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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丨第十一章

先后中招

绿无堤离开客栈,四顾一下,只见灯孤人寂,他一路蛇行鼠伏,很快便走到苗府门外。四周未见有人影,他将耳朵贴在围墙上,运功凝神听之,只觉围墙内寂静如死,即使府内有护院,此刻亦不在附近。

他艺高胆大,略退两步便振衣跃起,足不沾墙落在围墙内。落足之处是座花园,布置颇为雅致,亦见心思,看来苗野并非一介武夫。绿无堤匿在假山后,探头向外窥望,花园后有座小楼,楼上有灯光透出,并隐约传来人声,由此可见苖野跟客人尚未休息。

绿无堤见周围无人,大着胆子蹑手蹑脚向小楼走去。楼下有座小厅,厅后有道通往楼上的木梯,绿无堤窜至楼梯旁,便听到上面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下次周兄要来,可得早点,如今蒙古鞑子大军压境,也不知战火几时烧到此处,小弟想将家小迁往内子外家暂住。”

另一个声音问:“苗兄,令正娘家在何处?”

苗野道:“内子娘家在衡阳。”

周寒山接道:“既然苗兄也知道蒙古大军压境,大宋即将沦亡,苗兄有一身武功,为何不参加义军,尽一个大宋子民之责任?”

刚才那人道:“连周兄隐居多年,也要挺身而出,为抗击鞑子尽一分力!”

苗野道:“此非小事,在下上有双亲,下有子女,需从长计议,也需征求双亲同意……请恕在下如今无法答复诸位。”

周寒山忙道:“每个人情况都有所不同,赵兄不可苛求,再说苗兄所说也极有道理,就让他慢慢考虑吧。”

绿无堤心头一沉,忖道:“原来周寒山已加入义军,并借助自己的名声,为义军拉拢好手。看来那两个跟他一起离开韩府的汉子,也是义军的头目了……他是义军的头目,我若杀他,不是要成为大宋子民的罪人?”

忽然闻有轻微风声,绿无堤瞿然一惊,连忙闪开再冲出小楼,微弱的星光下,却见白若冰站有花园树下,他吃了一惊,忙标前挥手让她退到假山后。

“九妹,你怎地不听话也来了?”

白若冰道:“小妹怕你独自一人……万一发生了危险……”

话未说毕,绿无堤已低声道:“噤声!”并伸手向前指了一指。白若冰转头望去,只见有人提灯自小楼走了出来,依稀正是周寒山!

两人的目光立即随着周寒山移动,只见他由小楼旁的通道转了进去。白若冰拉拉绿无堤的衣袖,两人悄悄也向那边走去。通道上有间小木寮,只见周寒山将灯放在地上,人却走了进去。两人走近几步,已闻到一股腥臊味,料那木寮是座茅坑。

绿无堤心头怦怦乱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但他又是抗击蒙古鞑子的义军头目,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委决!白若冰耳听木寮内传来水声,说明周寒山正在解手,谁都知道这是天赐良机,她不知道绿无堤复杂的心态,一个提纵跃前,抽出宝剑,就尽力往木寮刺进去!

绿无堤来不及阻挡,见状本能地飞前接应!猛听一道断喝,接着木板碎裂,还伴随着白若冰一声惊呼,绿无堤心头一急抽剑标前!

原来白若冰那一剑穿透木板,刺进正聚精会神解手的周寒山的腰侧,只因剑刃经过木板,再刺进腰上,入肉不深;周寒山成名多年,岂是幸致的?受伤之后忍痛挥掌,击在木墙上,饶得他匆促发掌,雄浑的掌力,不但击碎木板,还将白若冰震开!

白若冰惊慌中本能地松手弃剑,定一定神下急忙伸手去抓剑,说时迟、那时快,周寒山已拔下剑,撞开木板跳了出来,同时一掌望白若冰拍去!

与此同时,绿无堤已然赶到,喝道:“退开!”长剑如毒蛇出洞般,自侧急刺周寒山的大腿!

