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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翻译而言，最小的语义单位是“法词汉字”。法语最小的单位是词，汉语则为字。法语词、汉语字都具备了语义单位的基本要求：具有完整的音、形、义。换言之，字与词是构成文本的基础材料，是建设翻译大厦不可缺少的“原材料”。
法语是拼音文字，最小的语言单位是词素，词素通过组合才构成词，从而构成最小的语义单位。就汉语而言，字既可以是最小的语义单位，也可以是词素，因为有些字不能单独使用，比如“葡萄”的“葡”字，“孑孓”中的“孑”。当然，绝大多数汉字是最小的语义单位。
理解名词，就是诠释名词的词义。总体上讲，词义是字面意义与指称意义处于重合状态中的语义。然而任何两种语言中，都不可能存在语义完全相同的词（Eugene A. Nida, 1998:236）。在特定的语级或语域、场景或情绪的环境中，原本字面意义与指称意义重合的词语在翻译过程中时常会出现不重合的现象，所以在用目的语转载原语信息时，不能简单地移植词汇。因为在翻译过程中，词语的迁徙涉及面很广，不能做简单的加减乘除。
［1］Les fautes des femmes (A) , des enfants (B) , des serviteurs (C) , des faibles (D) , des indigents (E) et des ignorants (F) sont la faute des maris (A1) , des pères (B1) , des maîtres (C1) , des forts (D1) , des riches (E1) et des savants (F1) .
——Victor Hugo, Les Misérables
如果说妻子、孩子、家仆、弱者、贫人和文盲有过失，那都是丈夫、父亲、主人、强者、富人和学者的过失。
事实上，如果从字典上查阅，（A）既可译作妻子也可译作女人；（B）最贴近的词义既有孩子，也有儿童之义；（C）有服务员或家仆之意；（D）形容词名词化，既可以译作体弱者，也可以译为弱者等等，以此类推。事实上，这个译句比较典型，我们之所以能够很快很好地选定词义，正是因为后面部分的词正好是前面部分的词的反义词，有了对照的参照物，这便有助译者做出正确的词义判断。
［2］Eh bien, avais-je raison? Le pauvre prêtre est allé chez ces pauvres montagnards les mains vides (A) , il en revient les mains pleines (B) . J’étais parti n’emportant que ma confiance en Dieu; je rapporte le trésor d’une cathédrale.
——Victor Hugo, Les Misérables
“怎样，还是我有理吧？一个穷教士， 两手空空 (1) ，前去走访山里的穷苦人家。归来时，则 满荷满载 (2) 。当初，我只带着一颗虔信上帝的心离开，现在却满载着一座天主教堂的宝库回来。”
毫无疑问，无论是译者还是读者都能够看出法语对照的修辞格：“les mains vides, les mains pleines”。体会到这点是一回事，然而不假思索地照套，便可能出现顾头不顾尾的效果。汉语允许并习惯说“两手空空”，但却不能接受“两手满满”。为此，译者出于汉语的行文习惯，而不得不做出不同的选择。
［3］ L’âmertume de son cœur lui montait aux lèvres en paroles de mépris et de dégoût (A) . Il ne les laissa point s’épandre (B) cependant. Il se répétait: 《Le monde est aux forts. Il faut être fort. Il faut être au-dessus de tout.》
——Guy de Maupassant, Bel Ami
他内心苦涩都变成鄙夷和厌恶的语言，几欲破口而出 (1) 。然而他仍是 隐忍未发 (2) 。他心中反复说：“世界属于强者，我必须成为强者，我必须驾临一切。”
此译句之所以要刻意地采用意译，主要照顾到汉民族的语言习惯。西方民族的思维注重客观事物对人的作用和影响，因而在主体与客体使用上有着明确的目的。然而汉语则常以有生命的名词作为主语，强调主体意识。再有，西方民族重形式逻辑，汉民族重辩证思维等等。这诸多差异在语言迁徙过程中，自然会造成语义的丢失。所以，（A）句直译稍显不妥：“他内心的苦涩令他那鄙夷与厌恶的话都涌到嘴边……”。对于谓语（B）的处理也突破了原来的结构。（2）看似轻描淡写，但却有着“四两拨千斤”的功效。将法语复杂的结构化解于无形。
事实上，无论法语词还是汉语字，经常都有着多层词义。如果读者有意查阅一下辞典，便能发现相同的法语词能够找到好几层意义，即使法汉用词的第一词义是相同的，但其延伸词义或联想的内涵也是不同的。比如：“tableau”等于汉语中的“画”。而“vieux tableau”（老妖精，老妖婆）如果译成“古画”或“老画”就可能贻笑大方。汉语“画”字的组合也不例外，虽然不可能出现法语的引申词义，它可以组合出“名画”、“笔画”等，可以说此“画”不等于彼“画”。
事实上，选择词义的权力在语言使用者手上。如果作者使用语言的原始词义，那么译者便可以很容易在目的语中找到与之相同的词。即使各个民族在劳动生产过程中会孕育出特有的民族文化、民族语言，即使他们的语言中带有强烈的民族文化与语言的特点，但是译者仍旧能够寻求词义的等值。当然，最易寻求到对等语义的词通常都是在使用其第一语义属性的时候。事实上，无论是外语教学还是双语辞典编纂，大家都习惯将词语第一语义属性放在首位。比如名词“gauche”绝对可以解释为“左边、左派”。应该讲，词的第一语义属性使用最为广泛，但并不意味着词语的第二语义属性可以被忽略，可以放弃使用。词语的第二语义属性是指在原语义基础上做出的延伸义。由于民族对社会认知的不同，法语词的延伸语义，在目的语中几乎完全是不同的，比如“prendre une chose à gauche”（曲解某事）。
法兰西民族与汉民族在使用语义的延伸上存在着不同的理念，肯定便会出现用词或表达的差别。既然法国和中国分属于两个大陆，意识形态、社会、语言、文化等都存在着许多的差异，那么存在着差别是理所当然的。译者作为搭建语言文化桥梁的建筑者，有义务弥合这种差距。事实上，翻译活动就像架设桥梁，架设跨越于两个文化之间、为缩短双方的距离的桥梁。词、字虽说是最小的语义单位，由于它们是语言的基础，所以极为重要。如果研究不够透，理解不够深，就可能影响到译文的质量。为此，我们将对词语的字面意义和所指意义都做些分析，从而寻找出翻译活动中的规律。
理论上讲，词义是指语言符号和它所描绘或叙述的主观世界或客观世界的实体之间的关系，主要同交际主题有关。词义是指词语、句子和篇章对客观世界的反映。比如，la table（桌子）或l’esprit（精神）。而汉语字则具有两种功能：一、具有单独的词义；二、组合成一个汉字词组。如：蛋（œuf），蛋白质（protéine）。诚然，词汇的使用并非都只有第一语义属性，往往还含有第二语义属性，如：“faire table rase (de qch.)”（彻底推翻）。当然，对译者而言，见到作者运用词的第一词义属性时，通常比较高兴，因为这无须费心，易于把握。
［4］Quant à l’Houmeau, les grandeurs (A) de ce Louvre au petit pied, la gloire (B) de cet hôtel de Rambouillet angoumoisin brillaient à une distance solaire. Tous ceux qui s’y rassemblaient étaient les plus pitoyables esprits, les plus mesquines intelligences, les plus pauvres sires à vingt lieues à la ronde.
