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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晚清的边疆史地学和域外史地学

除了治今文外,治西北史地和外国史地也是晚清学术界的风尚。这也和当时讲富强的风气有关。有清一代陆上的外患大抵来自西北,而海上的外患则来自东南。于是晚清学者治西北史地以谋筹边,治外国史地以谋制夷,这两门学问遂盛极一时了。

前面已说,改编《元史》运动,自乾、嘉时已开始,最精的是钱大昕,整个成书的是魏源。两家所用的材料,除了正史文集之外,复用了《元朝秘史》、《蒙古源流》诸书,改正了不少旧史的错误,不过犹以中土的材料为限。但是蒙元幅员广阔,横跨欧亚,域外的资料足以补正中土资料不足之处甚多。特别是波斯人拉施特哀丁所著的《蒙元史记》,依据蒙古材料记述蒙元来源及开国事迹,为研究元史最重要的资料,法人多桑之《蒙古史》即多取材于此书而成。此外蒙古人阿卜而嘎锡之《突厥世系考》,与西域人志费尼之《世界征服者史》为西人研究蒙古史之三大源泉,西人据此等史料所成之历史,如法人多桑,德人哈木尔,英人霍渥而特,俄人贝勒津皆成绩斐然,各有独到之处。中国学者利用此项资料者,实以洪钧为第一人。洪钧于清光绪三年出使与蒙元最有关系的俄国,乃得博览西方关于元史的资料和著作,持与《元史》相印证,感觉《元史》缺漏之处甚多。本来蒙元先定欧、亚,后入中国,太祖、太宗、定宗、宪宗西面征服了中亚西亚以迄印度,北征西伯利亚以迄中欧,及世祖始定鼎燕京,前四朝自是元史最重要的部分,但《元史》对于这方面缺略已极。洪钧遂博采西籍补正《元史》,成《元史译文证补》三十卷,序谓:“证者证史之误,补者补史之缺也。”于太祖、定宗、宪宗,开国事迹,开国功臣,西域地理,补正甚多,实为近世元史第一名著。继洪氏而起者为屠寄。洪氏只研究了元史的几个问题,屠氏更将太祖开国武功,和西域诸汗国的事实,用纪传体裁作一有系统的叙述,因为其范围不是元史所能包括,故名之为《蒙兀儿史记》,可谓对蒙元史一大贡献。

清代元史的研究,集大成的是柯劭忞。柯劭忞综合前人的成绩加以自己的研究,将《元史》完全重编,成《新元史》二百五十七卷,内本纪二十六卷,表七卷,列传一百五十四卷,外附目录,体大思精,不愧为近代史学界最伟大的著作。柯氏费了四十年的心力,著成此书,出版于民国十一年(1922年),当时政府明令列为正史之一,清代学者对于《元史》的工作,至是而得以结束。

晚清元史的研究,以洪、屠、柯为三大家。当时对西北的研究蔚为一时风尚,名家很多。三家之外,如张穆的《蒙古游牧记》,以地为经,以史为纬,专研究蒙古的地理形势,各部落的历史和盟旗状况,是关于蒙古一部最切实有用的书。他的友人何秋涛著《朔方备乘》八十卷,研究西伯利亚及中亚之史地,于历代北徼用兵,及清初中俄交涉,俱有考证,也是一部有用的书。此外李文田成《元朝秘史注》、《西游录注》、《朔方备乘礼记》、《元朝史地名考》等书,考证细密,贡献极大。他的友人沈曾植,和他同校《元朝秘史》,成《元朝秘史》十五卷,又著《蒙古源流笺证》八卷。沈氏又将元史之学传于其友人张尔田、王国维,于是学者皆有著作,可称西北史地极盛时代了。

