佼者了。他们文章的内容大多是多学科的综合,文章架构的不同组成部分都是充满联系的,这显然需要充足的想象力才可以实现。此外,他们总能找到很多精妙的比喻,或是用一些示意图片,将原本深奥晦涩的理论一语道破,让人回味无穷。
当然,地理科普还需要理想。不仅是科研需要理想,尤其是在中国,科普更需要理想。由于起步晚,中国科普还没有形成广泛的环境。我们需要一批有专业背景,同时又具有艺术性、懂得大众传播的科普创作者。要不断坚持,不断创作。这一过程难免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而理想往往是坚持下去的动力。
科普和科研可以通力合作,一起创造出精彩的地理科普作品。《这里是中国》就是一个好的范例。期望未来有更多、更好的科普作品不断涌现,让更多的中国人了解中国,了解中国地理。
中国科学院院士
中国青藏高原研究会理事长
第二次青藏高原综合科学考察研究队队长
2019年8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