——Honoré de Balzac, Illusions perdues
对乌莫镇说来，这个小型卢浮宫
的气派
(1)
，本地朗布依埃
客栈的
光彩
(2)
，更是在云端里，高不可攀。在那里聚会的全是周围几十里以内最穷的乡绅，头脑最贫乏，思想最鄙陋的人物。
——傅雷译
直观的词义（一）。 字面意义是最直观的，也是最易解决的文字信息。虽然在运用过程中，也存在相应的词汇组合与搭配。但多数情况较易处理。它给译者带来的困难，不外乎是如何更准确、更合理地将它们与前后行文融为一体。就似（1）和（2）对（A）和（B）的诠释一样。
［5］En 1815, M. Charles-François-Bienvenu Myriel était évêque de Digne. C’était un vieillard d’environ soixante-quinze ans; il occupait le siège (A) de Digne depuis 1806.
——Victor Hugo, Les Misérables
1815年，迪涅的主教夏尔·弗朗索瓦·比安弗尼·米里埃尔先生已是年近75岁的老人。他自1806年起，便一直占据着迪涅地区主教的 职位 (1) 。
直观的词义（二）。 原句中（A）由于信息清楚，几乎不会出现什么歧义，所以选择（1）作为实词几乎是无可争议的。
［6］Tout ceci explique pourquoi les premières révolutions se contentent de
trouver
(A)
un homme, Cromwell ou Napoléon; et pourquoi les deuxièmes veulent absolument
trouver
(B)
une famille, la maison de Brunswick ou la maison d’Orléans
.
——Victor Hugo, Les Misérables
这一切便说明为什么早期的革命仅满足于 选择 (1) 一个人为首：克伦威尔也好，拿破仑也罢；为什么后期的革命却硬要 选出 (2) 一个家族：瑞克家族当先，奥尔良家族为继。
同词异形。 法语中（A）和（B）同词同义。译者处理这两个词时，虽然没有改变这两个词的语义，但也没有选用形义相同的词，而是根据词组搭配的实际需要，选用了不同的词组。（1）是因为前后需要，如“选择……为首”，而（2）仅仅作谓语，便好处理多了。当然，倘若将（A）和（B）都用统一的词译出亦无不可。那样，行文效果或许稍显不足。
［7］Il avait adopté la spécialité des statuettes un peu, très peu vêtues, dont il exprimait les modelés délicats et voilés avec une perfection inimaginable. Ses danseuses surtout, dont il avait fait de nombreuses études, montraient en leurs gestes, en leurs poses, par l’harmonie des attitudes et des mouvements (A) , tout ce que le corps féminin recèle de beauté souple et rare.
——Guy de Maupassant, Notre cœur
他在小型雕塑上运用过这种特别的手法：他表现的雕塑衣着不多，或者说极少，胴体凸凹有致，隐约可见，其手法完美得超乎想象。至于他曾做过大量研究的舞女，尤其如此。这些作品无论从姿态上、造型上，以及 神态与形态的和谐 (1) 上，都展现出女性身体蕴含的难得一觅的柔美。
词义选择。 有时，字面意义虽然易懂，但是真正选择汉语词义时则令人踟蹰。译者并非理解不了某个词以及它的语义，但是踟蹰的原因是该词的直观语义虽然是对的，但是放在特定的场合就是不恰当。就以本文的“attitudes”和“mouvements”为例，“态度与动作”的和谐显然不适合，但是作者使用的这两个词又是其第一语义，不存在引申或指称语义的问题。所以，译者需要根据前后语义，在词义上重新做出选择，选择一个适合现时语境的汉语词。
就词类而言，法语存在着词形的变化。同样的语义，形容词与名词的词形不同，名词与动词也存在着形态的差别。这些词形变化在汉语中都没有得到体现。这既是汉语的劣势，也是汉语的优势。劣势在于它因为没有词形的变化，易出现歧义。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来断句，随意地认定动词或名词，甚至会出现完全相反的词义。我记得少时曾听到一个故事，其中的文字游戏给我的印象相当深，至今难以忘怀。
往日，某媒婆为助某家丑女出嫁，以图谢仪，就向男方家递交出这样模棱两可的描述：“（此女）相貌十分丑陋并无一双小脚。”众所周知，汉字在古时少用标点，完全靠读者自己断句。于是，便可因取舍不同，而出现不同的断句；不同的断句，又造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1. 相貌十分……丑陋并无……一双小脚。（肯定）
2. 相貌十分丑陋，并无一双小脚。（否定）
按传统审美观念，古时女子如没裹小脚，较难出嫁。面对这两种不同的理解，结果自然是灾难性的。在此，我们并不想讨论某家女的归宿，而是细细地审读这断文字，出现歧义的最大原因之一便是没有明确的词类定格。“十分”在第一句中是动词，作谓语，而在第二句中成为副词，作程度状语；“丑陋”在第一句中是名词，作主语；而在第二句中是动词，作谓语。
这种语言形式如果用在法语中，几乎不可能出现歧义，因为法语的词类有着独特的词形要求。或许这就是法语成为最严谨的语言的原因之一吧。法语文本之所以较难出现模棱两可的语义，很大程度是因为它有着明确的词类与词形变化。所以，上述汉语句子由于取了两层词义，而属于不可译的句子。由此看来，在解决名词词义的时候，还需要注意汉语的特点，否则不小心用错词类，便可能出现错译或者误译。
再有，在理解过程中时一些词汇的第二语义属性经常出现在文本中。译者此时需要解决的，便是如何处理词语的指称意义。