晚清士子对于西洋史兴趣的热烈,殆较西北史地为尤甚。自鸦片战争以后,国人渐渐地放弃了自尊自傲的心理,而外国人也渐看出中国强弱的程度。到了英法联军之役,外人以少数军队直捣京师,焚毁离宫,天子蒙尘,朝野震动。中国人更丧失了对于固有文化的自信力,渐感觉到非接受西洋文化,不足以立国,始而崇拜西人的坚船利炮,继而要学西人的政治法律,后来又要效法西洋人的文艺哲学,最后要全盘接受西洋文化。在这时期,一般士大夫对于西洋学术兴趣极为热烈,因为西北史地的研究是学者间的,而西学的研究则是大众的。不过对西北史地中国犹有相当根基,所以这方面的工作是以研究为主。至于外洋史地几乎完全是一门新学问,中国毫无根基,一时自然难谈到研究,所以在这方面的工作完全是介绍性质。当时除了私家著述之外,更有几个公家机关和学术团体,专以翻译西籍,介绍新学为目的。公家机关最重要的是江南制造局,创立于同治四年(1865年),除了制造军火外,并且翻译西籍,尤其是以关于技术方面的书籍为多,前后出书共约百余种。同时,同文馆(创立于1862年)、总税务司署和各地学堂都编译西学新书。外人方面则以广学会为最重要。该会创立于1877年,其设立原意本为编印耶稣教书籍,以供宣教之用。其后感觉到一般人知识水准太低,官方阻力太大。一般人不能了解西洋文化,传教事业无法推进。故自1891年李提摩太(Timothy Richard)任总干事后,决定兼编译一般西学书籍,以输入西学,促进维新运动。自1877—1926年,五十年间,出版之书达千种,其中有印售达数万册,翻版至数十次者,总计五十年间一共印刷了三亿六千九百三十七万七千五百三十页。他们的书畅销达全国,对于西学的输入,维新运动的推进,贡献极大。自1920年以后,该会鉴于西学在中国已极发达,无需西人之提倡;且中国学术水准提高,再进一步的提倡亦非泰西传教人士所能胜任,遂专从事于宗教书籍的编印了。

魏源著《海国图志》,实建立我国研究西洋史地的基础。稍后,又有徐继畬的《瀛环志略》出版。其书先图后说,以地为经,以史为纬,体例略和《海国图志》相同。但为书不过十卷,较魏氏为简括。而依据西书,贯串旧史,简赅明白,极便读者。所以这书出版后,翻印不知若干次,直至清末,大家诵读不辍,奉为标准的世界地志,较《海国图志》,尤为风行。他这书中并未提及魏源的书,按其书初印于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较魏源的书仅晚六年,或未见其书,亦未可知。自序称他在福建作巡抚的时候,得到西人地图十数幅,当时有美人雅裨理者,能作闽语,遂就之学习,后又得西人所译汉字杂书多种,遂依据西书,穿穴旧籍,前后五年,稿凡十易,用力极苦,虽然自现在看来,仍不免错误累累,但在当时,实是一部简明有用的书,风行数十年,并非偶然。

后来关于西洋史的书籍,几乎皆是译自西文或日文,即是号称自著者,实亦编译而成。其中尤以广学会所出版的《泰西新史揽要》最为通行。《泰西新史揽要》是Mackenzie所著, History of Christian Civilization during the Nineteenth Century 的译本。原书并非名著,但是叙述19世纪的大势,尚属简明。是书译本出版于中日战后,正当举国上下渴求新知之时,遂风靡全国,初版几于即刻售罄,三年之间,卖了两万本,三版在1898年出书,两星期内卖了四千本。前后一共卖了三万本,翻本私印者,尚不在内。销售的额数,打破了中国书业史的记录。这与其归功于本书的价值,毋宁说是恰合时代的需要。该书凡八本,共四百四十页。由李提靡太口译,蔡尔康笔述。这种唐代译佛经式的译述方法,在当时是普通译书的方法。风行一时的林译小说,也是用此法译出的。