白若冰依言跳开,周寒山半转身子,掌风向绿无堤的长剑扫去;哪知绿无堤那一剑是虚招,剑至中途,倏地一翻,避开其掌改刺脖子!

周寒山的叫声惊动了苗府的人,纷纷发声询问何事。白若冰心头大急,她手上没有兵器,便抓出两柄飞刀向周寒山射去!

周寒山见绿无堤剑法飘忽,吃了一惊,忙不迭向后一退,不料他退得急,忘了刚才小解时解开了裤头,匆匆应敌根本来不及拉起,大步退后,被裤管绊及,失去重心,几乎站不稳,眼看白若冰的飞刀射至,没奈何之下挥掌去挡!

他顾得了白若冰,却顾不了绿无堤,白光一闪,剑尖已刺进其胸膛!绿无堤动手之后,已完全忘记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今晚若杀不了他,以后便再无机会,是以出手之后便全力以赴!这刹那,四周传来的脚步声渐近,他急喝道:“你先退!”双脚发力,长剑推着周寒山身躯前进,剑刃直刺入腔内半尺,料他已活不了,这才抽剑而退!

与此同时,四周都有人向这方奔来,白若冰站在墙头上,手上抓着几把飞刀,叫道:“三哥快退!”绿无堤抽出长剑之后,刚转身欲逃,已见到那姓赵的手执宝刀飞也似的射至!

绿无堤左手摸出两把飞刀,右手长剑往刀上一格,借力弹开几尺,左手一扬,飞刀向姓赵的射去,同时顿足斜飞而起。就在此刻,一道长啸自远而近,铺天盖地而至!绿无堤心头一寒,暗道:“好深湛的内功!”刚转头望去,一股掌风已斜卷而至!

绿无堤凌空没处着力,被掌风吹横几尺,差三尺没法攀上墙头!他落地之后,感觉背后有敌迫至,只得斜退两步,挥剑转身,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汉子,如飞而至,不问自知来人必是苗野!

白若冰急得花容失色,不断抛射飞刀,阻止其他人迫近;绿无堤知道生死就在此顷刻之间,他当机立断,突然抱剑反向苗野冲过去!

这一着大出苗野之意料,本能地运劲止住去势,避免撞及绿无堤的长剑,如此正好中了绿无堤之以进为退之计!只见他两脚一顿,身子反向后倒飞,左手同时向苗野射出两柄飞刀!

苗野暴喝一声,双掌一抡,震飞迎面射来之飞刀,正欲追前,不料墙头上又飞来两把,一前一后、一高一低,他不敢大意,再度住足运功震落飞刀!绿无堤落地之后,脚尖再一顿,又向围墙飞去,人在半空一个翻身,凌空探出左手,扳住墙头,挺腰翻了上去,喝道:“跑!”

姓赵的朋友此时亦赶了过来,同样振衣跃起,白若冰手臂一扬,将最后一把飞刀向他射去!她这刀发射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正在对方旧力将尽时,飞刀已射至跟前!姓赵的怒叫一声,急使千斤坠降回地上,抬头望去,已不见那两个杀手之踪影!

啸声骤起,只见苗野自其身旁闪过,如大鹏般飞起,足不沾墙便翻了出去!苗野之武功无疑是他们之中最高的。姓赵的轻吸一口气,重整旗鼓,跃上墙头。放眼望去,只见苗野之身影在街角一闪而没,他独自一人,不敢逞强,站在墙头上,任由夜风吹拂。

原来苗野人在半空,猛听风声急向,睁眼望去,两柄飞刀离他前胸已不足一尺!这一惊非同小可,亦暗懔对方之聪明,将时间计算得这般准!电光石火之间,双袖运劲急忙挥舞,虽将飞刀震落于地,但他真气亦已然转浊,力尽落地!