任何交际行为都是事件，有参与者（说话者、作者、听话者、读者）、确定的时间和地点；说到底，这种事件独一无二，不可重复（T. Bell，2005：108）。这种独特性如需要移植时，理解则更不可少。在翻译过程中，需要用全新的语言来解释本身已具独特性的词语。指称意义便是在特定的环境下，为解释独特性而衍生出来的理念。翻译的本意在于用本民族的语言传递非本民族的科学文化信息，这之间便需要进行话语的转换。众所周知，各种民族的语言都有语言符号和文化内涵，这中间是找不到相同对等的。概言之，如果翻译的第一步是解决外语的理解，那么表达阶段的第一步便是认定词义。
“辞典词义”基本源于该词的原旨意，编撰者在确定目的语的语义时，首先需要预设其运用的环境，再以此为依据写出某种词义。在翻译过程中，编撰者预设的语境很可能不同于具体的语境，译者因此不敢盲从。没有任何译者不明白这个道理：词义离开了语境，就如植物离开了土壤，就失去其生命力。译者只有依托词语生存的环境，才能合理地定义与择词。译者追求的这层语义是词语的指称意义。表达过程中的第一步骤是认定词义，而指称语义源于词语的第二性，也就是在特定的语言环境中生成的语义。
［8］Et puis elle possédait des yeux sceptiques de fille moderne qui déshabillaient (A) en quelques semaines les plus grands hommes de leur prestige. Dès qu’ils étaient épris d’elle, et qu’ils abandonnaient, dans le désarroi de leur cœur, leurs poses de représentation et leurs habitudes de parade, elle les voyait tous pareils, pauvres êtres qu’elle dominait de son pouvoir séducteur (B) .
——Guy de Maupassant, Notre cœur
此外，她还具有现代姑娘怀疑的目光。遇到这种目光，即使最有名望的大人物也会在几个星期内 出乖露丑 (1) 。他们一旦迷恋上她，便会心猿意马，并失去自己的排场架子，失去炫耀卖弄的习惯。在她眼里，他们全都一样，纯属可怜虫，都拜倒在自己的 石榴裙 (2) 下。
按照例句的用词，译句中的（1）和（2）出现了变化，完全背离了（A）和（B）的原词义。但是在特定的语境中，“脱去衣服”引申地讲，就有“出乖露丑”的语义，“女人的魅力”在汉语中亦可引申为“石榴裙”，而且更赋感染力。捋顺了这些词义的演化过程后，便会发现这种转义不仅没有破坏词义，在特定的语境中反而更加贴切，更加合理。
［9］Le poète avait été dépouillé de tous ses rayons (A) , les propriétaires ne voyaient en lui rien de bien utile, les gens à prétentions le craignaient comme un pouvoir hostile à leur ignorance; les femmes jalouses de madame de Bargeton, la Béatrix de ce nouveau Dante, selon le Vicaire-Général, lui jetaient des regards froidement dédaigneux.
——Honoré de Balzac, Illusions perdues
诗人 变得黯淡无光了 (1) ，地主们觉得他一无所用，自命不凡的人忌他的才具，怕他瞧不起他们的无知。照副主教的说法，德·巴日东太太是新生的但丁的贝阿特丽克丝；嫉妒德·巴日东太太的妇女用冷冷的轻蔑的目光瞅着吕西安。
——傅雷译
译句中（A）实为一个动宾结构词组，其内容可诠释为“某人被夺去了光彩”，实际取了词语的第一语义属性，虽然表达有别于汉语，但译者在把握词义后，用（1）比较完整地表达出其原意。
通过上面两个译例来看，客体作为信息源，成为译者表达的参照坐标，但如何选词呢？是取字面词义还是指称意义，是取狭义的还是广义的指称意义呢？如何适应独特的语境，这是最见译者水平的，有些选译看似差之千里，实则妙到巅毫；有时看似对等，实际谬误之甚。鉴于择词的重要性，有必要以狭义或广义的方式来探讨择词。
狭义的指称意义是指在原词义上的演化或延伸，并局限于相对狭小的信息范围。换言之，译者只需沿着源语词义延伸，选择一个恰如其分的用词即可。此词虽然与原词义有异，但不会相距太远。在信息表达过程中，涉及最多的还是词与词义的认定。翻译最根本的要求，便是如何在原信息基础上忠实地传递源语信息。如果仅仅是处理一些引申的词义，就不难解决了。译者只需在理解原信息的基础上，有机、全面地下笔行文即可。他可以根据语义的需要，贴近生活地选择最接近原信息的汉语词。
［10］Il ne faudrait pas croire d’ailleurs qu’il partageait sur certains points délicats ce que nous appellerions 《les idées du siècle》 (A) . Il se mêlait peu aux querelles théologiques du moment et se taisait sur les questions où sont compromis l’église et l’état.
——Victor Hugo, Les Misérables
此外，不应当认为主教在某些棘手问题上认同所谓的“ 时代的思潮 (1) ”。他很少参加当时的神学辩论，在政教的纠纷问题上也三缄其口。
演化（一）。 译者用“时代”来诠释“世纪”，就辞典词义上讲，二者之间不存在对等。但从这句话的具体的语义来看，译者显然取了该词的第二词义，“一个世纪”诠释为“当时的时代”，可以讲词义用得颇为贴切。
［11］Malheureusement, Porthos lui-même ne savait de la vie de son silencieux camarade que ce qui en avait transpiré. On disait qu’il avait eu de grands malheurs dans ses affaires amoureuses, et qu’une affreuse trahison avait empoisonné (A) à jamais la vie de ce galant homme. Quelle était cette trahison? Tout le monde l’ignorait.
