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面试临时父母

一分钟之后，亚拉拉说话了，结束了哈米和镇长之间的眼神较量。

“差不多了，我们还是接着讨论下一个问题吧。”亚拉拉说，“罗先生，我想你也应该清楚你的这副——怎么说——这副尊容。镇上的人一致认为，哈米和你一起生活不合适。你的长相对孩子没有什么好处，可能会使孩子做噩梦。而且，镇上的好多母亲都认为，一个孩子与一个大人生活久了，他们会越长越像。大家担心……”

“担心哈米慢慢地长成我的样子。”罗先生苦笑道。

“我会严格控制自己的长相，您不用担心。”哈米说。

“这可不一定，环境总是悄无声息地影响人，等你注意到时，你已经成长为罗先生二号了。”费先生说。

“这也没什么不好呀，多特别，大家一眼就能记住我。”哈米说。

这时，罗先生说话了：“这两天，我发现不少夫妇想收养你……”

“我有爸爸，我不需要被收养！”哈米大声说。

“对不起，是很多夫妇想暂时照顾你。”罗先生又说，“我的个性不适合照顾小孩，一直担心你可能不喜欢我。如果你愿意和别人一起生活也行。”

“您想赶我走吗？”

哈米有些难过，刚刚与费先生对抗时的雄赳赳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

罗先生摇摇头，说道：“如果你不想离开，想待在我家里，我当然欢迎。和你住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我一直不喜欢孩子，但我很喜欢你。”

哈米的眼睛亮闪闪的，她扑进罗先生的怀里，高兴地说：“谢谢您，罗先生！”

亚拉拉与费先生都望着哈米和罗先生，罗先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哈米猛地钻出了罗先生的怀抱，对费先生说道：“镇上是不是有很多人想暂时照顾我？”

费先生点点头。

“我有个好主意。”哈米眼珠滴溜溜地转个不停，“镇长叔叔，明天下午，您让那些想暂时照顾我的叔叔阿姨到这儿参加面试吧。如果他们符合我的要求，我就跟他们一起生活，直到我爸爸来接我。我也有选择的权利，对不对？罗先生，明天您也得参加面试才行，这样才公平。我还会找几个评委来帮我选出合适的人当临时父母。”

大家都觉得哈米的想法很奇怪，但也找不到反对她的理由，只好同意了。离开药店前，费先生觉得自己没有取得应有的胜利，就对哈米说：“不准再卖饼干了。”

哈米看了看罗先生，摸着耳朵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暂时就先听您的话。”

接着，哈米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开始筹划明天的面试了。

然而，罗先生想来想去，觉得面试临时父母这件事情太荒唐太可笑了。睡觉前，他来到哈米的房间里。这时，哈米正在思考面试时要提出来的问题。

“你知道面试的意思是什么吗？”罗先生问。

“当然，以前我妈妈想找一个助手，就面试了好多人，可是没一个满意的，他们都不如我呢。”哈米自信满满地说，“您放心，明天我一定会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我必须参加吗？”

“如果您不想和我一起住，就不用参加了。我妈妈没有得到您的同意，就让我住进您的家里，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这对您来说不公平。您没有义务照顾我，所以如果您不愿意的话，还是不要参加吧。”哈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如果您不参加，我会很失望、很生气，会每天到您的药店里捣乱。”

罗先生忍不住笑了起来，又说：“可是参加面试的话，不一定能胜出吧？”

哈米像大人那样，拍了拍罗先生的肩膀，说道：“您要对自己有信心，也要相信我的眼光。明天请好好表现！”

哈米把罗先生赶出去，继续思考明天的问题。罗先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下，怎么也睡不着。罗先生清楚，哈米很聪明很乖巧，做什么都有自己的一套，不用他操心。可她毕竟是个孩子，成长是一件严肃的事。自己真的可以照顾好这个小女孩吗？

