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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领悟医道的秘密

在人一生的成长过程中,有的时候,一次遭遇、一段谈话,可能就让你茅塞顿开,从此人生步入新的阶段。古代的大书法家董其昌,就是科举考试的时候被考官批注说字体太难看,并因此落榜了,而自己的侄子却金榜高中,这件事情让他很受刺激,从此苦练书法,终成一代大家;俄国的大文豪列夫·托尔斯泰本来是个浪荡公子,到了三十几岁的时候,有天听到了别人评价自己的话,翻然醒悟,从此开始苦学写作,终于写出了《战争与和平》等巨著。您瞧瞧,有的时候,这人还真得受点儿刺激,这才有利于成长啊。

我们的张景岳同志此时还不知道一段这样的经历正在等待着他,他正在意气风发地踏上遨游江湖的道路。

让我们来看看此时的张景岳吧,他已经有一定的医术了,治病的效果也还算可以,他的学问底子也不错,天文地理什么都懂,可他的问题就是没有人生的方向,自己将来要干什么呢?自己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自个儿心里也没有多大的谱儿。

所以他才会在49岁的时候还到处溜达,到江湖上去转转。

但是我估计张景岳的游历也是有一定目的的,那就是寻访高人,和同道探讨问题。

当时的天气一定很好,张景岳心情舒畅地向东走去,一路风景迷人,张景岳也不禁感慨,还是旅游好啊!

然后,奇遇就发生了。在“东藩之野”,张景岳遇到了一位“异人”。这个“东藩之野”各位不要以为是指荒郊野地,它的大意是指在民间。我估计就是在一个什么村子里或者是胡同里,碰到了这么一个老人,两个人这么一搭话,还都是同行,于是就用行话套上了。

老人:“怎么着?也是医行里的人?”

张景岳:“好眼力!我还真是搞医的。”(怎么样?有点儿像武侠的意思吧?)

老人:“学医很难啊,你一定要慎重啊!”

张景岳:“您算是说着了,‘医虽小道’,可是也关系到人的性命,我哪敢不慎重呢?”

老人听完,勃然大怒(果然是异人啊,脾气都大),马上大声斥责张景岳:“谁把你介绍来的啊!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见你了,你简直是一点都不了解‘医’这个字啊!去,去,赶快把你拿的那两盒月饼拿走,别在这儿耽误工夫了!”

张景岳晕了,心想:老大,不会吧,这么不给面子?嘴上还得招呼着:“息怒,息怒,在下哪里得罪了?还望指点一二。”

老人余怒未消,喘着气说:“医虽小道?你既然说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为什么会是‘小道’呢?你这种认识肤浅到了何种地步!”

张景岳一听,有点傻了,原来是自己的话有漏洞(看来江湖真的很难混啊),于是就接着请教:“先生您还得再给深入地指点一下。”

老人接着说:“人的生命是最宝贵的啊,有了性命,才有三教、五伦,才有我们赖以生存的社会,所以我们说医药是生命的守护者啊。可是,医药的道理太深奥了,里面的学问那可大了去了,所以你没有过人的智慧,我劝你都甭来学,犯不上难为自个儿啊。而且,你还必须善于判断事物,善于找到问题的中心点,如果不这样,你很快就会被复杂的情况给搞晕了,回头北都找不着了,还给人瞧什么病啊!”

张景岳听着,大为吃惊。

老人接着说:“所以说一个人如果懂了医药的道理,那么安定社会的道理也就懂了,社会兴亡的道理也就懂了,打仗掐架进退的道理也就懂了,生死出入的道理也就懂了。”

张景岳听得也很入神,就问:“那怎么才能达到这个地步呢?”

老人说:“怎么达到?我就给你说两句吧,好好记着。我们学医,不是仅仅学习医学那些知识就完了,你应该知道,儒家是要让人修心的,要把自己的心修到至诚的境界,这是儒家的自我修养的方法啊;还有佛教,人家是讲究反省自己,有没有造过什么业障,如果有就要悔悟,还要持戒,这是干吗?人家这也是修自己的心啊,要达到大慈大悲的境界。你觉得做个好的医生容易吗?一个好的医生,要同时用儒家和佛家的方法来修炼自己的心!要使自己的心精诚专一,全身心地为了患者!只有达到了这个境界,那才可能成为一个好的医生啊!这才是医道啊!你想知道医道在哪里?医道就在提高自己精神境界的过程中啊!”

老人接着说:“你还说医是小道,怎么能这么说医学呢?这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一点都马虎不得,一丝错误都不容许你犯,‘医道难矣,医道大矣,是诚神圣之首传,民命之先务矣’!你(他一指张景岳,张景岳立刻一激灵)不要觉得医道就是那些草药什么的事情,这样的理解太浅薄了!你一定要提高自己的精神境界,将学问融会贯通起来(必期进于精神相贯之区),领悟到医药和这个世界各种学问的关系,用你的全身心去领悟医学的道理,然后达到对医学知识心领神会的境地,只有这样,你才会真正明白医道的奥秘啊!你就好好地努力吧(斯于斯道也,其庶乎为有得矣,子其勉之)!”

张景岳当时听了这番话,惭愧得汗流浃背,感觉自己的境界怎么这么低呢?

回来以后,张景岳自己说,他“惶惶者数月”,就是心里很不安了好几个月。从他记载的这个细节上我们可以看出,张景岳的心灵确实受到了很大的触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的思想是错误的,医学的大门向自己打开这么久了,自己却还在迷迷糊糊地混日子,要不是这位高人的点醒,自己还自鸣得意:“医虽小道”,可是我掌握了不少——很是自得啊!

可现在再看看自己,修养差得太远了,在登上医学顶峰的路途上,自个儿那简直还是在半山腰啊。

后来,张景岳在写那部巨著《景岳全书》的时候,是按照“入、道、须、从、性、理、明、心、必、贯、天、人、谟、烈、圣、贤、大、德、图、书、宇、宙、长、春”二十四个字来分集的,他把前面的这位异人的训话故事写进了“道”这一集中,我们现在可以看到了。

张景岳经历了这件事情以后,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终于看到了医学的至高境界是什么样的,同时,他也知道了自己的不足在哪里。于是,他摒去一切杂念,从此专心致力于医学。

一个人,真的想做好一件事情,必须要抛弃一切乱七八糟的杂事儿,只有用心精诚,才能做到最好。

各位读者都是处于人生的上升期的人(我估计没有七十几岁的老爷子来看我的帖子),所以上面的这些文字大家可以细心领会,各个行业里都是如此。

我们的张景岳本来学的东西就多,各门学问都略知一二,现在他再这么一努力,思想境界获得了极大的提升,结果您一想就知道了,他的医学水平那是突飞猛进啊。

终成一代名医

有的时候,你的学问到了,可是境界没有上来,所以总是觉得不能融会贯通。等到突然在境界上有了突破,一下子将学问都融通了,那你就达到了一种“自由境界”,各门学问都开始联系在一起了。以前对各种病的认知可能都是模模糊糊的,现在来龙去脉,各个病之间的联系,哪里是根结,就一清二楚了。

比如说现在的张景岳吧,就达到了这个境界。

这天,有位叫王蓬雀的同志来请张景岳看病,这位小同志才30岁出头,患了咽喉病十几天了。

张景岳来到了蓬雀同志的家,刚看到这位同志的时候,也愣了一下,为什么呢?您看这哪儿是一般的咽喉炎啊(中医叫喉痹),这位整个的脸都肿了,脖子也变粗了,喘气很急,声音也哑了,喉咙里都肿了,连喝水都费劲。嘴里还起了口疮(口腔溃疡),这份儿疼啊,简直无法忍受。这位蓬雀同志疼到了什么地步呢?他需要用一个丫鬟来靠着后背,不能躺下睡觉已经几天了(看来这位蓬雀同志家里是有点钱,只是不知道这位丫鬟是否睡觉,估计得几位轮班来)。

张景岳看了,也觉得很严重,于是就开始诊脉。手一搭脉,张景岳就知道了,这位是个虚证啊。因为他的脉那是又细又数,微弱得厉害。以前好多中医都认为数脉就是热,但张景岳同志重新把张仲景的脉法又给整理出来了,他说这人如果虚弱得厉害的时候,元气大虚,这脉也是数的啊,各位需要识别啊。这就是人家张景岳提出来的。

再问这位蓬雀同志什么问题,他的声音简直轻微得像不能发声(声微似不能振者),张景岳又忍不住问了一下:“你这些天都服用了什么药物啊?”