—Alexandre Dumas, Les Trois Mousquetaires
不幸的是，对于那位沉默寡言的伙伴，波托斯也仅仅了解一些皮毛。听说他在爱情方面曾遭遇过极大的不幸，一次可怕的背叛 毁了 (1) 这风流爷们儿的一生。至于背叛的详情，谁都说不清。
演化（二）。 法语中的（A）原本为“毒害”之义。事实上，译者从信息源头取义，并加以延伸，从而用（1）较为恰当地解决了语义的传递。使用动词“毒害”时，主语更多时候为人。
［12］Il vivait donc dans un cercle étroit, dédaignant la galanterie élégante et les grands salons en vue où d’autres auraient brillé plus que lui, l’auraient rejeté dans l’armée des figurants mondains (A) . Il ne voulait aller que dans les maisons où on apprécierait sûrement ses qualités sérieuses et voilées.
—Guy de Maupassant, Notre cœur
他生活在一个窄小的圈子里，讨厌风流逐艳，讨厌著名沙龙，因为那儿的人可能比他还出彩，他还可能被他打入 寻常角色之列 (1) 。他唯一愿意去的地方，就是那些定然钦佩他的庄重、含蓄品质的人家。
延伸（一）。 法语的（A）中词义较为明确，译者用“寻常角色”代替了定语，用“列”指代了原句中的“队伍”，实际上相当恰当。译者在此都将原词的延伸义表达得特别充分。
［13］La baronne de Frémines, en ce moment, triomphait. Elle venait de remporter une victoire, une grande victoire: elle avait conquis Lamarthe; elle l’avait pris à sa rivale, détaché (A) et cueilli pour le domestiquer ostensiblement parmi ses suivants attitrés.
—Guy de Maupassant, Notre cœur
弗雷米纳男爵夫人此时正高奏凯歌。她刚刚获得一场胜利，一场巨大的胜利：她征服了拉马特，从她的对手那儿将他抢夺过来， 离间 (1) 了他们的关系，并将他招入自己的追随者之列，从而可以赤裸裸地奴役他。
延伸（二）。 法语“détacher”原意为“使脱离、使离开”。译者正是利用了其“分离”的主旨，而引申了词义，将之处理为“离间”不无不可。
上面译例说明，在汉语译句中，汉字有着自己独特的用词搭配。这种搭配并不因法语用词的不同而改变，狭义的指称意义某种情况下讲，就是为了适应汉语的行文而做出的适当调整。
广义的指称意义是指摆脱原词信息的局限，在更广阔的范围内选择用词。译者在特定的语境下，需要选择更为贴切的词来传递原信息。贴切的词义并非必然要延用对等的词。简言之，要求词义与文本相结合，就可以在更广泛的范围内择词。译者只需要照顾到源语词义，他选用的词可以不等于原词及原词的延伸义。
翻译是一个综合的系统工程，涉及方方面面。虽然现代科技已经相当发达，但是计算机始终无法代替人类。究其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机器缺乏抽象思维。翻译不可能对词义进行僵化的移植，它需要有机地、科学地、全面地运用语言知识。原信息既是信息源，帮助译者选择词义，也是信息的桎梏，束缚译者手足。译者需要为目的语读者负责，需要按汉语的方式择词行文，这就势必要求实现语言的突破。换言之，可用十二字加以概括：依托信息，潇洒诠释，束缚虽去，语义未失。具体讲，要依托原语信息，潇洒自如地发挥行文特点和想象力。这样，尽管摆脱了原词义的束缚，但仍旧保持着语义的正确传递。
具体地讲，广义的指称意义不是原词义的引申，而是原词义的再诠释。翻译中之所以出现这种词义的变异，主要是因为汉语行文的需要。
［14］Quant à Aramis, tout en ayant l’air de n’avoir aucun secret, c’était un garçon tout confit de mystères (A) , répondant peu aux questions qu’on lui faisait sur les autres, et éludant celles que l’on faisait sur lui-même. Un jour, d’Artagnan, après l’avoir longtemps interrogé sur Porthos et en avoir appris ce bruit qui courait de la bonne fortune du mousquetaire avec une princesse, voulut savoir aussi à quoi s’en tenir sur les aventures amoureuses de son interlocuteur.
—Alexandre Dumas, Les Trois Mousquetaires
阿拉米斯外表坦荡直爽， 没有城府 (1) 。你若向他打听别人的情况，他基本不答；你若问到他自己的情况，他避而不答。一天，达达尼昂向他打听波托斯的情况，获知这等绯闻：这位火枪手运交桃花，与一位王妃有染。随后，达达尼昂也想了解对方的风流艳史。
囫囵取义 。显然，原句（A）的字面词义如果逐字翻译，根本在汉语中不成立，僵化的硬译便可能造成词不达意。什么是“完全与秘密相冲突的小伙”？然而，综合前后信息，并考虑法语独特的语言结构，便不难获取词的原旨义。此处用（1）来表达，虽然没有照套，但囫囵取义显得颇为贴切，非但未悖原词义，甚至更适合汉语读者习惯。
［15］Monsieur le duc, dit M. de Tréville, j’étais si plein de confiance dans votre loyauté, que je n’avais pas voulu près de Sa Majesté d’autre défenseur que vous-même. Je vois que je ne m’étais pas abusé (A) , et je vous remercie de ce qu’il y a encore en France un homme de qui on puisse dire sans se tromper ce que j’ai dit de vous.
