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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聪明人赚钱,途径从不止一种

热水漫过肌肤,钟妩闭着眼半躺在浴缸里,身子向下沉了几分,整个人都滑入热水之中,直到时间久到她近乎窒息,才终于破水而出。

氤氲缭绕的蒸汽里,原本冷热交替下近乎麻木的神经终于一寸一寸的被唤醒,钟妩似乎能听见血液重新开始流动的声响。

可即使再贪恋眼下的温暖,钟妩仍是很快擦去了面上的水珠,从浴缸里站了起来。

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林越恰好从旁边陆锦行的卧室里出来。两人互相打了招呼,钟妩见他的神情并不轻松,于是问道:“怎么样了?”

“睡着了,”林越面色凝重,“药吃过了,在打点滴,但烧还没退。”

两个人走到一旁的小客厅里坐了下来,林越见钟妩凝重的神色间隐隐透出几分自责,他又想起先前她落汤鸡一样的狼狈相,于是开口安慰道:“我已经听小江说过了,今天的事你处理的不错,不然陆总的情况只怕比现在还要严重些。”

钟妩眉心微蹙:“是我失职。出门时天气就不好,我应该劝他换个时间去的。”

林越摇头叹道:“今天是陆总父亲的冥旦。”钟妩一愣。

“林先生,钟小姐,”陈嫂把托盘放到两人面前的茶几上,“刚煮好的姜汤,喝点驱驱寒气吧。”两人道谢之后,都从善如流的端起姜汤,慢慢喝了起来。

一碗姜汤喝下去,钟妩的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渗出,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熨帖起来。但想到仍在昏睡中的陆锦行,她又觉得自己仍是失职的——她不够专业也不够稳妥,所以缺乏对计划和安排的预见性,最后也只会用最笨拙的办法去试图解决问题。

想到这里,她先前些许的适意也淡去了几分。

即使快到正午,天色也仍是阴沉沉的,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一声声打在窗上,绵密而又沉闷。

陆锦行呼吸均匀,睡颜沉静,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暗影,看起来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距离感,甚至反而有些纯稚无害的意味。

钟妩想起林越所说的、今天这个日子对于陆锦行而言的特殊性,所以即使天气恶劣他亦如期上山,可她又分明记得,他在安檀寺时,漫不经心到甚至有些轻忽的态度。

她从来都看不懂陆锦行。

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之后,陆锦行面上不健康的潮红已经褪了下去,额上也开始不断渗出细汗。钟妩怕吵醒他,拭汗的动作轻之又轻,但下一秒,仍是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他倏然睁开的双眼。

即使仍带着几分初醒的睡意,但陆锦行眼底的一抹微寒与他平时的温和相去甚远,于是到底还是让钟妩呼吸一滞。

她站起身来,手帕在掌心里握紧:“对不起陆先生,吵醒您了。”

陆锦行闭目静躺了片刻,重新睁开眼睛时,眸光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深邃平和,“没事。”

他只是习惯了一个人。

钟妩的神色也恢复如初,一面去拿不远处的耳温枪给他测体温,一面问道:“陈嫂煮了姜汤,要不要喝一点?”

陆锦行发现钟妩似乎习惯用忙碌来掩饰自己的一切情绪,但也并不点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好。”

钟妩打了电话叫陈嫂上楼,随后过去扶陆锦行起床。

陆锦行左手撑在床上,右手搭在她肩上,借力慢慢坐起身来。两人距离极近,近到钟妩察觉到陆锦行的脸颊无意中轻轻擦过她颈间的皮肤时,她一个哆嗦,随后才后知后觉的尴尬起来。

微凉的触感转瞬即逝,陆锦行始终沉默,可他的呼吸平缓而温热,钟妩几不可见的偏了偏头试图退避些许,可即使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端方严谨,身体却仍是不由自主的僵硬,扶着他的手臂也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原本便不甚容易的搀扶因此显得格外吃力了些,使得陆锦行向后靠过去的时候,钟妩也被带偏了身子,和他一起朝床头的方向栽了过去,不偏不倚地跌进了他怀里。

软玉温香倏然入怀,陆锦行伸手扶住她,钟妩慌忙挣扎着起身,却又在抬头看向他时,因着他苍白而精致的面容有些恍惚,于是一时间,两人的姿态看似更像是一个拥抱,让人困惑又茫然。

直到敲门声响起。

“对不起陆先生。”钟妩迅速站了起来,原本的慌乱敛得干干净净,面无表情的道歉。

陈嫂送了姜汤进来,钟妩接过之后,端着姜汤坐到了陆锦行床边的椅子上,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了陆锦行面前。

陈嫂见状,早已默默的退了出去。而即使卧室里重又变成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她的动作亦并不见凝滞,神情甚至比平时更为严肃,仿佛先前的失态从来不曾出现过。