丫鬟赶快把其他医生开的方子拿了过来,张景岳一看,都是黄芩、黄连、栀子、黄柏之类的苦寒药物。

张景岳明白了,这个患者本来体质是阴虚,结果病了以后用的都是苦寒之药,这就使得下焦更凉了,肾经里寒冷得像冰窟一样,阳气飞腾,跑到了上焦来了。

这个病,如果再稍微晚一些,或者再继续服用苦寒之药,就要出问题了。

于是,张景岳马上给患者开了镇阴煎,熬好药后,用冷水冷却一下,然后让患者喝下去。

这个镇阴煎是什么方子呢?它是张景岳创立的方子,放在新方八阵的热阵中,方子的组成是:熟地、牛膝、炙甘草、泽泻、肉桂、制附子。

这个方子里面的熟地用得很多,张景岳说要一到二两,这分量现在看可能很大,但是这是经验,这种情况熟地就是要大量地用,几十克是正常的。熟地这味药在这里我给大家讲讲。

实际上,熟地和生地是一个药材,都是地黄,这是中医使用的最早的药材之一。早在汉代张仲景等人就用了。生地黄可以起到滋阴、凉血的作用。如果把生地黄给蒸熟了,就变成了熟地了。具体的蒸法也非常复杂,是要先把生地黄放入锅里,洒上酒,然后蒸,蒸完了,拿出来,放在太阳下暴晒,然后再重新拿回去蒸,再暴晒,这样一共重复九次,做成的就是熟地了。所以各位看清朝时候的医案,好多江南的医家开方子都是“九蒸熟地”、“九制熟地”的,就是说要炮制得法。

您该问了,有必要这么麻烦吗?其实这都是古人总结出来的方法,现在通过分析,发现炮制前后的地黄中有效成分的含量明显不同,可见古人是通过经验与效果来改进这些工艺的。

那么熟地这味药有什么好处呢?原来,它是补精生血的。各位记住了,在补血的方子里,我们都可以用到熟地,比如著名的四物汤,那就是熟地加上白芍、川芎、当归啊;又比如六味地黄丸,那主要的药物也是熟地啊。熟地这味药有个特性,虽然它主要是滋养肾精的,但是它和什么经的药配,就可以补什么经,比如,熟地配合白芍使用,就可以兼补肝经的阴血;和柏子仁配合使用,就可以滋补心经阴血;配合龙眼肉,就滋补脾经的阴血。

由于熟地是补血的,如果和一些祛除外邪的药物一起用,就可以在把外邪祛除以后,立刻由阴血来补足。比如在著名的阳和汤里,熟地是和麻黄一起用的,在麻黄把邪气散出后,由熟地来填补正虚的情况,这个方子对治疗寒性的闭塞性脉管炎、阴疽、慢性骨髓炎等效果都非常好。

其实生地和熟地都对风湿有驱除的作用,有的老中医就用生地七八十克,配合一点附子麻黄等热药,治疗风湿,效果非常理想。

张景岳是古今医家里面对熟地的应用最有心得的,经常随症使用,疗效非常的好,所以后人送外号“张熟地”。

在这个方子里面,张景岳使用熟地的量达60克,目的是赶快把患者的肾阴给补回来。他认为患者的咽喉肿痛都是因为肾阴虚,导致肾中阳气无所守,本来人家肾中的阴阳是抱在一起的,现在阴没了,阳当然也就飞了。阳气向哪里飞呢?是向上飞,所以就出现了咽喉部位的肿痛。这个道理看似玄妙,但是在临床中我们经常会见到这样的患者,这种患者什么六神丸、牛黄解毒丸吃了很多,越吃越重,反复地发作,有的几乎治疗了几年。当然,不都是咽喉肿痛,还有口腔溃疡,多少年都不好,其中就有这样的。

方子里还用了牛膝。牛膝是味补肝肾、强筋骨的药,药性是往下走的,所以如果下焦有虚弱之证,尤其是下肢,那么用了牛膝的效果就更好了。牛膝有怀牛膝和川牛膝之分,怀牛膝的滋补作用强,川牛膝的化瘀通络作用强,张景岳这里应该用的是怀牛膝。

方子里的炙甘草有通血脉的作用,同时甘草可以利咽消肿。

泽泻是泻肾经的水湿的。张景岳把熟地和泽泻一起用,这用的是金匮肾气丸的思路,使得熟地补肾却不增加水湿。方子里的附子和肉桂都是补肾阳的,用的量都不大,就一二钱,这是稍微地补点阳气。您该问了,上面都肿这么厉害了,还补阳?其实这就叫“引火归原”,这是中医理论的妙处,尤其是肉桂,用了以后,就能够把上焦的虚火给引下来,这是屡试屡效的方法。

这个方子张景岳是用来治疗吐血的,就是那种阴虚、阳气飞散导致的吐血,这种吐血经常是来势凶猛,非常骇人。同时还治疗阴虚导致的喉痹。但是在治疗喉痹的时候,要把药放冷了再服用,这叫“暗度陈仓”服药法,这么服药不至于引起上焦的难受。

这个方子的灵感其实来源于金匮肾气丸,但是熟地的用量大了,所以治疗的病症就改变了。这个用法后来被晚些年的傅青主学去了,傅青主就创立了“引火汤”,和这个思路是一样的。现在我们理清楚了,中医理论就是这么一代代传递的,各有来源(现在的李可老中医就特别擅长用这个方法,据他说很多五官科的疾病都是这个证型的,只是大家不会识别而已,所以久治不愈)。

这个方法我经常用,对于此种证型的口腔溃疡、咽喉炎疗效非常好,一般三服药基本恢复,但是要看清舌象,舌质一定是红的,如果舌质白,还有另外的方法。

我们把话题说回来,再看看这位蓬雀同志,他把凉的药,慢慢地喝下去了一服,然后就睡着了。等到第二天起来,惊奇地发现自个儿的脑袋变小了(原来是肿着的),而且,尤其令人惊喜的是,居然咽喉全都好了(“过宿而头项肿痛尽消如失”,看看,效果就是这么的快)。

当张景岳来复诊时,居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了,因为在张景岳昨天的记忆中,这位的脑袋个儿特大,非常的“威严”(这个词张景岳用得很搞笑),今天出现的是一个面容清瘦的书生,大家伙儿一介绍,张景岳才知道这位就是患者。

于是,张景岳就又开了调补气血的药物五福饮(这也是张景岳创立的方子,是新方八阵里补阵的,主要成分是人参、熟地、当归、白术、炙甘草),这个病就痊愈了。

一开始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怀疑,这位张景岳治病的路子怎么和大家不一样啊,治疗咽喉肿痛不用消炎药,倒用起补药来了,能行吗?