令其气馁的不是被迫落地上,而是刚才只顾挥袖应付飞刀,而没留意对方之去向,此时长街空空荡荡,那两个杀手早已鸿飞冥冥,他跺一跺足,随便向一条街道追去!

×××

绿无堤一落地,便摸出两把飞刀在手,白若冰也飞了下来,道:“三哥,小妹身上已无暗器!”

绿无堤道:“你先走,待我来挡追兵!”白若冰身上再无兵器,心头发慌,脚尖在地上一点,娇躯向斜前方射去;绿无堤退后两步,站在屋檐下,双眼望着墙头,俄顷,墙头上人影一闪,他左手一扬,两把飞刀脱手飞出。他计算好飞刀速度和对方之速度,飞刀正好射向苗野之胸膛!

飞刀脱手之后,他立即沿屋檐而进,同时手上又摸出两把飞刀。刚好来到一条小巷,他立即闪了进去,接着他见到苗野向斜对面那条大街飞去,他随即转身往小巷内驰去。刚才心情紧张,精神高度集中,此时稍松,胃内立即一阵翻转,他知道老毛病又犯了,连忙伸手捂住嘴巴,脚步却不敢稍慢,幸好巷子甚短,两个起落已至尽头,绿无堤转头望后,未见苗野,立即飞身跃起!

越过两座平房,翻到另一条小街,绿无堤四顾无人,蹲在墙角干呕起来,每次他若杀了不该杀的人,都会如此,明知这毛病会增添危机,但就是改不了!

过了一阵,他才站了起来,喘了几口气,脱下夜行衣,又摘下面具,将夜行衣抛在暗处,然后举袖拭去额上的冷汗,再不徐不疾地步出小街,向客栈方向走去。

走接近客栈,忽见有人向他招手,定晴一望,正是白若冰,只见她向自己打手势,绿无堤发现她已脱掉夜行衣,心头一动,走前挽住她的腰肢,低声道:“大方一点,照旧走回店。”

白若冰被他挽住腰肢,但觉脑海里嗡的一声响,登时不知天南地北,腰肢不由发软,半边娇躯都靠在绿无堤身上。转过街角,果然见到苗野正在街上转头四顾,绿无堤轻轻捏一捏白若冰的腰肢,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进。

苗野见有人走来,本能地转头盯着他俩,觉得他俩身形与那两个杀手差不多,但面貌及服装却完全不同,自不引起怀疑,眼看着他俩自身前经过,他再望一望其后背,未有发现,便也转身向街口走去了。

到了客栈外,窗子还开着,两人翻进房内,绿无堤低声道:“咱们必须漏夜离开徽州!”

白若冰还奢望今晚与心上人同房,有机会诉诉心曲,闻言脱口问道:“他并未怀疑咱们,何须立即离开?如此不更令人思疑?”

绿无堤轻啍一声:“苗野不是省油灯,迟早会再来留意咱们,再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一顿又道:“咱们即去马廊牵马,不过为防万一必须先用布包住马蹄。”说毕便抓起包袱,又由窗子跳了出去,白若冰只好跟着他。

绿无堤绕墙而行,到了店后墙外,四顾一下,不见有人,振衣跃起,越墙而入,原来客人的坐骑全拴在此处。绿无堤将自己和白若冰的坐骑拉了出来,自包袱内取出棉布来,忽然心头一动,将自己的剑给了白若冰。白若冰会意,仗剑为他把风,绿无堤遂蹲下替马儿包扎马蹄。

绿无堤替自己的坐骑马蹄包扎好厚布,又走去为白若冰的坐骑包扎,就在此刻,墙头上忽然射来一篷钢针!机筈声响起,白若冰方蓦然惊醒,又见钢针是射向绿无堤,连忙横跨一步,挥剑护住他,同时叫道:“有暗器,快闪!”

绿无堤警觉性比她高,机筈声一响,他已知道有人偷袭,和衣贴地滚开,随即曲腰弹起,向围墙飞去,人在半空已摸出两把飞刀!他脚尖在墙头上一点,人如大鹏般向外射落!

