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
她的眸子像从前一般。
没有商量的余地。
乔川皱着眉,看着顾艺走出去,握紧了拳。
刘宇航现在出现在这里,能是什么,难道能是和他一样自己来看苏念吗?
可能吗?
那他来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乔川看着刘宇航关好了门,走过来。
看到他,有些讶异。
但很快就收敛了情绪。
他不敢多看病床上的苏念,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手里的离婚协议都变的沉甸甸起来。
这太残忍了。
乔川盯着刘宇航手里的那份协议,在他准备动手抢过来时候。苏念忽然轻轻开口。
“你能把我扶起来吗?”
乔川回过头。
苏念正看着他。
他一下子慌乱了起来,语气有些语无伦次,“你能……你能起来的吗?”
在乔川眼里,苏念现在就是个玻璃娃娃,一碰就碎。
苏念肯定的点了下头。
乔川不信。
因为他从进来开始到现在,苏念连头都没有转过一下。
最多转了下眼睛。
她要是能动,医生不可能让她这么一动不动。
但苏念一双眸子静静的看着他。
乔川拗不过她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小心又小心的握住了苏念的肩膀。
那么纤细的肩膀,好像他一用力就能捏碎了一样。
以往在女人中如鱼得水的乔少爷,笨手笨脚的像个憨憨。
她提也不敢提,抱也不敢抱,弄了半天,苏念一点没动。
“你抱不动我吗?”苏念的语气有些无奈。
“抱得动。”乔川声音有点闷,他小心翼翼的抱住了苏念的胳膊,终于将她扶了起来。
他摇着病床,挑着高度,询问道,“这样行吗?”
刘宇航看着乔川突然红了的耳尖,扫了一眼这病房的水暖。
确实有点热。
苏念半靠在病床上,也算直视着刘宇航,她缓缓张口,“说吧。”
刘宇航忽然就犹豫了,他握着的协议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炸弹。
他忽然想回去跟慕如风扯一个慌,说苏念这次没见他。
他真的不想跟一个连动都动不了的人来说这么残忍的话。
苏念冰冷的目光像外面的冰天雪地。
刘宇航语气忽然就磕磕绊绊起来。
“慕太太……这是……这是……”他手里的离婚协议抬了几次都抬不起来。
苏念已经缓缓抬起了手。
缓慢的张开了手心。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苏念做了一分钟。
乔川用一副杀人的表情瞪着刘宇航。
但刘宇航在苏念那样的注视下,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他将那份沉重的协议放到了苏念手上。
苏念似乎承受不住这力量,手臂坠了坠,乔川连忙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苏念拿住了那份协议,一如第一次一般静静的看着上面的五个大字。
这是这一次,她看了很久。
久到刘宇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苏念才有所动作。
她在乔川紧张的注视下,忽然大力的撕开了那份协议。
乔川被吓到了,怔怔的看着苏念将那份协议撕了个粉碎。
狠狠的砸向了刘宇航。
“滚——!”
一大口鲜血随着喷出,瞬间染红了洁白的床单。
那些杂乱的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声音。
乔川像是被定在了那里一般,眼睁睁看着苏念在他面前倒下。
刘宇航先反应过来,他还没来得及按呼叫器,顾艺已经冲了进来。
看到苏念倒在那里,头皮一瞬间炸开。
慌乱的出门跑向电梯。
刘宇航按了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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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泰本来还在科室和同事插科打诨,听到小护士说完,放下水杯匆匆赶去了更衣室。
他走进手术室的时候,伏星州已经开始了。
马泰从来没见过伏星州这种神情。
虽然他和伏星州认识时间不久,但是伏教授是医院公认的温和有礼,他没有身为特聘教授该有的架子,他真的没有见过比伏星州更温柔的人了。
但这一次,他真的从伏星州的眼里看到了旁的情绪,不单单是对手术的认真专注。
手术进行了很久,只是这一次,在外面等着的人不止顾艺一个人了。
乔川坐在长椅上,冷冷的盯着刘宇航。
刘宇航不敢看乔川,他心里过意不去,在这里等结果。
虽然罪魁祸首不是他,但是他也算的上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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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到她貌美的母亲,她抱着小小的苏念说念念是她的礼物。
转眼母亲卧床不起,最后变成了一个小盒子。
她梦到小时候养过的一条小狗,兴高采烈的冲她摇尾巴。
转眼变成一滩血肉模糊的泥肉。
苏爱说她被狗咬了,她乖巧可爱的小狗被乱棍打死。
最后她梦到十五岁的暑假。
那年的夏天很热,她去了母亲的墓地,忽然间暴雨倾盆.
漫天大雨下,没有一辆车停下,她在路边缓缓走着,一辆蓝色的跑车停在了她的身旁。
车门打开,慕如风薄凉的眸子落在她身上。
只是这一次,苏念没有上车,她只是静静的看了慕如风一会,轻轻说了一声谢谢,缓缓关上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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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睁开眼睛时,满脸泪水。
伏星州一言不发轻柔的替她擦干眼泪。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苏念哑着声音道,“伏医生,我想一个人呆会。”
伏星州静静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他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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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静谧无声,半晌响起苏念悲怄的哭声。
她咬紧了牙关,都止不住眼泪。
从嫁给慕如风的那一天开始,她想过很多种可能。
可能她会一辈子都打动不了慕如风,但至少她可以拥有他一辈子。
她也想过可能她运气好,终于焐热了慕如风,她会有很美好的下半辈子。
可她独独没有想过。
有一天,她会放手,放弃她的信仰。
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的爱情会死。
她会不爱慕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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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星州在病房外站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和煦温暖的眼眸中都布满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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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风雪又至,漫天风雪似乎想掩盖什么,留下一片无人触碰的苍白。
整整一夜,大雪都没有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