陆锦行低头喝掉她喂过来的姜汤,同时也发现,他这位转瞬之间就仿佛能做到八风不动的助理,却不看他的眼睛。

陆锦行眼角微微上挑:“只是个小意外而已,你不用这么懊恼。”

钟妩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着又舀了一勺递过去。

她确实懊恼——她希望自己看起来是严谨专业的,而不是像先前一样在陆锦行面前不停显露手忙脚乱的怯意。所以即使她能抑制表面的情绪,心底的挫败感却依旧无法轻易的压下去。

她的自我苛求几乎已经成了习惯,即使如今想要善待自己一些,也已经别无他法。

潺潺的雨声衬得房内愈发安静,陆锦行喝完一小碗姜汤,唇瓣沾染了一层水色,好在面上原本的苍白因着姜汤的作用而褪去了些,他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了几分精神。

钟妩把手帕递过去,又在一番胡思乱想中由己度人,想到今天这个日子对于陆锦行的意义,想到他心内可能隐藏的诸多困苦,便觉得无论富商巨贾抑或升斗小民,人生大抵都是艰难,总是需要拼,需要熬的。

她这么想着,看向陆锦行的目光便温和了几分,“还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陆锦行拿手帕轻轻擦拭唇角,随后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怎么不过这么一会儿,你倒像是突然想开了什么事情似的。”

钟妩闻言一愣,随即笑道:“大概是因为我现在才终于意识到,就算不考虑三年后的结果,至少眼下这份助理的工作我算是保住了。”

大概多数时候都严肃的人偶尔开起玩笑时,会让人格外的忍俊不禁一些。陆锦行低沉的笑声溢出喉间,眉眼也因此显得生动起来:“是啊,钟小姐,你丝毫不用再怀疑自己工作的稳定性了。”

和陆锦行难得带了些许明朗笑意的目光对视片刻,钟妩到底还是抿紧双唇,忍着笑意低下了头。

而就在两人垂眸轻笑的瞬间,门口一个陌生的笑声突然传了进来,“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扰小两口清闲了。”

钟妩闻声看去,半掩的房门被推开,陆锦航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走了进来,目光从她身上轻轻略过,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却仍是成功让她唇边的笑意僵了僵。

“您回来了?”陆锦行抬眸看向陆祈,轻笑道,“还以为您要在日本多耽搁些日子。”

“公司事情繁杂,许多事情都等着我处理,你爷爷的八十大寿也快到了,我自然要尽快赶回来。”陆祈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陆锦行,神情慈祥,“倒是你,怎么又搞得这样狼狈?既然身体不好,就该安心留在家里调养才是。”

两人交谈的过程中,钟妩早已飞快的站起身来,她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是陆锦航的父亲,但也发现他双鬓虽已渐生华发,面上皱纹却少,所以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他有着陆家人一脉相承的英俊相貌,又兼备中年男人的成熟深沉,但或许因为他的五官和陆锦航甚至陆锦行都有些相像,以至于钟妩总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

陆锦行的神态、目光甚至唇边的笑意,都同先前和钟妩独处时看不出什么差别:“怎么,叔叔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么?我身为人子,如果不亲自去上炷香,只怕也是很难心安的。”

陆祈笑起来:“毕竟新婚燕尔,只要心意在,大哥在天之灵也不会怪你的。”

他说完之后,目光锋刃一般从钟妩身上刮过,话里的笑意却是不变:“叫钟妩是么?看起来面善的很。”

钟妩因着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寒光心内微颤,陆锦行笑道:“她胆子小,又因为惹得爷爷不高兴不许公开,所以见到长辈难免更紧张了,叔叔不要介意。”说着,他看向钟妩,“阿妩,怎么不向叔叔和大哥打招呼?”

钟妩疑心面前这对父子甚至比她还要清楚这从头到尾是怎么一回事,但陆锦行却仿佛并不在意,温柔的格外坦然,于是她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礼貌微笑,像一个再合格不过的初嫁晚辈一样:“叔叔,大哥。”

就像并不曾看见陆锦航面无表情的脸一样。

陆锦行敛眸微笑。

“阿行眼光不错。”陆祈的语气越发慈祥,说罢重新看向陆锦行,“你爷爷每年今天都不出书房,就算我想替你求情都没办法。不过你放心,他的气迟早会消,你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把身体养好,不然过几天的寿宴如果再不露面的话,董事会里只怕又会无端起一些谣言了。”

陆锦行闻言笑道:“有爷爷和您坐镇,我自然不怕什么谣言,您就更不必为那些掀不起风浪的小角色费心了。”

陆祈和陆锦行言笑晏晏的过程中,陆锦航自始至终沉默而冰冷,而这种存在却并不尴尬。钟妩并不觉得意外——他很久以前便是这副模样,永远只专注于学业,其他人放纵肆意的青春里,他只是寡言的过客,似乎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钟妩一度以为陆锦航会成为一个终日埋首实验室的学者,没想到一别经年,他已是衣冠楚楚的商界精英。