现在服了,十多天的病,那么重,人家一晚上就给治疗好了,真是高人啊!大家一起竖起大拇指——佩服!

这位蓬雀同志本来都觉得自己要死了,没想到一夜之间病全好了,他非常感谢张景岳对自己的恩情,从此两人成为莫逆之交。

说实话,我写到这里的时候,也是打心眼里佩服张景岳,他从《易经》的理论出发,深刻地领悟了人体阴阳的关系,开创了这个治疗方法,那真是功德无量啊。我临床用过,深深地知道这个方法的价值,但是非常遗憾,后世清代的温病学家对张景岳诋毁得很厉害,结果现在很少有人看张景岳的书了,这些方法知道的人也不多。大家都用清热解毒的方法来治疗这些病,导致那么多的咽喉炎、口腔溃疡患者久治不愈,有的十几年都生活在痛苦中,很是遗憾啊。

天下之病何其多

再讲个镇阴煎的医案。

这是一位少年,估计是刚结婚,性生活多了些。张景岳说,有的人身体本来就弱,如果房事多了,很容易损伤了肾精,也就是肾阴伤了。这样,肾中剩下的那点儿阳气无所依托,就很容易飘浮到上焦,形成热证,但是下面是寒冷的。张景岳说此时要诊患者的脉,这种脉一定是细微的,或者脉是浮的,但是一按,非常的空。

这位少年本来患的是外感伤寒,患了七天以后,突然就开始鼻子出血了。一开始大家还以为这是病要好了呢,因为张仲景说过,外感病中鼻子出血和身上出汗是一样的,都是邪气外出的途径,民间也有这种说法,说感冒了,鼻子出血就是要好了。但是这位的反应显然和大家想的都不一样,他的血是从鼻子里不断地流出,从早晨辰时开始,到了下午的申时,患者的家属反映流了有一升的血!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场景,血就那么滴滴答答地流着,愣没人能止住。此时再看这位少年,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当张景岳被请来的时候,患者的身体已经冰冷了,眼睛也已经直了,这血还往桶里滴呢,张景岳立刻给他诊脉。

当时的情景很乱,患者的父母还在身边号啕大哭,这都给张景岳的诊断带来了很大的干扰。

但是,张景岳是诊断高手,他的手一搭脉,就马上判断出,这位是个虚阳浮越的上热下寒证。

他马上给患者开了镇阴煎,方子我们前面说过了,是重用熟地,然后用少量的肉桂等药引火归原。其思路就是把肾中的肾阴补足,这样使得阳气有所依托,然后再引火归原。

患者家属马上就按照张景岳的方子给这个少年服药,结果,一服药以后,鼻子里的血就不出了,身上也开始感觉温暖。然后张景岳再根据这个少年的身体情况调理了一下,这个病就痊愈了。

这是张景岳第一次治疗这种鼻腔出血,从那以后,凡是碰到这个症候的,张景岳全是这么治疗的,屡试不爽,疗效显著。张景岳自己也颇感自豪,他说这虽然是金匮肾气丸的思路,但是,这个镇阴煎对这种病症的疗效要迅速很多啊。

再说个吐血的患者。其实这个吐血从现代医学来看,病因挺复杂的,上消化道出血,呼吸系统出血,都会从嘴里吐出来。有的上消化道出血很危急,下了胃镜下去,喷射的血液都把视野给挡住了,根本就查不出哪里出血了。当然,古代没有胃镜,更是无法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所以只能根据身体的整体表现来分析,然后确认出血的根本原因,进行调理。

这不,张景岳就遇到了这么一位,他姓倪,是个孝廉。这位老倪同志都四十多岁了,为了生活,还经常给报纸写点文章,给广告公司写点保健品的宣传文案什么的,赚点儿稿费,所以熬夜在灯下奋笔疾书那是经常的事儿。中医说啊,思虑伤脾,所以这位的脾经就不那么的强健,一过分劳累了,就会吐血。每次碰到这种情况,他都会来找张景岳,张景岳也就随症治疗,每次恢复得都还很快。

这一年的夏天要结束的时候,老倪同志手头的活多了点儿,连着几天都熬了夜,白天还要出去应酬,“连日交际”(提示中文系的同学,“交际”这个词看来明朝就出现了),结果坏了,又开始吐血了,不但上面吐,下面还泄血(这里没有说明颜色,如果是胃出血,便出来的应该是板油样的黑色),吐出来的血每次有手掌那么大一摊,或者是红色的,或者是紫色的,很是吓人。

老倪同志这下开始担心了,才想通,拼老命赚这么多钱干吗啊,还是身体健康重要啊,于是就赶快找人去请张景岳。可是恰巧,张景岳到别的地方出诊去了,没办法,就请了另一位比较有名气的医生。

这位医生来了以后,一看日子,这是夏天啊,夏天属火,正是火气当令,而你又是操心上火患的病,这两股火加在一起,不吐血才怪呢!

于是就开了清火的药:犀角、地黄、童便、知母等,这里面的药物我们大家都熟悉了,以前的各位医家也经常用。但是,中医就是有这么个特点,就是这些药,你用对了就治病,用不对就耽误事。

显然这位医生就没有用对,这些药老倪同志服用了两服,结果吐血吐得更厉害了,而且体力开始明显衰竭,脉搏跳动得也更快了。这下可把医生吓坏了,说:“这脉搏跳动得这么快,你的体内该有多大的热啊(这位一直认为脉数为热来着),这么生猛的药我都用上了,居然还控制不住,唉,可叹啊,不可为矣。”在过去,医生一说“不可为”,就是这个病无法救治了。

这下老倪同志的儿子无比惶恐,于是赶快又来到张景岳的家里,正好张景岳回来了,于是就一起来到了老倪家。

张景岳一看,此时确实是病情危重了,一般的医生,这个时候就不能出手了,因为如果患者死在自己的手上,对自己声誉的影响是非常大的。但是病人情况危急,再不治疗恐怕就回天无力了。张景岳毫不犹豫,立刻给病人看病。他诊完脉,就给患者开了人参、熟地、干姜、甘草四味药,而且量特别大,让患者家属熬好,并喂病人喝了下去。

当时正好旁边有个医生,看到这个方子后,吓得捂住了嘴,心想:这张景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病人体内火气旺,你还开这么多温补之药,好,我就来看看热闹吧,看你一会儿怎么收场。

这服药第一次喝下去后,患者没有什么反应,第二次喝以后,往上呕的劲头就小了。接着张景岳又在方子里加入了附子、炮姜各二钱,用了人参、熟地各一两,白术用了四钱、炙甘草一钱、茯苓二钱,黄昏的时候服的药,服完以后,患者竟然开始睡觉了,一直睡到四鼓时分。醒后又喝了一次药,这个时候,血就不吐了,于是张景岳就又开了很多的温补药,调理了十多天,这位老倪同志算是彻底地好了。

那位本想看张景岳出洋相的医生越看越吃惊,看到患者最后居然好了,终于心服口服,钦佩之情,溢于言表。他对张景岳说:“如果你不在这里,老倪一定会被童便、知母、犀角等药给害得丧命的,不过您可得给我说说,先前的医生诊断开方,为何无法治愈?为什么这个病用温热药却能好呢?”

张景岳说:“他是按照火症来治疗的,可是,你要把病情诊断清楚啊,病人他不是火症,他是因为脾虚,气不足了,导致的气不摄血(中医认为血液是在气的统摄下运行的,气不摄血则血就妄行),如果再用寒凉,那么必然伤了脾阳,这就会导致病情恶化啊,所以,我们一定要学好中医诊断学啊,同志!”