居高临下,目光四处扫射,但见长街寂寂,哪里还有人影?他心中暗骂一声,全身肌肉绷紧,忽闻白若冰叫道:“三哥快来!”绿无堤只好重新翻墙进去。

一落地,只见白若冰蹲在地上,长剑搁在一旁,双手握住右小腿,他微吃一惊,急问:“九妹,你受伤了?”

白若冰微抬起头来,声音发颤地道:“中了一根针,针上有毒!”

绿无堤脸色大变,边掏解毒药,边问:“你服过解毒药否?”

“服过乌鸦给的,好像不能对症!三哥,你帮小妹将小腿扎紧。”

绿无堤立即取出一条布带来,用力扎住伤口上下处,然后再用飞刀刀尖割开伤口,用力挤出血来,同时问道:“你有否封住四周穴道?”

“封住了。”白若冰道:“此处不宜久留,三哥,咱们须立即转移!”

绿无堤抱她上了自己的坐骑,道:“你的坐骑尚未包蹄,且等一下。”他捡起长剑,匆匆将马蹄包好,然后打开客栈后门,策马离开。走出小巷,绿无堤将一根喷管、三把飞刀递给白若冰护身。两人漏夜自东城门出去,踏月急驰,幸好苗野等人并无追来。

一口气驰了十余里路方拉停马匹,绿无堤问道:“乌鸦的解药真的无效?”

白若冰道:“好像无效,只是刚才小妹立即封住穴道,又挤出毒血,残留在体内的毒素不多,因此如今还没有什么感觉!”

绿无堤沉吟道:“这终须作彻底治疗,方能安全,愚兄知道昌化有一大夫,颇善解毒,这就去他那里吧。”当下拨转马首,改向东北方驰去。

次日他俩在一个小集吃早饭,顺便买了些干粮再上路。由徽州到昌化约莫两百余里路,但要越过大鄣山,直至第三天下午方抵达。一入城,绿无堤便下马打探方三剂大夫的药局,原来就在附近。

两人到方三剂药局,只见里面已有好几个病人,两人只好耐心等候。白若冰见那方大夫年约五余岁,一副仙风道骨,两条眉毛眉尾长长地垂下,平添几分慈悲相,对他信心不由大增。

好不容易轮到白若冰,方三剂看了她几眼,只着她将手伸出去,他伸出食中二指搭在脉上,闭起眼睛,绿无堤忍不住问道:“大夫,我师妹身子可有什么事?”方三剂瞪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他,只让白若冰伸出另一只手,让他把脉,同时又察看了她的舌头。

过了半晌,方三剂松手睁开双眼道:“你的毒我解不了,请另聘高明,诊金亦不用付。”

绿无堤大惊,急问:“大夫,舍师妹中的是什么毒?”

方三剂冷冷地道:“若老夫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还会不替她医治么!”

白若冰道:“听大夫言下之意是只能查出晚辈身上有毒,却无法查出中的到底是哪一种毒?”

方三剂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老夫行医三十多年,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一顿问道:“幸好这应是由外伤引起的,否则如今说不定已……姑娘可否让老夫看看伤口?”

白若冰自无反对之理,当下拉起裤管让方三剂察看。方三剂看毕长身自身后取出一个玻璃瓶子来,自内倒出六颗药丸来,又取出一团药膏来,道:“这些药物只能稍缓毒性发作,便于你们再去找寻良医而已。”

绿无堤问道:“请问方大夫,附近可有什么良医?”

方三剂闭目沉思了一阵,然后方道:“附近善于解毒的高手,除了家师兄之外,老夫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唉,这制毒的人用了什么办法,让人无法查出其毒性?厉害、厉害!”忽又睁开眼睛道:“两位去找家师兄,可千万不能说是老夫介绍的!”

白若冰心慌意乱,低头不语,绿无堤讶然问道:“这是什么原因?令师兄医所又在何处?”