—Alexandre Dumas, Les Trois Mousquetaires
特雷维尔说：“公爵先生，对您的忠诚正直，本人心悦诚服之至，故除您之外，我再没想请别人在国王陛下面前为我辩解。 看来我并没有做错 (1) 。我还得感谢的是：在法国还有这样一位君子，可以值得像我对您的称道那样而言出有据。”
转化谓语语义 。法语中的（A）与汉语中的（1）如果仅从字面意义上讲，根本没有任何对等之处。然而放在这个特定的语境之中时，便会发现它们之间的语义重合得相当严密。事实上，译者没有追求语义的字面等值，而在追求语义的深层对等。这种做法虽然转化了字面词义，但却保留了语义的对等。
［16］Dans ce double intérêt (A) , monsieur de Nègrepelisse étudia les hommes de la province, et monsieur de Bargeton lui parut être le seul qui répondît à son programme (B) . Monsieur de Bargeton, quadragénaire fort endommagé par les dissipations de sa jeunesse, était accusé d’une remarquable impuissance d’esprit; mais il lui restait précisément assez de bon sens pour gérer sa fortune, et assez de manières pour demeurer dans le monde d’Angoulême sans y commettre ni gaucheries ni sottises.
—Honoré de Balzac, Illusions perdues
德·奈格珀利斯先生抱着这双重的 愿望 (1) 研究本省的男人，觉得只有德·巴日东先生合乎 条件 (2) 。他四十多岁，早年风流过度，弄得身体很虚弱，出名的没有头脑，只是还有相当的理财方式，能照管产业；态度举动也过得去，不会在昂古莱姆的上流社会中失态或者闹笑话。
——傅雷译
转化名词语义 。对于法语句中（A）对应的词义应为“兴趣”，（B）所对应的应为“计划”，（1）和（2）并没有移植这些词义，而是根据话语所在的独特语境而选择语义。从局部来讲，这种选择更能准确地传递词义。
［17］Voici les termes posés: action (A) ou réaction (B) , révolution ou contre-révolution. Car, à notre époque, on ne croit plus à l’inertie ni à l’immobilité. Pour le peuple ou contre le peuple, c’est la question. Il n’y en a pas d’autre.
—Victor Hugo, Les Misérables
问题已经提了出来：是 主动 (1) 还是 被动 (2) ，是革命还是反革命。因为在我们这个时代，没人再相信那些懒散无为之人或空谈不动的人。要么为了人民，要么反对人民，此外别无选择。
语义的对称 。在法语中，（A）和（B）虽然不是反义词，但却相互映衬着。原语义是“行动”与“再行动”，但是如果“行动”与前后语句还比较贴近的话，“再行动”则无法紧扣原义了。因为（B）的词义为“后发制人”，所以用“被动”较为合适。
显然，对译者而言，如何处理好广义的指称意义，这不仅仅是理解问题，而且更多的功夫在于表达方面。在迈出理解的第一步后，如何解决好选词择义，这是表达过程中相当重要的环节。对初学者而言，经常是完全理解了某句话，但就是不知道如何表达出来，有一种憋胀的感觉。实际上，这种现象经常是因为不敢突破原信息造成的。如果能够在理解的基础上，很好地运用词汇的“指称意义”，寻求词义的功能对等，就有可能走出这个怪圈。
汉字有一个特点，可单独使用，可组合成词（组）。在汉语词组中，使用面最广、信息包容度最大、最受读者欢迎的莫过于成语或四字词。它们以等量的字数、明快的节奏、极强的韵律而给读者带来阅读的享受。这些词组自然也成为译者手中的常用武器，经常用来描写人物、景色一类的场景。法兰西民族的语言思维细致、严谨、衔接有致，而汉民族的语言线条粗大，结构松散，只有顺序，不见衔接。所以，译者等于是在用笼统的汉语来处理严谨的法语信息。像成语或其他一些常用的四字词由于其构成已经固化，在运用过程中便可能出现信息覆盖过量或覆盖不足的尴尬现象。译者显然明白，在法译汉中不可能要求原文信息去适应汉语词组，而只有汉语词组去将就原文信息。换言之，译者必须在相对固化的词汇上做出变化与调整。这样，才能更好地运用汉语的表达形式，更好、更全面地传递源语信息。
此处的成语包括两个内容：成语与约定俗成的四字词。它们不仅表现力强，且韵律与节奏合拍，结构固定，信息量大，甚至还隐有宗教历史典故。由于汉语读者非常喜欢这些四字词，译者也就常常套用这些词组，尤其在翻译形容人物性格及景色的描写的时候，因为这样的效果特别明显。当然，对一些特别汉化的成语，运用时亦需谨慎。
［18］Entre Mme de Burne et elle, il y avait des attirances de nature et des jalousies féroces, des périodes d’intimité suivies par des crises d’inimitié furieuse. Elles se plaisaient, se redoutaient et se recherchaient, comme deux duellistes de profession qui s’apprécient (A) et désirent se tuer.
—Guy de Maupassant, Notre cœur
在她和德·比尔娜夫人之间，有着天性的吸引，亦有着无情的妒忌，有着亲密无间的日子，旋而又出现愤怒敌对的时期。她们取悦着对方，猜忌着对方，探究着对方，犹如一对职业决斗者，虽然 惺惺相惜 (1) ，然又欲置对方于死地。
固化成语，用于主谓结构 。译者在处理（A）的信息时，恰到好处地运用了成语。显然，原文前后信息相当多，但由于汉语成语已经固化，只有（A）这一处可以套用成语（1）。这就是说，套用四字词并不能不讲翻译的原则，只有信息合适时，才可能使用。
［19］ Dans sa fièvre (A) , dans le ravissement (B) excité de tout son être, il avait l’impression de faire la chose la plus amusante, la plus délicieuse qu’il eût jamais faite. A chaque minute, il regardait l’heure, calculait combien de temps le séparait encore du moment où elle entrerait, et il pressait les ouvriers, s’agitait pour trouver mieux, pour arranger et disposer les objets dans leur ordre le plus heureux.