曾经的那个人,不仅换了姓氏,也换了理想,虽然他眉眼间依旧带着睥睨一切的傲气,钟妩却不得不承认,眼前的陆锦航于她而言,似乎真的已经完全陌生了。

在钟妩兀自失神的时候,叔侄二人看似亲密的交谈已经告一段落,陆祈离开前,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钟妩笑道:“你们的事我也得知的突然,没有提前准备见面礼,不过好在我恰好从日本带了些手信回来,阿妩过去挑一份,虽然简薄了些,但也算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一点心意了。”

钟妩心头一紧,下意识的看向陆锦航,却又在下一秒硬生生的移开了视线。

陆锦行看着她,仿佛并不曾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眼角眉梢的浅笑里带着些安抚的意味:“既是叔叔的一片心意,阿妩就去吧。”

钟妩并不算太过敏感的人,面对陆祈时却莫名带了些趋利避害的本性,总是有些不安,但眼下她见陆锦行神态安然,心中原本的心虚胆怯和未知的茫然,顷刻间便淡去了许多。

她朝陆锦行点点头,安静的跟在陆祈和陆锦航身后走了出去。

风雨交加的天气总会让人心生些无端的凄迷,钟妩未梳起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掖到耳后,将双手插进了外套的衣兜内。

陆祈站在门外的长廊下,看着外面的重重雨幕,言语间带了些莫名的威压感:“听说你三天前才进陆家。”

钟妩呼吸一滞,随即应声:“是。”

陆祈收回视线,沿着长廊向前走去,交加的风雨将他意味深长的话卷进了钟妩耳中:“聪明人赚钱,途径从不止一种。”

“您说得是。”钟妩的回应依然乖顺,倒是引得陆祈止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片刻的沉默之后,陆祈继续向前走去,唇边有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浮现,随后吩咐一旁的陆锦航:“我还有事,你带她过去吧,还有些给阿行带回来治腿伤的药,一起拿回去。”

钟妩一路沉默的跟在陆锦航身后,直到进入所谓他的“领地”,亦不曾抬头多看四周一眼。

陆锦航直接把她带进陆祈的书房,关上门之后,惜字如金的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坐。”

钟妩只是站在原地,并未依言坐下。

陆锦航讳莫如深的看她一眼,并未觉得多意外,只是径自走到了博古架前,打开了下面的柜子,随意拿出两个盒子,放到了钟妩旁边的书桌上,说:“都是日本的漆器摆饰,你可以选一个喜欢的拿回去。”

钟妩随手拿起其中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下一秒,陆锦航的手已经覆上了盒子的另一边。钟妩抬头看过去,却只窥见了他毫无波动的目光。

“陆锦行给了你多少钱,我出双倍,你马上离开这里。”

钟妩这才知道什么是父子情深,眼前陆锦航的言行举止,和刚刚对她说“赚钱途径不止一种”的陆祈几乎一模一样,似乎这是一种势在必得的施舍。如果她不接受,就是不识好歹;而即使接受了,也只有被鄙夷的份儿——毕竟她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不值得浪费他们能够给予的少之又少的尊重。

钟妩自嘲般笑了笑,反问道:“我想陆副董事长之前所指的‘赚钱’的意思,恐怕并不是让我马上离开这么简单吧?他希望我做什么?将我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还是以后的日子里帮他监视陆锦行的一举一动?”

陆锦航眉心微蹙,看向钟妩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冰冷:“我爸爸不了解你,他希望你做的事你做不来。可你如果继续留在这里,能够选择的无非是做他的工具,又或是陆锦行的工具。”

钟妩言语讥诮:“如果我只能在这两者之中选择,那我当然会选陆锦行。”

至少陆锦行在商言商,始终都是公平而坦诚的和她谈条件,给予了她足够的尊重,两个人的交易明码标价,也到底不曾让她出卖良知和底线——即使她觉得自己如今的底线已经足够低。

她抽出陆锦航手中的盒子,转身朝外走去。

“你以为选陆锦行就不是与虎谋皮了么?”陆锦航冷笑出声,“陆家太复杂,你根本毫无倚仗,就这么陷进去的话,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钟妩停下来,握着盒子的手紧了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轻松:“或许不能吧,毕竟我现在……已经是陆锦行的妻子了。”

陆锦航突然不知该作何表情。这种情绪他并不算全然陌生,因为昨天傍晚从陆锦行口中得知这件事的一瞬间,他心内亦曾产生了一种巨大的空茫,他隐约感到似乎有些事情正在朝着一个完全失控的方向发展着,而他无法阻止,也无力阻止。

“钟妩。”

重逢之后,陆锦航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疲惫:“你需要钱我可以给你,你走吧,不要再出现了。” S+wuHu/uQM5qfxHNz6QnBGBL0+2gjmpZ0fVBTnY4Z5MrZjmMGlhgzYgfyu6Eec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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