方三剂轻啍一声:“家师兄一向对老夫不服气,凡老夫看过的病人,他必不看!他叫严川在严州行医,两位到严州问问人家,料便知道。”言毕挥挥手,两人丢下一块碎银,然后告辞。

两人离开之后,白若冰道:“咱们去找一家客栈歇一宿吧。”

绿无堤道:“不,疗毒重要,吃点东西咱们就下严州!”

“生死有命,三哥不必太过在意,再说严川也不一定能解得这毒!”白若冰此时反而将生死看开了。“大暑天,小妹已好几天未洗澡了!”

绿无堤只好答应,城内只有一间较像样的客栈,两人要了两间上房,便着小二送水进房。

×××

吃晚饭时,白若冰问道:“三哥,你一向聪明,可猜得出那针是谁射的么?”

绿无堤望着她,半晌才道:“不是苗野射的,也不是周寒山的朋友射的……”

白若冰不放过他,接问:“那是谁?”

绿无堤沉吟了一阵方道:“乌鸦给咱们服的药,也是令名医无法查出其毒性的,这次又是如此……相信能够制出这种毒药的人,绝对不多,因此必与乌鸦有关!”

白若冰叹道:“真是英雄所见!既然如此,小妹对能否解毒已不寄以厚望了!”

绿无堤神情一黯,低头吃饭。

白若冰又道:“三哥,你不用难过,小妹很早便认定,咱们这种人不可能长命,否则岂有天理?”

绿无堤正容道:“不,我不信天理!若有天理,为何乌鸦至今尚活得好好的?你是为了护我才受伤中毒的,我一定要想办法解掉你身上的毒,因此九妹你千万不可气馁!”

白若冰凄然一笑,道:“有三哥这句话小妹就算……毒发身亡,也心甘情愿了!”

绿无堤盯了她一眼,轻斥道:“快吃,回去服方大夫的药,明天一早便去严州!”

×××

黄河浪一夜合不上眼,他万万料不到乌鸦给他的最后一宗生意,竟是要他杀死自己敬佩的姚庆生!姚庆生是万家生佛,杀了他不但有违良心,而且也间接杀了不少穷人!因自己一条命,而要害了无数人的命,黄河浪觉得即使自己能活下来,又能得到幸福,但终生将难以心安!

忽然一个念头升上心间:“乌鸦为何要杀他?莫非他派人暗中跟踪自己,知道我跟他的关系……乌鸦如果要取他的命者,即使我不杀他,他也会再派其他蝙蝠去干……”

想到此,他立即自床上跳了下来,暗道:“不行,我得去通知他立即搬走!”他换上衣服,另一个念头又冒了上来:“通知他搬走,乌鸦岂会放过我?”此念虽生,但他仍高呼小二结账。

出了客栈,他咬咬牙暗道:“啍,他想杀我,少爷也想杀他哩,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主意打定,心情平复了不少,立即放马急驰。

这次他改由陆路进发,第二天下午便抵达湖州了。进了城,他又犹疑了:见到姚庆生,该如何向他解释?想着想着不觉策马到上次住过那家客栈去了。

安顿好一切,他便直接去姚家登门求见。不料,姚庆生去了高邮,黄河浪估计他是因善堂的事而去的,回客栈路上,他心情沉重,结果在小摊上吃了碗面,便返回酒店了。他在客栈里苦候,患得患失,一时为自己的生死着想,一时又受不住良心的谴责,真有度日如年之感。

黄河浪是七月二十五日到湖州的,想不到姚庆生在七月三十日黄昏才回来。他一听家人说黄河浪来找他,立即更衣亲自到客栈找他。“黄兄匆匆驾临寒舍,未知有何指教?”