—Guy de Maupassant, Notre cœur
他整个人 狂热激动 (1) ， 欣喜若狂 (2) ，好似自己正做着最有趣的事，自己从没有做过的最美妙的事。他每时每刻都在看时间，估算还有多长时间她才能进来，他催促工人动作快点，局促不安地忙着，以求将一切都布置得极具喜气，极为合理。
四字词组，用于主谓结构 。四字词并非特指成语，译者可以巧妙地组合运用，它可以用作限定词、动词或者名词，其韵律效果、信息量及表达力都堪称上乘。汉语结构靠顺序，法语结构靠语法和词形，这种不同在给译者带来困难的同时，也给译者带来驰骋的空间。本译句中的（1）（2）除了套用四字词外（其中一是四字词组，一是成语），还有就是突破了法语结构，将状语译作谓语，表明情绪，就似铺垫一样，烘托了中心句的谓语，达到了异曲同工的效果。
［20］Il était évident, pour qui eût connu cette conscience droite, claire, sincère, probe, austère et féroce, que Javert sortait de quelque grand événement intérieur. Javert n’avait rien dans l’âme qu’il ne l’eût aussi sur le visage (A) .
—Victor Hugo, Les Misérables
沙威这人正直、爽朗、诚挚、耿介、严肃、性格凶猛。显然，凡是了解他的人都能一眼看出他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沙威绝不是那种 喜怒不形于色 (1) 的人。
固化成语，用作定语 。成语（1）在此正好与（A）词义形成偶合，译者翻译起这些词语可谓信手拈来，水到渠成。当然，偶合的现象并非常见，有时需要稍做调整。
［21］Le gouvernement y était purement et simplement mis en question. On y discutait publiquement la chose pour se battre (A) ou pour rester tranquille (A1) . Il y avait des arrière-boutiques où l’on faisait jurer à des ouvriers qu’ils se trouveraient dans la rue au premier cri d’alarme, et 《qu’ils se battraient sans compter le nombre des ennemis.》
—Victor Hugo, Les Misérables
在那些地方，大伙儿压根儿不把政府放在眼里。大伙儿在那里公开讨论“是立刻 起兵造反 (1) 还是 按兵不动 (1a) ”。在一些酒店的里间，有人煽动工人发誓说：“只要有人呼喊示警，大伙都冲到大街上打仗去，不管敌方有多少人。”
成语对择词的影响 。译者在处理原句中（A）时，恰到好处地选用了（1a），由于“按兵不动”这个成语的缘故，前面词如果直接译作“打仗”，便推动前后衔接与照应，所以（1）因成语而做了语义调整，从而改译为“起兵打仗”。
［22］Si elle n’avait point échappé à son baiser, elle venait du moins d’échapper à l’embrassement de sa tendresse par une absence mystérieuse de la volonté d’être à lui. Elle ne s’était pas refusée, elle ne s’était pas dérobée. Mais il semblait que son cœur ne fût point entré avec elle (A) . Il était resté quelque part, très loin, flânant, distrait par de petites choses.
—Guy de Maupassant, Notre cœur
如果说她压根儿没有回避他的热吻的话，那是因为她当时心神不安，没有委身于他的愿望，所以刚刚躲闪过他温情的热拥。她不再拒绝，也没有逃避。她似乎 身在曹营心在汉一般 （1） ，那颗心留在了别处，留在很远的地方，为一些小事牵挂着。
切忌成语运用不当 。此处用（1）来诠释（A）从语义上讲，并无不妥，但阅读起来时则显得有些别扭。因为这个成语属于典型的汉语词，用在译文中会造成不伦不类的感觉。如果此处换用“魂不守舍”，便合适多了。
成语因其历史、文化等内涵及表达力丰富而广为作者和读者所喜爱。在翻译过程中，译者也喜欢套用成语或四字词。然而法国人写的东西，不会为迎合汉语成语而专门用词。换言之，法语的一些表达方式或信息不能为汉语成语所完全覆盖。译者通过改写成语，可以实现三个目的：一、尽可能准确地实现信息的传递；二、亦可满足特定语篇的行文需要；三、借用了读者喜闻乐见的语言形式。
［23］ Si peu que dormit (A) le roi, M. de Tréville dormit plus mal encore; il avait fait prévenir dès le soir même ses trois mousquetaires et leur compagnon de se trouver chez lui à six heures et demie du matin. Il les emmena avec lui sans rien leur affirmer, sans leur rien promettre, et ne leur cachant pas que leur faveur et même la sienne tenaient à un coup de dés (B) .
—Alexandre Dumas, Les Trois Mousquetaires
国王 寝不成寐 (1) ，特雷维尔睡得更差。他当晚就通知三个火枪手和他们那个同伴，令其凌晨六点半钟赶到自己的府邸。他带着他们进宫，不给任何保证也不做任何许诺，而且毫无隐瞒地告诉他们：国王是否喜爱他们，甚至包括他自己还有没有圣宠，这些都取决于这 孤注的一掷 (2) 。
成语原为“夜不成寐”，在此使用虽然可以，然而深究法语时，发现并没有表达“夜”的语义，故此译者将之改作“寝”，以求语义的精准。而（2）对成语“孤注一掷”的改写，更多的出于语言审美的需要。
改写成语或四字词，显然是因为它不太适用行文的需要。然而文本内容对行文的要求有时并非一定要改写成语或四字词，而是文字的增减，以实现语义的最佳组合。请看下例：
［24］Il cherchait pourquoi. Et à force de les apprendre par cœur, il finit par les si bien connaître qu’il en trouva la raison, car c’est par l’écriture toujours qu’on pénètre le mieux les gens. La parole éblouit et trompe, parce qu’elle est mimée par le visage, parce qu’on la voit sortir des lèvres, et que les lèvres plaisent et que les yeux séduisent. Mais les mots noirs sur le papier blanc (A) , c’est l’âme toute nue.