看到这里,有的朋友该有疑惑了,怎么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味药,什么犀角、附子的,为什么这位用了就救人,那位用了就害人。看来这药是没有对错的,药就是药,是用药的人医术有高低,可是这里的区别到底是什么呢?

是啊,我们看了这么多的医案,用的药无非就是两大类,温药和凉药,用药的味数也就是那么多,还没超过几十味呢,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的错误判断呢?

原来,问题就出在诊断的水平高低上。

那么,张景岳到底有什么诊断秘诀呢?他对中医诊断学到底有什么贡献呢?我们下面接着说。

诊断的秘诀

要说张景岳为什么对中医诊断学有那么大的贡献,还真得从人家的知识结构谈起。一般人学治病,也就是跟着别人跑,别人说怎么治病就怎么跟着学,不会思考,不会创新。可患者的病情变化万千,千篇一律、不能与时俱进的治疗方法又怎么能跟上变化的速度呢?

但是张景岳不同啊,人家的国学基础好(小时候的补习班报得多),尤其是《易经》学得好。《易经》是什么?方法论啊!各位千万别以为《易经》是拿来算命的,这可就太小瞧它了,它其实是叙述方法论的,是叙述如何处理事物之间的关系的。尤其可贵的是,它论述的那是动态中事物的关系、自己的处理方法等,那是古人的大智慧啊。一个人如果能够把《易经》领会好了,那这个人做事一定是十分成熟的,问题的要害在哪里,自己什么时候行动,都会有一个清晰的思路(顺便说一句,如果真的领会了,那么此人在单位里一定如鱼得水)。

张景岳除了《易经》,还十分精通天文地理,而且,他的生活经历也很丰富,尤其是战争中的经历,更让他知道如何分析问题,如何找到问题的关键。各位,这种能力那可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得来的啊,那种刺激的强度估计我们是想象不出来的。

所以,张景岳分析病情,就跟分析战场一样,那是十分清晰明了的,什么是主要矛盾,什么是次要矛盾,对方的主将在哪里,如何一剑将其击毙,这都是他擅长的。

为什么他能达到那种高度呢?张景岳的知识结构不是一根线,他的知识结构是个金字塔,下面厚着呢,所以他看问题可以抓住关键。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大师都是多面手的缘故,他们并不局限于一个学科,而是同时涉及好几个学科,最后在一个学科上有了突破。例子太多,我就不举了。

现在我们来看张景岳,他十分清楚诊断的重要性,因为这关系到后面的治病环节是否正确。诊断一错,您就甭想后面了。所以他在近百万字的《景岳全书》里(实在是个大部头,拿一会儿胳膊就酸),上来第一篇就是讲诊断的,他在这里说了一个问题,就是病情这么复杂,跟天上的千万繁星似的,我们怎么分析啊?

张景岳说,我们要把医家的心当做北极星,看准方向,找到主要矛盾。我们用这一颗星,对一个主要的矛盾,不去对那千万颗星星,我们把这个主要矛盾抓住了,其他的就迎刃而解了。那么,这个主要的矛盾是什么呢?张景岳说:就是阴阳。

张景岳这里说的就是系统论,这是从《易经》里学的,就是用阴阳,把事物分成两个系统,这样大方向就不会错了。

张景岳说:“阴阳既明,则表与里对,虚与实对,寒与热对,明此六变,明此阴阳,则天下之病固不能出此八者。”

各位,这段话太了不起了,为什么呢?因为从此,中医的著名的“八纲辨证”出现了。

张景岳真是个高人啊,其实这些东西古代都有了,也有人提出来了,不过大家都没有仔细地给论述过。张景岳彻底地分析论述了一遍,从此建立了八纲辨证的理论体系。后来民国的时候上海的医家祝味菊,明确地提出了“八纲”这个名词。

其实看病和侦探破案一样,但是比侦探过瘾,因为你侦破刑事案件,这案犯有可能跑到国外去了,你找不着线索,急得干跳脚。但是看病可就不同了,所有的线索都在患者的身上呢,你就找吧,一定能找到,最后把案子给结了。这就像是福尔摩斯侦探小说一样,案件是封闭的,就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福尔摩斯要很久才能破一个案子,医生可能一天要破获十来个。

一个严谨的医学体系,它的诊断系统一定要像法律的法典一样,条理清楚,规范严格,有据可查。西医这方面做得不错,我们中医现在经验都有了,在建立法条方面还应该努力。

但是张景岳那会儿就想到这个问题了,于是他提出了八纲辨证,这八纲就是又把阴阳向下细分了,分成了若干个子系统,这样就会把疾病的性质不断地缩小,从而定性。

中医还有若干个诊断体系,比如脏腑辨证、卫气营血辨证、三焦辨证、经络辨证、时间辨证等系统,这些系统是交叉在一起的,就好比是刑侦中的现场证据、目击者证词、人物关系分析、法医检验等,有好多条思路,哪个里面都可能露出线索。中医诊病也是这样,一个好的医生,这些体系都特别擅长,碰到一个患者,在哪个体系暴露出了问题,就从哪里下手调查,找出症结,就是这样。

我给大家举个例子讲吧。

就拿我们经常患的感冒讲,一个人感冒了,怎么判断感冒的性质呢?

从八纲来看,此时,首先就要考虑阴阳了。一般中医先考虑所患邪气的阴阳,但是邪气的阴阳也没有写在那儿,怎么分析呢?实际上是从人体的反应来分的,您看自个儿心烦气喘嗓子疼,一派热象,热为阳,必伤阴,而病在肺经,所以要注意保护肺阴了。腑为阳,脏为阴,肺与大肠相表里,可以考虑从大肠泄去肺热,保护肺阴。

这个大思路定了以后,然后分表里,您的皮肤发冷,显然邪气在表。还有啊,发冷,这是寒啊,所以这里表里寒热就有了,是表寒证,这属于阴,但它此时是次要矛盾。

然后再看里面,您心烦口渴,嗓子疼,呼吸声音重,咳嗽有黄色的痰。通过观察这些症状,我们就清楚了,痰是黄色,说明里面有热啊,有寒那么痰该是青色或无色的啊。心烦口渴嗓子疼也是有热的表现,痰黄是正气正在和邪气斗争的产物啊,所以是里面有热,是里热证。而里热是主要矛盾,外寒是次要矛盾,要分清比例。

这个时候还要看看虚实,您肌肤出汗吗?不出汗,发冷,都是鸡皮疙瘩,这不是虚证,所以这是表寒实证。里面呢?感觉热,咳嗽也是很有力气的,脉象有力,这说明里面正气未虚,也是个实证,所以是里热实证。

合起来,就是外寒里热的实证。

这样方子就清晰了,要开一些散外寒的药比如苏叶、麻黄等,量少点,各用几克就可以了,加上清里热的银花、连翘、黄芩、白僵蚕等药,这个量可以大点,用十几克吧,其中连翘、银花可以用到30克。为了保护肺阴,加上点沙参、玄参。如果大便干燥,为了通大肠,稍微加一点大黄等药,因为没有虚证,所以不用补药,如果有虚的情况,还要用。

上面的例子主要是这个思路,有的时候还要加入卫气营血辨证、脏腑辨证什么的,但是一般的轻微感冒初起的时候,就是这个思路,按照这个方法辨证的。

张景岳在《景岳全书》里,上来就是《明理篇》《阴阳篇》《六变辨》,在《六变辨》中,又分了《表证篇》《里证篇》《虚实篇》《寒热篇》《寒热真假篇》,连着论述了这么多的内容。各位有兴趣的可以找来该书看看。为什么人家疗效好啊,因为人家精于辨证啊,只要从根上把问题分析清楚了,后面就不会出什么大错的。