黄河浪赧然道:“有一件为难的事要跟姚兄商量一下……”

姚庆生不虞有他笑道:“那就到寒舍吃个便饭,再慢慢商量吧。”黄河浪心想八月初二的限期将届,到他家里说还比较适宜,当下欣然同意,却让他先回家,姚庆生虽觉奇怪,但只以为他有其他事待办,便先回去了。

黄河浪由客栈后门溜出去,又悄悄由姚家后园逾墙而进,姚庆生是个聪明人,见状心里猜到几分,却也不说破,只令家人将饭菜搬到书房内去。双人坐下,姚庆生先斟了两杯酒,道:“黄兄,先把酒喝了。”

黄河浪谢了一声,一口将酒喝干,正在斟酌如何开口,姚庆生又道:“黄兄这次上门,大概是仇家知道姚某曾收留了令师兄妹,欲迁怒于某吧?先吃菜再慢慢说。”

黄河浪叹了一口气,赧然道:“真对不起你这位大善人,教小弟好生难安……”

姚庆生笑道:“为救人而惹祸,这个亏姚某还吃得起,再说他们也未必能杀得了我,黄兄又何必心里难安?”

黄河浪忙道:“不,这次来的敌人,非同小可,姚兄务必在明天即悄悄离开湖州,切切!”

姚庆生见他说得严重,脸色微微一变,怔了一怔才问道:“黄兄认为需离开多久?”

黄河浪沉吟道:“最快也得半年后方可回来,而且不可去高邮,因为对方已知道你在那里有一座善堂。”

姚庆生讶然道:“奇怪,善堂是以家母名义办的,他们又如何知道?”

“对方神通广大,姚兄幸勿轻视,万一有什么……小弟万死不足赎其愆!”

姚庆生将酒喝干,问道:“黄兄让小弟搬去何处?”

黄河浪沉吟道:“近亲可能对方会查出来,最好去投远亲。”

姚庆生苦笑道:“远亲倒有适合者,只是姚某有生意,又岂能撒手半年不管?又怎对伙计交代?”

黄河浪掏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来,道:“这笔钱给姚兄安家,千万莫推辞,否则便是不当小弟是朋友!”

姚庆生犹疑了一下,终于收下,又问:“什么时候离开?”

黄河浪一字一顿地道:“最迟明晚,而且要偷偷地离开,不能让人知道!记着,对任何人都得守秘密,即使是尊夫人也得三椷其口!”

姚庆生道:“如此可有困难……”

黄河浪强硬地道:“即使有困难也得克服,保命最重要!姚兄,你的命跟别人不一样,万一你有什么闪失,高邮的穷人便要失去希望了!”姚庆生考虑了好一阵,终于点头答应。黄河浪道:“由如今起,小弟便在府上,直至你离开湖州,若你生意上需要对人有所交代,可请他们到府上来!”

姚庆生再次沉吟了一阵,才道:“生意上的事,某可让犬子转述,也可藉此栽培他一下。”他再也坐不住,草草扒了几口饭,便告退了。黄河浪望着他的背影,心头轻松了不少。

×××

黄昏前,姚庆生已把一切交代好了,黄河浪即替他易容,又给他洗易容药的药水,并教他使用方法,最后由后门溜出去,走到车马行,那里已订了一辆马车,言明去临安。到了临安之后,姚庆生会再另外雇车去昆山,投靠一位远亲。

黄河浪易容悄悄暗中保护他走了几里路,路上未见有异,这才重回湖州,先回客栈饱餐一番。今晚他必须去姚府扰攘一下,演一出找不到人的戏给乌鸦看,这是他为防万一预留一步的手段!

饭后,他出城之后,躲在树林内,换了衣服,再戴上常用的面具,然后再入城,做出刚到湖州的样子。二更后,他跃进姚家,过了一阵,忽闻围墙内响起一阵铜锣声,接着又见他越墙而出,跑至小巷里,找到坐骑,快马出城。

出城五里,黄河浪将马拉停,抬头望天,长长一叹,如果这些能瞒过乌鸦,姚庆生的命是保住了,起码短期内没有性命危险,接着下来便是自己的前途了。

杀不了姚庆生,乌鸦会如何对付自己?黄河浪完全没法推测,因为这种情况从来未发生过。蝙蝠杀手从未失过手,否则怎会搏到这份名声!