—Guy de Maupassant, Notre cœur
他一直在寻找原因。由于他都能将信背下来了，所以熟悉得最终从中找出了原因。人们深入了解人的内心时，始终是通过文字的。话语之所以能够迷惑人、欺骗人，那是因为它辅有面部表情，是通过嘴里讲出来的。巧嘴悦人，双眼媚人。然而 白纸黑字 (1) 却没有矫饰，是内心的赤裸写照。
“白纸黑字”四字词虽然已经固化，然而在实际运用过程中，如果没有加词“没有矫饰”加以过渡，而直接跟上后半句，会显得语义仓促，行文不够从容与圆润。从另一个角度上讲，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改写成语。
在汉语众多的词汇中，有些词组经过历史的演化，其特有的语义已经在某个点上固化了。换言之，从逻辑上讲得通的表达方式，由于该词词义已经固化板结，不允许有其他解释。对此类词，译者在行文时不得不让道回避。在实践过程中，译者即使觉得某个词或词组属于绝妙的好词，但也因其语义的“不合时宜”而被拒绝。当然这些知识并非源于理性，而更多的源于感性的语言，如果不注意回避，便极可能落入陷阱，而制造出误译。
［25］Et tout de suite ils causèrent. Ce fut instantané chez l’un et chez l’autre, comme un feu qui prend bien dès qu’une allumette l’a touché (A) . Il semblait qu’ils se fussent communiqué d’avance leurs opinions, leurs sensations, qu’une même nature, qu’une même éducation, les mêmes penchants, les mêmes goûts, les eussent prédisposés à se comprendre et destinés à se rencontrer.
—Guy de Maupassant, Notre cœur
很快，他们便聊了起来，并且十分投契， 有如干柴遇火 （干柴烈火）， 一点就着 (1) 。他们似乎早就交换过看法，交流过感受。相同的天性、相同的教育、相同的嗜好、相同的兴趣，就好似上苍有意安排他们彼此相知一般，也好似命中有缘相见。
笔者开始翻译（A）时，本能地想用“干柴烈火”这个四字词，因为无论从字面上还是语义上，无有不妥。然而他在下笔时又戛然停住，不能这样用词，因为“干柴烈火”这个词组已经固化，特指男女之间的风流韵事。如果妄加使用，可能会扭曲二人之间的关系，甚至是性别。故需要做出相应的调整。（1）虽然是个新词组，在此则较为达意。
［26］Les feuilles, ayant perdu ou changé leur aspect (A) , avaient l’air des choses les plus disparates, d’une aile transparente de mouche, de l’envers blanc d’une étiquette, d’un pétale de rose, mais qui eussent été empilées, concassées ou tressées comme dans la confection d’un nid.
—Marcel Proust, Du côté de chez Swann
叶子或因褪去色彩或因 失去原貌 (1) （出现变态），外形好似变得毫无关联：有的宛如一片透明的蝇翼，有的状似一枚标签的白色反面，有的仿佛像一瓣玫瑰花瓣，所有这些东西像飞燕筑巢的原料，收集起来后再捣碎，然后编织在一起。
如果仅从语义上讲，译者翻译（A）时，使用“变态”这个词组绝对不错。然而由于这个词组的语义已经固化，有所特指，在此显然不宜使用，译者必须改用其他词组。（1）的使用就是回避用法的结果，当然也颇为得体。
［27］Une politique nouvelle à créer, d’accord avec le vieux monde (A) sans trop de désaccord avec l’idéal révolutionnaire..., son esprit de famille, son sincère respect du peuple, sa propre honnêteté, préoccupaient Louis-Philippe presque douloureusement...
—Victor Hugo, Les Misérables
好些想法几乎痛苦地困扰着路易-菲利浦：他的家族意识、他对国民的由衷尊重、他个人的忠诚，以及还需要制定一项政策，一项要与 以往的社会 (1) （旧社会）保持协调而又不能太过分地违背革命思想的政策［……］。
此译句有两个看点：一、由于（A）的限定词太长，译者在语序上做了调整，而刻意地将原本位于第一位置的（A）改放在之后，以腾出空间；二、对于信息（A）的认真。只要你信手译作“旧社会”或“旧世界”都为不妥，因为在汉语中“旧”代表着落后、过时的意味。而此处法语词用的“vieux”，加之前后互文又有明确所指，所以应避免简单随手的翻译方式，而改译作“以往的社会”，拒绝选用“旧社会”之类的词。
在翻译过程中，有些信息内容并不能被汉语的成语或四字词所覆盖。然而译者又难以舍弃四字词的表达形式与表达能力。为此，最好的办法便是重创新词，这样既保证了语义的流畅，而且还能实现译文的审美效果。
［28］A l’âge de seize ans, un soir, à l’Opéra, il avait eu l’honneur d’être lorgné à la fois par deux beautés alors mûres et célèbres (A) et chantées par Voltaire, la Camargo et la Sallé. Pris entre deux feux, il avait fait une retraite héroïque vers une petite danseuse, fillette appelée Nahenry, qui avait seize ans comme lui, obscure comme un chat, et dont il était amoureux (B) .
—Victor Hugo, Les Misérables
他十六岁那年，一天夜里，他在歌剧院有幸同时被两名美妇相中：卡玛尔戈
和莎莱。二位可是成熟、
名噪一方
(1)
的女人，并受到过伏尔泰的推崇。虽然受到二人的夹攻，他仍能果敢地抽身出来，转而钟情于小舞女娜安丽。后者年方二八，与他的年龄相若，虽然默默无闻得像猫一样，但却能令他
情动难禁
(2)
。
原文（B）可以译作“他动了情”，然而这种处理方式显然太过一般，甚至流于下品。译者通过对前后文的审读，在此创造了新的四字词（2）置于此处，不仅不显得突兀，而且更具有表达力度。再有，（A）的处理方式也体现出套用四字成语的优势，（1）的语义在此相当到位。
［29］C’était un garçon
bruyant
(A)
,
blême
(B)
,
leste
(C)
,
éveillé
(D)
,
goguenard
(E)
,
à l’air vivace et maladif
(F)
. Il allait, venait, chantait, jouait à la fayousse, grattait les ruisseaux
, volait un peu, mais comme les chats et les passereaux, gaîment, riait quand on l’appelait galopin, se fâchait quand on l’appelait voyou.