这就是高手,从方法论上下手,然后才能势如破竹。

举个真实的例子吧。有位少妇嫁到了一户姓金的人家里,这位少妇的娘家是个官宦家庭,她从小就被宠得刁蛮任性,所以嫁为人妇后估计耍脾气的事情是经常有的,时间长了,就出现了一些病症,主要是胸肋痛,还有呕吐,犯病的时候吃些药,也就好了。

这一年,秋天即将要过完的时候,北京的天已经很凉了,大家都忙着去香山看红叶呢,这位少妇的病突然就犯了,还是呕吐,但是这次呕吐得不是一般的厉害,连着吐了两日,她还昏迷了好几次,搞得本来计划去香山的家人全都留在家里伺候她了。

这个时候,家人就把张景岳给请来了。张景岳来了一看,一屋子的医生(看来这家人对这个少妇很重视)。医生都围着患者(见诸医环视)正讨论呢。都说什么呢?有一个医生说,应该使用独参汤,用一味人参,熬汤,给灌下去,或许可以救活。大家都摇头说现在连汤药都下不去了,进嘴里就吐,没有什么办法了。

张景岳听了,也没说话,就坐下来诊脉。诊得的脉象是“脉乱数甚”,而且看到患者“烦热躁扰,莫堪名状”,现在就是这些症状了,让我们来分析一下吧(张景岳老师此时已经判断完了,剩下的我们来练习一下吧)。

首先,我们从阴阳来分,这位烦热、躁扰,再加上脉数,这都是阳证,如果虚弱的昏迷是可以用人参汤的,但是这位显然不是虚弱,而是热盛,所以从阴阳上来分,那位医生要用人参汤就不对了。

然后看表里,这显然不是外感,没有外邪来袭的表现,说明无表证,只有里证,这样表里就分清了。

寒热是这个病症的关键,这位少妇很烦躁,而且像神志受扰的样子,这似乎是热证,但是有的时候,阴盛也会烦躁,如何判断呢?从脉象上我们可以判断,如果脉数,则有热证的可能,但是脉数还可能是大虚。但是看这个患者的状态,是个盛壮之象,不是虚的,所以从脉象来看只能是热,另外我一般是从舌象上看,热证的患者舌质一定是红的,寒证的患者舌质一定是淡白的。

张景岳显然对寒热这个判断还不放心,于是他就拿了一杯冷水,问患者,想喝吗?各位,这是一种诊断方法,试验一下,如果是寒证,一定是会想喝热水的,可现在给她凉水,这位少妇马上就点头。

于是张景岳就给了她半杯凉水,这位没客气,咕咚几口就给喝了,然后还觉得挺安静的,没有呕吐(不惟不吐,且犹有不足之状),于是张景岳就又给了她一杯凉水,这位又喝了,喝完之后,还是没什么反应。

这下张景岳就更有把握了,他立刻就开出了他自己创立的太清饮,这个方子是新方八阵里寒阵中的,组成是知母、石斛、木通、生石膏,药量都不大,石膏才用了五六钱。方子里的这几味药可都是清热的,其中的木通是导热从小便排出,石斛有生津的作用。

这个方子一写出来,大家就开始议论了。您别忘了,还有那么多的医生在场呢,这有的人就说了:“现在是秋末了,天都这么凉了,患者能受得了这么凉的药吗(能堪此乎)?”

张景岳是个实在的南方人,不大会辩论,北京人则是出了名地能言善辩,每次辩论张景岳总是处于下风,有时候有的患者强词夺理,质疑张景岳的诊断水平,他都无法为自己辩驳,只能眼看着自以为是的患者倒霉了。

张景岳索性也不跟他们这些京片子理论了,直接就给患者喝药。这个药才喝进肚里,患者就开始感到困倦了,然后倒头便睡,睡了半天,再起来的时候,就不呕吐了。

然后张景岳用了一些滋阴的药物,不久,患者的这个病就痊愈了。

张景岳事后总结,说:“自后凡见呕吐,其有声势涌猛,脉见洪数,症多烦热者,皆以此法愈之。”

因为,呕吐“声势涌猛,脉见洪数,症多烦热”的症候,就是一个里热实证。

自个儿的孩子病了

张景岳早年几乎把全部的精力用来行走江湖了,提着剑“出榆关,履碣石”,后来又当兵做了参谋,“经凤城,渡鸭绿”,结果是一点空余的时间都没有,我很怀疑他是很大了岁数才娶上老婆的(看来武侠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毕竟像郭芙蓉那样的主儿少)。我的这个判断来自于他生儿子的年龄。让我们来看看吧,我们的张景岳老师是在公元1613年喜得贵子,这年他正好50岁,刚刚游走江湖回来(就是被那位异人给训斥了一通,终于顿悟医道的那次)。那个时候,他已经彻底放下了一切,开始专心琢磨医道,不再想着闯荡江湖。但是在琢磨医道的那几年,张景岳的二儿子和小儿子相继出世。

张景岳属于老年得子,自然对几个儿子疼爱有加,但是,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哪儿有不得病的?张景岳的儿子也不例外,曾经多次患病,张景岳把这些治疗过程都记录下来了。让我们来看看吧,顺便了解一下,这些名医们在自己的家人有病的时候,会面临怎样的挑战。

中国有句古话,叫“医不自治”,俗话说就是“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刀把”,有的时候,自己或者自己的家人患病,自己因为感情的缘故,会丧失了判断能力,所以,这个时候是对医生的巨大考验。

在张景岳的大儿子长到2岁的时候突然病了,患的是背疽。谁也没有想到,这么严重的病,被一个刚满2岁的小孩子碰上了。

刚开始发病的时候,是后背上微微地有些肿,这个时候张景岳有些疏忽,没有采取措施(估计是没有完全判断清楚),几天后,用手一按,就发现这个肿的地方“根深渐阔,其大如碗”,这个疮疽严重与否是要看根盘大小的。这才2岁的孩子,根盘就这么大,很是吓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孩子开始出现微热的症状了,您别看张景岳那么大的名医,这个时候也晕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因为里面带着感情呢,尤其是50岁时才得这么个儿子,心疼得很啊!怎么办?找医生吧(这就跟普通人一样了,我们讲述的每个故事里都有这样的情节)。找了好几个外科医生,估计以张景岳的名气,找几个朋友来是很容易的,这些外科医生在看了以后,对发病原因说法不一,但是大家的一致意见是赶快要解毒,于是就合着开了一个解毒的方子,都是寒凉的药。

结果是服用了一服以后,身上就立刻开始发热,精神头也开始不足(神气愈困),连饮食都不进了。

这样的故事我们已经很熟悉了,但是这次却发生在了我们的大名医张景岳的身上(看来谁都不是神仙啊),张景岳此时是什么反应呢?他是“畏惧之甚”,自己的宝贝儿子啊,怎么命这么苦啊!

此时张景岳的脑子里完全是乱的,50岁才有这么个独子,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啊,作为父亲看着孩子受苦,他心如刀割。

怎么办?束手待毙吗?那哪儿成啊,自己学习了那么多的医学知识,难道此时就不能自个儿好好地琢磨一下吗?于是,张景岳就拼命地告诉自己,一定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以前看的医书里都是怎么说的呢?