夜风吹来,暑气全消,黄河浪索性将上衣敞开,让马匹缓终而行。此行何去?他不知道,便任由马儿为他做主。走了一段,他又想起白若冰来:“九妹完成最后一宗生意了否?”回心一想,自己之前途未卜,不禁又发出一道长叹。

就在此刻,他多年杀手生涯形成的过人感应,使他发觉危险临身,立即双腿挟马,那马吃惊,猛地标前丈余,黄河浪回头望去,只见背后跟着一骑人马,月光虽然黯淡,但他仍认出马上骑客正是上月在白云山庄追他的那位青年!

他心头猛地一沉,今晚他戴的面具,正是当天去杀楚梦湘的那一张!他本能地再次挟马腹,忽闻前头有人喝道:“你逃不了!”原来前面也来了一骑人马,骑客年纪也只有二十多岁,一张长脸,却长得清秀。

黄河浪双眼暗中向四周打量,准备脚底抹油。背后那人道:“难道蝙蝠杀手都是懂暗杀,而没有半分真实本领的么?你有种杀了义父,却无胆跟我痛痛快快打一场?”

前面那人道:“柳兄此话真乃好笑,他们若有胆跟你正面交锋,便不是蝙蝠杀手了!”

黄河浪心头一跳,脱口道:“谁告诉你说我是蝙蝠杀手?”

“世间自有正义者,你不但杀了我义父,而且咱们亲眼见到你,自大善人姚庆生家出来,嘿嘿,相信你又是受雇去杀人!连姚善人你也要杀,不知你还有没有半点良心?”

前面那青年道:“柳兄,你真啰唆,连这种人你也跟他谈论良心?早早一刀杀了吧!”

黄河浪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柳兄是‘风前柳’、少爷是‘闪电刀’!今晚你死在咱们手中也不算冤!”

黄河浪心头一沉,眼前这两人,原来是近年名震江湖的“风云雷电”中的两个!“风云雷电”被武林誉为年青一代的高手,“风前柳”柳小前轻身功夫,更被誉为年青一辈的第一人;“闪电刀”刀克象更是大理国青年第一高手!更料不到,柳小前竟是楚梦湘的义子,想起那天替楚梦湘推车的青年,料便是柳小前!楚梦湘亲匿地呼他小前,怪自己当时没有联想到他的身份。

那刀克象性急,已首先拍马挥刀冲了过来,黄河浪不敢怠慢,挥剑格开,不料那刀克象一翻腕,快马尚未越过黄河浪时,又劈了一刀,这次取的却是黄河浪的腰侧,黄河浪虞不及此,吃了一惊,险险被劈中,幸好及时回剑挡开!

柳小前飞身下马,他轻功好,骑在马上反而难以发挥自己所长,只见他双肩连晃,已射至黄河浪身侧,一拳直捣过去!

黄河浪不敢跟其纠缠,低头催马前进,在拳头加身前,马儿及时窜出!还来不及高兴,柳小前双脚未停,疾如奔马,几乎贴着他前进,这次他双手齐出,左拳右掌,分袭黄河浪的腰肩!

黄河浪骑技了得,上身忽然向侧倒去,下身仍紧紧地贴在马背上,又将这两招避过。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刀克象一声断喝:“下去!”猛觉马身上传来一股震荡,紧接着马儿忽然悲啸一声,倏地人立而起!原来刀克象回马过来,一刀砍在马臀上!

变生肘腋,黄河浪猝不及防,身子被抛飞近丈!柳小前双肩一晃,向其扑去,同时伸出右手,五指箕张,向空中的黄河浪抓去!