—Victor Hugo, Les Misérables
这是个小家伙， 吵吵闹闹 (1) 、 脸色灰白 (2) 、 动作轻捷 (3) 、 机灵活跃 (4) 、 贫嘴多舌 (5) 、 虽神气活现却面带病容 (6) 。他来往自如，哼着小曲，玩玩掷钱游戏，掏掏水沟，搞点小偷小摸。他们就像小猫小雀一般，偷着乐，听见有人叫小淘气时便笑逐颜开，听见小流氓时便蹙眉含怒。
人物描写特别适合用四字词 。仅仅通过翻译（A）—（F），便可以见到汉语四字词的冲击力。（1）—（6）的连贯使用，不仅有声有色地描写了这个“小家伙”，更让汉语读者享受到阅读的痛快。套用四字词最大的好处，便在于借用现成的表达方式，来处理现有的语义信息。其结果不仅仅是事半功倍，甚至还超过了原文的穿透力。
汉语词汇与法语词汇在语义包容方面存在着差异与不同。有时汉语寥寥数字，其包容量可能等于法语的好些内容，反之亦然。对于类似情况，译者需要根据目的语的表达方式，遇到可以合并语义时，便坚决用简明的词将之合并。
［30］ Il chercha, il marcha, parcourut des avenues (A) après des rues (A1) , des boulevards (A2) après les avenues (A) , examina avec inquiétude les concierges à sourires complaisants, les loueuses à mines suspectes, les appartements à étoffes douteuses, et il rentra le soir, découragé. Dès neuf heures le lendemain, il se remettait en quête, et il finit par découvrir, à la nuit tombante, dans une ruelle d’Auteuil, au fond d’un jardin ayant trois issues, un pavillon solitaire qu’un tapissier du voisinage promit de garnir en deux jours.
—Guy de Maupassant, Notre cœur
他四处奔走寻找，跑遍了大街 (1a) 小巷 (1b) ，心神不宁地观察着那些面带谄笑的看门人、表情带疑的女房东、挂着脏窗帘的寓所，晚上才沮丧地回到家里。翌日九时，他又外出寻找，终于在暮色已深的时候，在奥特依区的一条小巷里，找到一幢独立小楼阁。这栋小楼阁位于一座有三个出入口的花园深处，附近的裱糊工答应两天内装修好。
法语中（A）系列表示街道的三个词体现着法国人的理念，而这些内容在汉语中完全可以由“大街小巷”给以囊括。虽然词汇少了一个，但是翻译的要求便是无须追随原著作的用词，而是表达出语义即可。
［31］La nature humaine se transforme-t-elle ainsi de fond en comble (A) et tout à fait (B) ? L’homme créé bon par Dieu peut-il être fait méchant par l’homme? L’âme peut-elle être refaite tout d’une pièce par la destinée, et devenir mauvaise, la destinée étant mauvaise? Le cœur peut-il devenir difforme et contracter des laideurs et des infirmités incurables sous la pression d’un malheur disproportionné, comme la colonne vertébrale sous une voûte trop basse?
—Victor Hugo, Les Misérables
人性难道就这样 彻头彻尾 (1) 地改变了吗？上帝创造的人，人性善良。俗人创造的人，人性就可能丑恶了吗？灵魂难道一下子就可能受到命运的左右吗？丑恶的命运难道就能塑造出丑恶的灵魂吗？人心难道也能畸形，也能因痛苦压迫过甚而佝偻萎缩，萎缩得像过矮屋时的背脊一般吗？
法语刻意用（A）和（B）的叠加来强调语义，而在翻译时，汉语成语（1）已经相当充分了，如果再有添加则属赘言，故而合译了上述两个词组。
［32］Si oui, si la limite existe, que peut-il bien se passer dans la tête de celui qui la franchit et qui, à ses risques et périls (A) , malgré le désaveu et la réprobation presque unanimes, choisit de se retrancher du cercle de ses semblables?
—Bernard-Henri Lévy, Les derniers jours de Charles Baudelaire
如果有，如果存在着限度，那么在超越限度的人的脑海里，会想些什么呢？尽管他们得不到承认，遭到近乎一致的斥责，但他们还是敢冒 风险 (1) ，选择了退出同类的圈子。
汉语中一个词“风险”，合译两个法语词（A）。用词虽然省了，但语义并没有因此而打折扣，这便是合译的特点。
总体上讲，名词的翻译主要体现在词义上，而对于如何选词、借词、组词甚至创词，这些都取决于译者的语言表达能力。如果译者的汉语功底深厚，就能够找到表达能力相当丰富的成语或四字词，即使没有这类词，亦可以改写或重组。成语和四字词的表达能力或感染力之强，带给读者的冲击力可能超过原文。再有，即使没有四字词，译者也会适时地创造出相应的四字词组，以形成韵律、形态的审美效果。总之，汉语在用词造句上贵在于心，只要忠实信息，只要语义对等，便不在乎文字对比的多寡。当然，对于语义固化的词，运用起来时需要警惕，否则会跌入字面词义的陷阱。
词语层次上的翻译，确定词义是首先需进行的。择词用词取决于所选词语的词义。当作者在第一语义属性基础上运用词语时，译者当然是最希望也是最欢迎的。但是一部作品，尤其文学作品，词汇的运用是立体、多元的，它不可能以译者的意志为转移。就似译者在转换译文信息时，需要用丰富的词汇将译文处理得更精美。
在使用那些第二语义属性的词汇时，译者便需要借助前后文的信息了解其所指意义，再用相应的词汇予以表达。然而在遇到词义缺损的词汇时，如新外来词和专有名词时，译者便可能采用其他方式，如音译法、音义兼顾法等。由于这些词语在汉语中找不到对应词，通常具有不可译的特点，较好的解决办法便是保留其声，而弃其形义。这时的词语变成了有声符号，而语义则通过类似“作注”的渠道表达出来。
至于名词翻译技巧，由于涉及语言特点的转换，所以需要按照汉语行文的特点进行必要的转换。汉语现有的成语与词组由于有着相当强的表达能力，成为译者经常使用的用语。即使有些信息在翻译过程中不能套用现成的词组，译者亦更愿意改写和创造新的成语或四字词。
至于汉语的四字词或成语，它们以信息量大、音律整齐、节奏感强而广为汉语读者所喜爱。运用得巧，运用得妙，则会出现增码的效果。如果用得不妥，则会适得其反，带来语义的模糊或误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