和《泰西新史揽要》同样风行的是《万国史记》。其书为日人冈本监辅原著,程世爵译,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出版。其书以国为单位,首亚洲各国,次欧洲各国,次美洲各国,终海洋洲群岛,全书共二十卷。内容极为简略,错误累累,而且以日皇纪年,于读者亦极不便。但因其书简要,便于翻阅,所以也能风行一时,翻印不知若干次。读书人大概人手一编。

稍后广学会的《万国通史》出版,内容就比《万国史记》好得多了。《万国通史》是广学会最大的出版品。其书由瑞思义(W.H.Rees)编译,蔡尔康笔述。全书三厚册,凡三十卷,共三千六百页,末附中西名辞对照表,插图精美,是晚清规模最大的西洋通史。此书成本甚重,张之洞捐助了一千元。初册上古史,起自最初,迄于西罗马之亡。第二三册,分述英(六卷)、法(四卷)、德(五卷)、俄(五卷)诸国的历史,叙述极为详赡。初册出版于1900年,至1905年出完。但其书不甚畅销,以致广学会颇受赔累。但晚清晚期的外国史仍以此书为最精详,大概因为卷帙太多,读的人反而少了。

此外当时还有一部甚通行的西洋通史,即是山西大学堂出版的《迈尔通史》。此书是美人Meyers: General History of the World 的摘译本。

关于西洋通史的著作,此外还有谢卫楼赵如光译的《万国通监》(六本),总税务司署所编印的《欧洲史略》,和广学会的《五州史略》(T.Richwd:The World's History)及其重订本。关于上古史的则有以总税务司译的《希腊志略》(一本)、《罗马志略》(一本)。广学会出版的《古史文明》(Walshe: History of Greece,History of Rome )。关于国别史,则有黄遵宪的《日本国志》,最为有名。此外尚有王韬的《法国志略》(八本),慕维廉的《大英国志》(二本),冈千仞的《美利坚志》(三本)。关于文化的,则有广学会出版的《自西徂东》,德牧师花之安(Ernest Faber)著。该书分五卷,七十三章,七百八十首,分类介绍西洋文化,颇为详尽。出版时广学会曾加印数百部,分赠各地官吏,俾其于西洋文化有所了解。又有罗伯雅译的《历史哲学》,系美国Wilson的原著,略论西洋文化之发展经过(二册,光绪二十九年,上海广智书局出版)。关于近世史,最重要的,除《泰西新史揽要》外,广学会又有《十八周史》(Mac Gillivray: 18 Christian centuries ),《近世史略》(J.C.Suez: The Modern Peoples ),李提摩太的《各国变通兴盛记》。文明书局又译出法人Seignobos的Europe Since 1914,系据美人Mac Vane本重译,名曰《欧洲列国变法史》(八册),在中文中关于19世纪,以此书较为详赡。

梁启超的《西学书目表》(光绪二十二年刊),史志类列了西洋史的书二十五种。徐以 的《东西学书录》又增了十数种。但是两种都不甚完备,譬如广学会的书籍,两目录中漏了甚多,略加搜集,便可补上数十种。晚清编译的西洋史书籍,当不下百种,大概可以断言。不过和其他部门的学问相比,若严译丛书,和林译小说,都包括当时第一流的名著,所以予我思想界以很大的刺激。但是关于西洋史的史籍,几乎全是依据当时简短课本,竟没有一部第一流的著作,以致使我们读书界仅能知道点史事而不能认识西洋的史学。仅有教育上的功用,而没有学术上的价值,这是很可惜的事体。

不过晚清研究西北史地或者笔述外国史志,都是些不通外国文字的人。他们的困难可称艰巨,而竟能有如许的成绩。现在我们的学术水准提高了,我们已经没有不通蒙文的元史专家和不通西文的西洋史家了。但是我们的成绩反而不如晚清伟大。这不能不使我们惭愧,不能不使我们佩服晚清学人的魄力。 A/zAnSo5R8foI1ab56Yjx6ECpy6tTNsYm6STMBwvqZ6HeprTBx8aqVZQ99+n+F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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