好个黄河浪,知道此刻只能以智取胜,凌空转,左手一扬,同时喝道:“看飞刀!”柳小前在白云山庄早已领教过他的暗器,闻言猛吃一惊,急切之间忙使千斤坠,身子往下沉,足尖一着地,便即弹开!

黄河浪这才在他六尺之外落地,可是刀克象已连马带刀望他冲了过来!黄河浪倏地滚落地上,左手射出一把飞刀,却是取马腹,右手长剑撩起,恰好挡开刀克象的宝刀!

坐骑受伤,刀克象大喝一声,飞身离鞍,抱刀向黄河浪砍去!与此同时,黄河浪亦已曲腰弹起,顿足跃开,左手又向他一扬,刀克象反应极快,顿足停步,挥刀护在身前。不料,黄河浪根本没有飞刀射出,他半转身子,一剑急刺柳小前,化守为攻!

柳小前不用兵器,他身法步法俱佳,双脚一错,不但避过长剑,而且迫近黄河浪,一掌在其肘下透出,急印黄河浪胸膛!

黄河浪暗悔自己用错策略,急退一步,手腕翻起,反削对方手腕,同时左手一扬,一把飞刀射向追前的刀克象!他长剑一举,人却向后倒飞!可是失去坐骑,他轻功又不如柳小前,又怎能逃得掉?

柳小前脚尖微微一点,身子已射前,有如附骨之蛆。黄河浪冷冷地道:“姓柳的,这可是你迫我的!”长剑急舞,一副拼命的模样。

刀克象哈哈大笑:“正要迫你拼命!”挥刀标前,比黄河浪更为剽悍。话音刚落,即听到柳小前一声闷啍,单腿跳后!原来柳小前只知黄河浪左手会发飞刀,因此不断注意他的左手;黄河浪长剑急攻时,他一边腾挪闪跃,一边仍盯着他的左掌。忽然黄河浪左手捏拳捣出,柳小前十分放心,未将此放在心上,轻轻扭腰闪开。

说时迟、那时快!黄河浪左手袖底,倏地射出一枝袖箭!柳小前虞不及此,再说距离太近,尚来不及闪避,袖箭已射进小腿后肚,直深入至骨头,痛得他直冒冷汗!

柳小前的一身功夫,全在步法身法上,小腿严重受创,等于被废掉武功,只得退后处理伤口。

刀克象悍不畏死,招招进攻,黄河浪只需对付他一个,轻松了不少,他边战边退,却渐渐向柳小前的坐骑迫去!刀克象叱咤连连,斗志昂扬,刀光霍霍,大有不将黄河浪斩于刀下,誓不罢休之慨,对黄河浪的谋划,毫无所觉。

黄河浪看看已退至那匹马丈余处,忽然再不退让,长剑突然加快,在刀隙中窃机反击,刀剑急遽地碰撞,发出密如炒豆的“当当”声!刀克象不惧反喜,叫道:“好好,这才有种!”他是大理人,师父却是汉人,在大理成为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之后,乃师便劝他到大宋增加见识和磨炼,他到大宋国两年,便跻身“风云雷电”,正希望博取更大的成就,好衣锦回乡,这次遇到令武林头痛的蝙蝠杀手,岂肯放过?

说时迟、那时快!“飕”的一声轻响,冷不防一枝袖箭射在自己的手腕上!他呆了一呆,宝刀“匡啷”一声落地,黄河浪身子斜飞而起,正好落在柳小前的坐骑上,双腿用力一挟马腹,马儿向前窜出,回首道:“我不想杀你们,你们不要再追来!”

话音刚落,冷不提防路旁草丛中飞来一蓬钢针,他猛吃一惊,急忙挥剑遮挡,大腿上已中了一枝钢针!猛听草丛中有人叫道:“不用怕他,他中了我的毒针!”

黄河浪更惊,改变主意,策马急驰,往南逃去。 V65Hs3EkGV8kEgVz3l/uZYEQ0lTsarqLksbZxKmF5ffycABqbyKQe/JqRZUPI8x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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