他的思路很快,脑子里马上把以前看过的医书都检索了一遍,然后选出了比较有关联的论述,比如朱丹溪对此病症的论述,虽然张景岳和朱丹溪在某些问题上的观点不同(张景岳曾经说朱丹溪的“阳常有余,阴常不足”的观点不对,应该是“阳常不足,阴本无余”,这个我们后面再说),但是人家毕竟是搞学问的,对朱丹溪的一些正确的论述,张景岳也是不断地引用,各位可以看看《景岳全书》,里面对朱丹溪理论引用的比例是十分大的。

那么朱丹溪老师在这里说什么了呢?朱丹溪说过:痈疽因积毒在脏腑,当先助胃气为主,使根本坚固,而以行经活血佐之。

还说过:但见肿痛,参之脉证虚弱,便与滋补,气血无亏,可保终吉。

张景岳回想起这些,心里感觉踏实了一些,他向着远方舒了口气,心里默默地说:“谢谢你了,丹溪前辈!”

然后,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坚毅,他努力把自己的心神安定下来,把自己的孩子当做一个普通的患者,开始认真地分析。

分析的结果,张景岳把这个病定位为里虚寒证,这是从人体的正气的角度来考虑的,正气不足,所以无法把毒邪托出体外,这才形成了背痈那里皮色不变,而孩子神情困倦的情况。

张景岳开出的方子是:人参、附子、当归、熟地、炙甘草、肉桂。

这里面温补的药居多,当归是用来活血养血的,“当归”名字的由来,是能使血各归其所,故称之。过去当归这味药分成当归头、当归尾、当归身、全当归和当归横须,药用功能各有区别。当归头和当归尾是活血破血的,在需要化瘀的药中用的是这两味;当归身是补血养血的,化瘀的作用不强;全当归就是加在一起了,既活血又养血,如果写当归,就指全当归;当归横须是活血通络,对于病入脉络的,可以用这个,名医缪希雍就非常喜欢用当归横须。但是现在药房已经不这么分了,一般只有当归一味药,但是大家要了解这些,这是中医的文化,慢慢地就会消失了,反正我去问过很多药店已经没有这些分法了。

张景岳开的这服药,给孩子服了一服以后,孩子就开始能够吃东西了。再服一服,精神头就上来了(神采依旧)。这样,张景岳就开始给孩子“药食并进”,十服药以后,孩子后背的痈里面就成脓了(在正气不足的时候,是无法成脓的),然后张景岳就用针(在针灸用具里面有专用的针)把痈给刺开,这样脓就排了出来,再调理了一个月,孩子的病就好了。

张景岳后来自己总结,就是在判断病情的时候,首先区分了阴阳。其实正气和邪气是一对矛盾,但是此时正气虚是关键,张景岳说这个情况是“阴证”,邪气此时还没有完全发作,因此扶正才是必须要做的。

大儿子好了,没过多久,二儿子又病了。

二儿子出生在张景岳52岁的时候,五月份生的,没过几个月,就在初秋的时候被寒风吹着了,忽然患了感冒,身上发烧,脉稍微有些紧。一般受了寒,应该向外发散啊,于是张景岳就自己开了川芎、苏叶、羌活、白芷等发散的温热药,结果一服药下去,孩子就开始泻肚子,连泻了两天,在泻的同时,还出现了喘的症状,而且是越泻喘得越厉害。

这下张景岳自个儿也傻了,这要是给别人开药,孩子家长还不跟你急了?谁的孩子谁心疼啊。

张景岳自个儿也心疼啊,可是没有办法,一定要解决问题啊。于是就开始了推理的过程。这就跟破案没有什么区别,要找到真凶是谁,具体的推理过程张景岳老师给记录下来了,我们可以观摩一下。

张景岳想:难道这是寒邪太盛的缘故吗?如果是的话,那么我用温热药,为什么没有见好,反而还泻肚子呢(何以用温药而反泻)?显然这里不是症结所在。那么难道是热邪吗?那么不应该他泻了几天热象还不减少,显然这里也不是问题的关键。

此时的张景岳看到孩子喘得厉害,心里也着急得很,但是他还是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分析。

突然,他在一个现象上找到了突破点。

他发现:孩子泻得越厉害,喘得就越厉害。真凶原来就在这里,为什么呢?因为如果是个实证,就是邪气盛的,那么在泻了以后,邪气排除一些,喘会减轻一点。但是,这里泻了以后,反而喘得严重,说明中气是虚的,泻了以后,就更虚了,所以才会喘得更厉害了。

这样,虚实就判断清楚了,原来是正气不足捣的鬼啊!

张景岳分析出来以后,就用人参二钱、生姜五片,熬了水,先给孩子试着服用了两三茶匙,然后抱着孩子在屋子里来回地走(“即怀之而旋走室中”——多有人情味的叙述啊)。接着,他仔细地观察了孩子的呼吸情况,发现孩子的喘并没有减轻,但是也没有增加,于是胆子就大了,又给孩子灌了三四茶匙。过了一会儿,觉得孩子的呼吸似乎顺畅了些,张景岳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说明自己的分析是正确的,真凶就是中气不足啊,于是就把小半杯的药汁都给孩子灌下去了。

从中午开始,到下午的酉时,张景岳把一服药都给孩子喝了,这个时候,正好有个医生朋友来看望,一见张景岳给孩子服用的是人参,吓得连声说:“错了!错了!如此大喘,怎么能用人参呢?应该用抱龙丸啊!”

张景岳不愿意和人辩论(我们说过了,他辩论的功夫不行),就嘴里答应着,然后又煎了一服人参汤,给孩子灌下去了。

到了半夜,这个孩子的气息就平复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然后泻肚子也停了,身上的热也退了,这个病就好了。

各位看看,养一个孩子容易吗?孩子患病的时候,父母的心都是揪着的,就连张景岳这样的大名医,也是反复思量,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啊。

所以张景岳在《景岳全书》中的《小儿则》的“外感发热治法”中就特别地提到了,说孩子患了外感,当然要发散解毒的;但是,如果看到孩子没有那些明显的外感表现,“气血平和”,但却总是“困倦昏睡”的,一定要考虑到正气的虚弱这个问题啊。

又过了两年,他的第三个儿子出生了,此时他已经54岁了(佩服一下,张老师很勇猛啊)。

这个孩子是正月时出生的,到了白露时节,刚刚满半岁。这个时候天气有些凉,张景岳就嘱咐老婆,要好好注意孩子的保暖。但是显然他老婆对此问题并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结果孩子就受了凉,几天后,就开始吐泻大作,张景岳的反应也快(前面两个儿子生病,有了经验了),立刻就用温脾和胃的药给服用下去了,但是非常遗憾,没有效果。

然后张景岳又用了理中丸,孩子服用了也没有效果。

再后来,又在方子里加入了人参、姜、肉桂、吴茱萸、肉豆蔻等药,依然没有效果。

这个时候,孩子把刚刚喂进去的奶立刻全吐了,连着喝的药一点都不剩,全都吐出来,感觉是整个肚子都空了。

张景岳看到,孩子吐出来的东西一点都没有消化,而孩子此时的神情非常痛苦,已经到了病危的地步(万无生理矣)。

张景岳遇到了空前的危机,他描述此时的自己“含泪静坐书室”,很是凄惨。

怎么办啊张景岳,你一世为医,难道真的连自己的孩子都救不了吗?

不行啊,我一定要放下自己的感情啊,我要冷静下来,仔细地分析啊!

于是,张景岳长时间地坐在书房里,按照中医诊断学的理论,从头开始分析。

难道是用人参、附子、干姜等温热药用错了吗?没有啊,分明是受寒所导致的吐泻嘛。可是,如果分析得正确,那么为什么没有效果呢?问题出在哪里呢?