第二天，罗先生仍然为面试的事惴惴不安。多可笑，为什么自己得接受一个小丫头的评判？哈米倒是很高兴，早餐之后出了门，中途回来喝了果汁，然后又跑出门去。

午餐时，罗先生问哈米在干什么，她说：“我在找面试的评委。为了保证公平，我会邀请不同年龄段的人当评委。十岁及以下，十一岁到二十岁，二十一岁到三十岁，三十一岁到四十岁，四十一岁到五十岁，五十一岁到六十岁，六十一岁到七十岁，七十一岁到八十岁，八十一岁到九十岁，九十一岁及以上，每个年龄段请一个人。绿河说镇上还有一位一百多岁的老婆婆呢，我们下午就去请她。”

“是不是住在北边白房子里的白门婆婆？”罗先生问。

哈米点点头。

“她没有一百岁，而且她是魔法师。”罗先生说。

“我最喜欢和魔法师交朋友了！”

这时，绿河在门外叫着哈米的名字，哈米扔下筷子跑出门，开始下午的冒险。

白门婆婆的家在小镇外，从来没人敢靠近那儿，通过她家的小路快被杂草占领了。

绿河告诉哈米，白门婆婆是杨柳镇的噩梦。小孩子晚上大哭大闹，妈妈们就会说：“白门婆婆最讨厌哭闹的小孩，小心她把你抓走，拿你的手指当点心，嚼得嘎嘣嘎嘣响！”小孩子就不敢哭了。

大家都认为白门婆婆是个喜欢吃人的怪物，她老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肯定正在酝酿着毁灭杨柳镇的邪恶大计划。大家时时刻刻关注着白房子的动静，做好了应付最坏状况的准备。

“你确定我们真的要去白房子吗？”绿河问。

哈米点点头，说道：“我不相信白门婆婆会吃人。这些都是大家对魔法师的偏见。我以前见过好多魔法师，他们可好了，非常大方，白门婆婆肯定也一样。”

绿河也不相信大人吓唬人的话，但还是会害怕。当她看到白门婆婆那栋惨白的小别墅时，拉住哈米说：“白门婆婆的脾气很坏，这是真的。她不喜欢有人打扰她，我们还是回去吧。”

“没关系，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不用担心。”

哈米撇下朋友，拨开杂草靠近白房子。绿河想跟上去，但一直没能鼓起勇气，再说哈米也走远了。可她也不想回家去，最后决定在原地等哈米出来。

围着白房子的院墙很破旧，裂开了一道道缝隙。哈米轻轻地敲敲院门，可是迟迟没有人应门。

“白门婆婆，下午好！我是罗先生家的哈米，有事情想找您，请您开门！”

没有人回答她，哈米提高了声音：“白门婆婆，请您开门好吗？我想和您交个朋友！我不像其他人那样害怕您！”

白房子里的小精灵推开房门，向外张望着。

哈米继续一边敲门一边打招呼。她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赶紧挺起胸膛，抓了抓自己那乱糟糟的红头发。

开门的小精灵有一头闪闪发亮的金色头发和一双漂亮的淡绿色眼睛。小精灵看起来像个和哈米年纪相仿的孩子，可已经五十多岁了。

“你真好看！”哈米忍不住说道，“我的名字是哈米，你呢？”

“拉米斯。”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哈米又说。

拉米斯愣了愣，微微笑了笑，说道：“谢谢。”然后，侧身让哈米走进院子里。

没想到院子里的杂草比院子外的更加茂盛。蝴蝶、蜜蜂与蜻蜓围绕在哈米身边，草叶和草籽儿沾在了她的裙子上。

“要是罗先生看到这样的花园肯定会非常生气，然后挽起袖子把杂草全部消灭掉！”哈米说。

“他不会这样做的。”拉米斯说，“每次他来这儿，就只是皱皱眉头，装作没看到。罗先生是个老好人，他才不愿意质疑白门婆婆的决定，和她闹得不愉快。”

