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事重重地烧掉两只老鼠之后，程鸢兰带着程竹又赶了两天的路。

这一路上两人没再遇到死老鼠。但是程鸢兰观察到，垃圾山有被踩过的痕迹，这些垃圾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化，最上层的垃圾变得很脆弱，除非是像程竹这样速度快身体又轻的孩子，否则就算是再注意再小心，也一定会在地上留下一些痕迹。

只是那些痕迹断断续续的又很轻微，她有些不太能确认那是她和程竹上次离开时留下来的，还是被其他人踩出来的。

她一直注意着四周，程竹也一边走一边侧耳听着什么，两人的速度都不算快。

进入黑色垃圾山之后走不远就会进入那片河水的范围，土地会变得越来越湿润，正是最适合蟑螂生存的环境。

但是这一路上也再没有遇到蟑螂，程竹停下脚步，盯着地面半响，弯下身开始往下挖。

程鸢兰跟着停下来与他一起挖。

等翻开上层垃圾之后，她就惊了一瞬。

下面有一窝蟑螂，黑到发亮的壳摞在一起，但是这些蟑螂，就如同那些老鼠一样，全都无声无息地死了。

程竹伸手想要捏，但是在即将触摸到的瞬间又迟疑了一下，抬头看向程鸢兰。

程鸢兰也没有直接接触，而是从旁边随意捡了个东西就将蟑螂翻开，这似乎是一大家子，死的整整齐齐，没有太多挣扎的痕迹。

但是蟑螂看着有些干瘪，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家里闹蟑螂时会买一些药放在各处，之后就能收获一堆蟑螂尸体，那些尸体就像是这样，有些脱水，干瘪的。

有人给这些蟑螂甚至是那些老鼠扔了杀虫药？

为什么？

线索太少，思考了一会也没有想出什么东西，她将旁边的垃圾又草草地填埋了回去，然后就带着程竹继续上路。

程竹似乎是有些惋惜地回头看了眼，还非常可疑地咽了口口水。

程鸢兰忍不住摸了摸他刺刺的头发。

“那个也不能吃。”

程竹就转回头不再看了。

正是下午，但是这个下午却不像从前任何一天一样晴朗无云，今天很意外地飘来了不少云，黑色的乌云越聚越多，慢慢地将头顶的天空完全遮挡住。

天色开始暗了下来，风也逐渐变大，四周的黑色灰尘被吹起来，就像清明时节被风吹飞的纸钱一样，铺天盖地的在空中打旋飞舞，远远看着有些苍凉又可怕。

风吹在身上有点凉，程鸢兰感觉不到冷，她低头看了眼程竹，他身上只有件很简陋的连体服，先前塑料袋子做的衣服早就扔掉了，这是后来在那些建筑废墟中找到的布料做的，她用自己并不灵活的手将衣服裁成了程竹的尺寸，但是缝合的很糟糕，衣服也有点大。

此时风吹起程竹身上的衣服，程竹摸了一下他的胳膊，也凉凉的。

“冷么？”

程竹似乎并不觉得冷，一直抬头看着飘在空中的黑色灰尘，甚至跳起来抓了几片捏在手中。

似乎是要下雨了，看样子还是场暴雨。

也许是因为这里有条大河的缘故。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是第一次经历下雨，她立即停下脚步，低头四处寻找起来。

跟程竹比划了一下大板子的模样，程竹立即窜了出去在附近寻找起来。

在暴雨来临前，程鸢兰用几块板子搭了一个非常简易的小空间，她带着程竹刚躲进去，暴雨就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雨裹挟着飘飞在空中的黑色碎屑灰尘一起落下来，身边不停有黑色洪流往垃圾山的下方冲去。

程竹本来还安分地坐在她身边，见到雨落下来后，他就无比好奇地探头去看，眼神晶亮晶亮的，甚至还伸出舌头试图让雨落在嘴里。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见到下雨。

“雨水不能喝。”程鸢兰道。

程竹舔舔嘴唇，也许是觉得味道不太好，便没有再张嘴，但是还是非常渴望地看着外面。他回头看了看程鸢兰，手脚开始往外爬了。

程鸢兰没阻止，抬了抬手让他不要走太远。

程竹就异常兴奋地跑了出去，站在雨中转圈，就像是第一次见到大雪的南方人一样。

雨下的非常大，连成一片迷蒙的雨雾，远处的一切都雾茫茫的看不真切。

简易空间搭的不够严密，雨水顺着空隙钻进来落在身上，然后又顺着膝盖很快滑在地上。

黑色机器人用的材质是防水的。

程鸢兰抬起胳膊去接喷溅过来的水，右胳膊是她原本的胳膊，水一样顺着滑了下去，只是速度没有黑色机器人的外壳那么快。

这么看了一会，她听到程竹还在外面蹦哒，就抬头看了他一眼，但是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一眼，却让她猛地一窒，极远处似乎有个黑色的影子跑了过去。