就这样,张景岳一直想到了半夜,突然,他灵光一闪,有了一些头绪(忽于夜半而生意起),他想:这是胃气虚弱得非常厉害的缘故啊,药的气味和胃的喜好不同,所以就不接受药物,我一定要把药物的味道改变了,再给孩子服用!

主意已定,说干就干。张景岳拿来了胡椒和煨姜,捣碎了,熬成水,然后用人参熬汤,十份参汤,配一份胡椒汤,一点点地给孩子喝下去。各位,这个胡椒就是开胃的,您看外国人吃东西都撒黑胡椒粉。胡椒的最大特性是药性往下走,止呕的效果不错。结果,这次给孩子服用的参汤,孩子居然都没有吐。张景岳来劲了,连着给孩子喝了二两的参汤(晕!二两,我没有写错,这量可够大的了)。

参汤刚喝完,孩子就开始烦躁起来(躁扰呻吟,烦剧之甚),家里人一看,都傻了,纷纷埋怨张景岳,尤其是爷爷,气得直蹦高,已经开始到处找板砖了,说:“有你这么干的吗?参汤好,也没有这么个服用法啊!”老婆则与家人抱头痛哭。

张景岳也感到纳闷,不会啊,应该没有错误啊,如果用药是错误的,一开始服用一点的时候就应该有反应了,为什么此时才发作呢?

难道是这么久没有吃东西了,此时正气来复,肚子里饿的?

想到这,张景岳就拿了一碗米粥,在孩子面前来回晃,来馋这孩子,结果小孩“张皇欲得,其状甚急”,非常想吃。于是张景岳就给孩子一小盅的粥,结果孩子是“鲸吞虎嗜”,全给吃了。

再给半碗,又全都吃了,最后又吃了半碗以后,就开始困了,倒头大睡。

后来,张景岳在方子里加入了附子,结果孩子受寒而得的吐泻就痊愈了。

从此,张景岳对此类的婴儿的病症有了经验,并把它记录了下来。

各位看现在有位四川的“卢火神”写的书,他的书里在温补脾肾的时候,为什么用了那么多开胃气的药啊,什么山楂、白蔻仁、砂仁等,就是这个意思,把胃气打开,温补的药物才能进入,人体才能接受。

其实,人们对于治疗疾病的经验就是这么积累起来的。一开始谁也不是神仙,都没有受过理论的分析和指导,经过临床,治疗好了患者,就有了经验,后人也就可以少遭罪了。

我写的这些医案,都是古代的医生在自己的临床中遇见的、记录的。我们看了这些医案,可以知道原来中医是这么处理人体的疾病的。时代发展到了今天,很多病症依然相似,比如碰到因为天冷受寒而患的胃痛、肚子痛、吐泻,服用“附子理中丸”,不用多吃,就吃一丸,基本就可以恢复了。

网友互动

王思柳问:

罗博士,你写张景岳治疗王蓬雀咽喉病的那个医案,不仅故事好看,而且医理也分析得透彻。你说你经常用这个方子,对于此种证型的口腔溃疡、咽喉炎疗效非常的好,一般三服药基本恢复,但知道这些方法的人不多,大家都用清热解毒的方法来治疗这些病,因此导致那么多的咽喉炎、口腔溃疡患者久治不愈。

你的话令我豁然开朗,难怪我每次得口腔溃疡用清热解毒的药总是治不好。我得试试你说的方法了,嘿嘿。

西医给我的诊断是慢性咽炎,是不可能治好的。我这个病一发作,嗓子也痛,鼻子也不舒服。有时还有口臭。

现在正在发作,我照了镜子,舌质是红的,应该对症吧?

罗大伦答:

王思柳及各位网友,大家要在医生的指导下应用,我把这个症候的特点说一下。这种龙雷之火上越的情况的诊断指征是:舌头红,苔薄,有的没有苔,脉弱,重按无力,感觉像棉花一样软,同时下肢冷,尤其是膝盖,经常自己感到冷,用手摸也感觉比身上其他的地方凉好多。有的人脸上泛出红晕,像是化妆后的感觉。李可老中医总结的指征是:膝盖冷;病情来势迅猛,病症突然加重;在节气交替的时候多病(我个人见到的在冬至的时候多);有的人感觉有股热势从下面往上冲;不渴,尿却多,如果喝水,喜欢喝热水。

我这是给医生朋友写的,大家有兴趣可以参看《李可老中医急危重症疑难病经验专辑》这本书。各位网友需要咨询医生,稳妥为盼。

咖啡加蜂蜜2008问:

罗老师,张景岳在治疗王蓬雀的病时,使用熟地的量达到了60克,你分析说,张景岳的目的是赶快把患者的肾阴给补回来,他认为患者的咽喉肿痛都是因为肾阴虚,导致的肾中阳气无所守,本来人家肾中的阴阳是抱在一起的,现在阴没了,阳当然也就向上飞,所以就出现了咽喉部位的肿痛。

我想问,上面这个例子是不是真寒假热?如果不是,又是什么呢?

罗大伦答:

朋友,它可以算是真寒假热的一种。人们总是说真寒假热,那么是怎么形成的呢?这就是一种解释,对于这种情况,还有很多种名称,也叫“水浅不养龙”,你可以体会一下,就是阴气不足了,无法继续把持住阳气;另外的说法是“龙雷之火飞腾”,这个古人也有过一通讨论,其实就是中医认为肾是两水夹一火,这是一个象,阴丧失了,阳也就无所依托了。也有人用灯芯的火来解释,说当灯芯的油即将烧完的时候,火苗会忽涨,然后就油尽灯灭,这个忽涨的火苗就是虚火,古人用一些形象的东西来比拟这种生理状态。但是在生活中这种情况是普遍存在的,很多咽喉肿痛和溃疡都和这个有关。

Jadewindy问:

罗先生,俺在北京,不知道是否可以告知您行医之所在?我想挂号请您看一下病。

罗大伦答:

每天都有许多邮件问我这个问题,我声明一下:各位网友,多谢大家的信任了!但是我客观地说,我故事写得好并不代表我就是中医高手,比我水平高的医生有很多啊!有很多朋友都想从外地来北京找我就诊,其实这是不对的。在全国各地都有很多好的医生,治病应该以方便为原则,就是在北京,也有许多好的医生。我写这个帖子的初衷并不是想让大家奔一个人去求医,而是让大家了解中医,在自己的身边发现中医,我现在自己的工作已经是超负荷了,所以人多了也会降低诊病质量的,不能因此耽误了大家。多谢各位了,希望不要再来邮件问这类问题了。相信您一定会在周围寻访到疗效好的中医的!

我写帖子的过程,也是向各位学习的过程,各位现身说法的治病经历,让我感觉中医在民间还有旺盛的生命力。反而是一些大城市里的朋友,经常很久都没有治好病。那些乡间的,找个邻村的医生,那乡村医生可能连这个病在现代医学里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用一些传统手法,却给治好了,让人感叹。

岩涧问:

我2006年时突发高热,身上初期是斑疹,后来全身皮损(除脸部),高热长达40天,体温都在39.7℃左右,没有一刻时间退烧,抗生素、激素都无效,最后使用免疫疗法也疗效甚微。大概高热了100天后,有人向我推荐了一种中药叫西黄丸,吃了西黄丸,第二天体温就开始明显下降,连续吃了几天后,体温就基本正常了,人也慢慢恢复。因为初期使用西医治疗时,用了大剂量激素,皮肤全部换了一层。到最后也没有明确诊断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我不知道是不是中药救了我,因为同时进行的治疗太多了,不过我感觉西黄丸的疗效是最显著的。

我想问一下罗博士,西黄丸的对症是什么?这个药是肿瘤科的医生推荐我吃的,现在快3年了,我的病没有再复发,但是我很容易过敏,身上容易出现湿疹。

看了您的文章,我感触很多,我太了解求医无门的感受了。在我高热期间,每天都是在医院里度过,反复做各种检查、换抗生素、用激素、各科会诊……每天我都希望医生能找到我的病因,每做一个新检查,我就燃起一份新希望,但是一直失望,到最后几乎绝望,西医完全无法控制我的体温。我换了3家医院,最后一家医院转了3个科室。100多天,我犹如置身于炭炉之上。

我本身是护士,但是因为这次疾病,使我几乎对西医失去了信心,对中医,我想亲近却无门。我很害怕,如果再发作,我能不能再挺过来?