罗先生也认识白门婆婆吗？有了这一层关系，哈米就更放心了。

“等会儿我打开房子大门，如果你看到了什么东西，千万不要觉得惊讶，好吗？你看到的都是影子。”穿过院子之后，拉米斯温和地说。

“好的！”

哈米瞪大了眼睛，很好奇到底有什么影子。

“奇怪的孩子。”拉米斯小声嘀咕着，打开了大门。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长相恐怖的僵尸从门背后跳出来，它那红色的脸上长满了毛，两只眼睛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哈米吓得大叫一声，慌慌张张跳进了院子里，被杂草绊倒了。她紧紧闭着眼睛，仿佛只要她看不见，僵尸就不存在了。身边迟迟没有动静，哈米这才睁开眼睛，发现僵尸已经消失了。

拉米斯哈哈大笑起来，扶起哈米，说道：“怎么样，很可怕吧？”

“它去哪儿了？藏起来了吗？”哈米问。

“它是影子，当然消失了呀。它只在开门的一瞬间出现，把不怀好意的人吓走。快进屋去吧，白门婆婆说可以和你谈五分钟。”

哈米还是有些害怕，紧紧靠着拉米斯，同时警惕着僵尸又从另一扇门里跳出来。还好还好，她只看到几个穿黑袍的女人、一只长得很奇怪的熊、一个长耳朵的小男孩，还有一个巨人。他们好像都没看到哈米，他们像那个僵尸一样，很快就消失了。

拉米斯带着哈米来到二楼的房间里，窗户很小，房间里很阴暗。拉米斯悄悄退出去，哈米一个人打量着房间，看到窗台上放着一盆已经枯死的植物。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鬼屋冒险成功，你可以回去向你的小伙伴吹牛了。”

哈米吓了一跳，四下打量，不知道声音从哪儿来，难道白门婆婆躲进了柜子里？

“不是冒险，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您帮忙。在说出这件事情之前，我得告诉您，您最好把窗台上枯死的植物扔了，重新种上一株比较好。我可以帮您从罗先生的花园里找一株花。您喜欢什么花？”

“我不想重新种。”白门婆婆说。她的声音就在哈米的身旁，可哈米还是看不到她。

“如果您不重新种，为什么不把花盆扔掉呢？”

“我也不想扔。我喜欢看着空花盆。”

“您真奇怪。”

“你真大胆。不怕我吃了你吗？”

“听说您嚼手指头，给您给您！”哈米伸出自己的左手，“您不是有一百多岁了吗，牙都掉光了吧？肯定咬不动！”

“我可以先把你煮熟啊。”

白门婆婆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有些像鸭子的叫声，但很温和。哈米虽然看不到她，但相信她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你找我有什么事？”白门婆婆又说。

哈米说出了自己的请求，白门婆婆一口回绝了。

“只是帮我裁定一下谁比较适合当我的监护人，又不会耽搁您多少时间。”哈米说。

“可是我不想和镇上的人有来往，他们令我厌倦。”白门婆婆说，“还有，你不过是贪玩，但我不想陪你玩。你心里早就决定了要和谁一起生活，不是吗？”

“不是。”哈米认真地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有关我自己的事情，我应该自己做决定。求求您，来参加好吗？”

“不行。”

“白门婆婆——”

哈米开始撒娇了。白门婆婆越是不同意，哈米越是想劝说白门婆婆来参加。而哈米越是劝说，白门婆婆越是不想来。过了一会儿，白门婆婆大声说道：“拉米斯，送这位小姑娘出去，五分钟的会客早就该结束了！”

哈米只好放弃，把装着吉利果饼干的袋子留在桌子上，离开了房间。见哈米有些沮丧，拉米斯安慰她说：“白门婆婆让你进屋，又与你说话，已经很不错了。平常镇上的人都不能进这个门呢。”

“那我也不算彻底失败，是吗？”哈米问。

“当然不算。”

“那我以后再来找白门婆婆，她会让我进门吗？”

“你可以试试看。”拉米斯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