她那一瞬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侧身出去将程竹给拉了进来。

程竹被拉了一个踉跄，直接脑袋在下地倒在了她身上。

程鸢兰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道黑色影子，黑影子速度很快，在她将程竹拉进来后就消失不见了。

是黑色机器人。

程竹扶着她的腿爬了起来，看看她又看看外面。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前后也没超过半个小时就停了，云朵慢慢从头顶移开，太阳又迅速出现在视野中。

被雨水冲刷过后的黑色垃圾山变得泥泞又湿滑，踩在上面还会沾上一脚的黑印。

没有停留，两人继续上路。

程竹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专挑板子跳跃，一旦滑下去就顺着滑一阵，然后迅速转身再跳向下一块，就跟玩滑滑梯似的。

他们走的不快，程鸢兰一直注意着四周，生怕那个黑色的机器人再回来。

她心里有一点矛盾，即害怕对方出现又担忧对方不出现。上次杀掉那只机器人只是个巧合，对方真实战力如何她并不确定，若是再对上，她还能打得过么？

程竹是否黑色机器人有关？若是被发现了，程竹是不是会被带回去？

尽管只相处了不到一个月，她却对程竹有了很深的感情，想要好好照顾他。他刚出现时的模样一直被程鸢兰深切地记在脑海中，她知道，程竹不能回去，因为再回去，他很可能会死。

天色将晚，可能是因为下过一场雨的缘故，今天天黑的比往日都要早，再加上视野里都是一片黑色，总觉得已经是夜晚了。

明天若是速度快一点，应该就能到达河边了，下了这场雨，不知道河岸有没有向外扩张，也许上次待着的地方已经被水淹了也说不定。

程鸢兰决定找个地方停下来休息，距离最后一瓶营养液喝完已经过去了两天。

她从背包里摸出水递给程竹，程竹接过来后咕嘟咕嘟地喝了干净。

地面还是很潮湿，程鸢兰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块稍干的板子坐上去，然后把自己身上擦干净，让程竹待在她怀里。

风很大，今夜能量恢复的速度应该会比较快。

太阳彻底消失之后，月亮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天空大地都一片黑暗，程竹趴在她身上闭上眼睛慢慢睡着。程鸢兰开启休眠模式，静静倾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

滴答滴答的水声合奏出一曲奇妙的乐曲。

然而就在此时，水滴声中突然出现一阵不太和谐的声响。

声音沙沙的，非常轻微。

程鸢兰猛地睁开眼睛，是脚步声！

她抱着程竹站起了身，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是东边，然而视线转向东边，却什么都看不到，视线中没有人。可是她相信自己的听觉和直觉，有人在靠近。

程竹被惊醒后也立即从她怀中跳了下来，他瞬间进入战斗状态，身体微弓，双手张开，眼神凶悍地盯着东方。

程鸢兰第一次见到程竹时，他手中就捏着一个非常细小的金属刃做武器，那东西很短，像是放大版的针，但是非常锋利。

程鸢兰后来将灰鼠的爪子都交给了他，现在程竹双手中都捏着武器。

许是因为被发现了，沙沙声突然明显了起来，并快速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程竹迅速上前，手中的灰鼠爪子用力朝着什么东西砍去。

可是程鸢兰依旧什么都看不到，她心中暗暗焦急起来，抽出武器，她凭借着听觉攻了上去。

锵一声，手中的武器撞到了什么东西上，被格挡了一下，她顺势弯下身，只觉得面门有风声滑过去。

她看不见但程竹却可以看见，这种情况极有可能对方是对方开启了隐身模式，也就是在全身覆盖一种特殊涂层，可以令机器探测不到它的存在，对人眼并没有什么作用，只对机器有用。

但恰恰，程鸢兰现在就是一个机器人，她的型号和配件都很落伍，自然看不见对方的存在。

一个看不见的敌人，让她打起来束手束脚。

抽空看了眼程竹，她意外发现，程竹此时的模样竟然无比凶狠，眼神充满了杀意，下手招招凶险，仿佛对来人非常讨厌的样子。

也就是在此时，她突然听到对面之人说话了，是有些熟悉的机械声。

“发现实验体18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