罗大伦答:

我来先说说西黄丸是个什么药吧。这个方子原来的名字是犀黄丸,因为用的药是犀黄。那么,什么是犀黄呢?难道是犀牛的胆结石?不是,中医传统上把牛黄也叫犀黄,原来犀黄丸是一个以牛黄作为主药的方子。

这个方子的组成是:犀黄、麝香、乳香、没药,这些药在研成粉末以后,用黄米饭做成丸。

我跟大家聊聊牛黄吧,天然的牛黄比较少见,现在的药物里多用人工的,天然的很昂贵,而且越来越少了,因为现在的牛都是饲养的,见天儿的在栏里关着,很不自由,也很少能形成牛黄。因为牛是要在自然的环境里吃草,然后患胆囊疾病,在胆囊发炎的情况下,才会产生牛黄的。如果真的发现了牛黄,那可真就感谢老天爷吧。一般传统采集方式是很讲究的,需要赶快把牛黄取出,不要被胆汁再泡到,否则牛黄就会变成黑色。弄干净胆汁后,要用中药灯芯草,或者是通草给包裹起来,外面再用白布包上,然后阴干,千万不能被风吹或者日晒,否则裂开了,品质就下降了。

那么牛黄的真假,我们怎么验呢?真的牛黄如果取一点粉末,用水化了,放在指甲上,会把指甲染成黄色,很长时间都不褪去,这叫“透甲”,也叫“挂甲”。

而且真的牛黄,入口清香清凉,味道是先苦,然后再带些微甜的味道。

牛黄有清心、化痰、利胆、镇惊的作用,尤其是当热邪侵入了心经,引起了一些神志方面的变化时,用牛黄效果非常好。钱乙的一些治疗小儿惊风的方子里就用了很多的牛黄。

以前同仁堂制作的安宫牛黄丸就是用的天然牛黄,后来库存了一批,为了处理,就让员工们认购了。当时可能很多人不情愿(这消息告诉我多好),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现在的药都改人工牛黄了,想找以前那天然的,简直不可能了,结果现在那批药可值钱了,经常有人出特高的价钱征求当年的老员工:哪位的手里有啊,拜托了!多少钱您说个数儿,我都给!

犀黄丸是干吗的呢?它有解毒消痈、化痰散结的作用,现在经常用来治疗肿瘤。

但是为什么这位网友的病吃这个药见效呢?我分析这个网友当时的病情是邪热进入了血分,引起了高热,此时犀黄丸中的牛黄可以把热毒清出,而麝香和乳香、没药都是有活血祛瘀的作用,这样可以使得血分之毒更容易透出,所以才会见效的。

其实,有很多西医难以处理的高热,经中医处理后,热很容易就退下去了,这种情况我们在临床上会经常见到。所以,中西医应该更好地合作,这样才对病人有好处啊。

tangbaisheng问:

呵呵,为啥没人回答我提出的关于顽固性口腔溃疡的问题呢?

我相信生活中有很多人得过这个病,确实非常苦恼,不知楼主及各位高人有没有好的建议?

罗大伦答:

朋友,我在张景岳故事里讲镇阴煎这个方子的时候讲过这个病了。

这个病有阴虚火旺的,有胃气不降的,也有比单纯的阴虚火旺更严重的,就是龙雷之火上越的,需要更多的指征来判断。可以在当地的医生指导下分析。

吃了您那问:

我咳嗽、嗓子痛年年犯病一两次,每次需要抗生素输液。但是今年治了半年都不好,自春天起,在某三甲医院呼吸内科治疗,反复输液青霉素、服用消炎药,就是不好,以致白血球都降低了,于是问那位呼吸内科主任:是不是应该吃中药?他说:那是骗人的,不行的。最近有幸看到楼主连载,感觉张景岳关于此类病的分析颇像自己的病症。索性停用一切药,用镇阴煎成方(熟地改为50克),到药店买三服,计22.5元,服后立见效果,心里很舒服,症状消除大半,信心大增,又用三服,更加好转。现决心继续服用。借此把自己的真实感受告诉大家,也谢谢罗医生。

宥觋问:

请教罗兄一个很外行的问题:经常看见上面很多医案中提到,治疗某疾病用到了补的药物,同时又加入了泻的药物(最典型的就拿六味地黄丸做例子吧),我一直疑惑的是,补的和泻的药物之间是否有相冲相克的情况,也就是说一个方子里面的各味药从单个看都是说得通的,但是放一起以后性状会发生改变吗?而中医里又是按怎样的原理来判断其变化的呢?

外行的疑惑,见笑了。

罗大伦答:

基本没有冲突的情况,这些药物的具体作用机理还不是特别清楚,但是从我们现在的认识来看,它们的补和泻是不同层次的事情,作用点是不一样的。

张弓挟箭问:

问各位大师一个问题:有些女孩子上嘴唇绒毛特别重,几乎像长了小胡子。很破坏美感啊!这是什么机理?如何治疗呢?

罗大伦答:

朋友,看到你的问题了,一直觉得无法回答啊。一般认为这是激素紊乱的表现,如雌激素不足,雄激素稍微多些的缘故,有的女孩还同时伴有肥胖、粉刺多等情况,也有可能是患有多囊卵巢综合征,治疗的主要方法是滋补肾阴,这样就可以达到阴阳平衡了,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概念。但是我觉得这不是病,即使汗毛重也没有什么!主要是身体是否有不舒服的感觉,如果有,稍加调理就可以了。而且,这样的女性的比例非常之大,随着年龄的增长人数还会更多。注意,不要吃辛辣等助热的东西,不要吃含激素的食物(比如某些炸鸡),多喝些豆浆,在医生的指导下用一点滋补肾阴的药物。我治疗过几个这样的患者,感觉他们的身体都有了改善,但是从来没有注意过汗毛是否改善,很抱歉。

槐树花串问:

从明日小雪起至22日大雪,共16日,拟用3个方子,1方6剂,2方、3方各5剂(药方是网上查到的)治疗自己的子宫肌瘤。请问罗老师是否有更好的方法能治疗此病?

罗大伦答:

朋友,不可以自己治疗啊,我写帖子的目的不是让朋友们拿起方子自己治病。前几天一个网友把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说是治疗多囊卵巢综合征的方子贴出来,说网上说这个方子服用后浓重的汗毛就会脱落,我看了方子以后很吃惊,里面很多补肾阳的药物,估计吃了以后会更严重的,所以各位还是要找当地的医生来判断。网上的小道消息很多,但是各位一定要会识别,否则以身试药,实在是不对的。 DmbSDuNauNTgH2LwPkfxnCe5TrGlH2Fy+20qqXmlqaIJHFZp0Krv9D63T1VZUT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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