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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梦的肉体方面的来源

如果我们想要使一个受过一般教育但又并非这方面的专家的普通人对梦的诸多问题感兴趣,并因此对他询问,梦的来源是什么,我们会发现,他往往会很有信心地做出回答。同时,他多半会立刻想到消化障碍一类的问题(常见的一种说法是:“梦由五脏六腑的疲劳引起”),或者,他还会想到睡眠中身体偶然采取的姿势,以及客观的刺激对睡眠者的影响,等等。但是,人们似乎从未想到过,即便将以上这些因素都考虑在内,也还有些事情没能解释清楚。

在第一章的第五节 ,我已经就肉体刺激对梦的形成有何作用这一问题,充分讨论了迄今为止各类文献中的有关记载,所以在此我们只需做简单的回顾即可。我们已经知道,肉体上的刺激可以分为三种:第一,由外部对象引起的客观存在的感官刺激;第二,仅以主观为基础的、感官内部的兴奋状态;第三,由躯体内部产生的肉体刺激。我们注意到,研究梦的专家们往往只重视肉体刺激对梦的作用,而对除此之外的、任何可能的精神来源都漠不关心,或是干脆将其排除。我们考察了有关肉体刺激来源的诸多观点,得出以下结论。感官的客观刺激——无论是睡眠中偶然的刺激,还是能够对睡眠造成一定影响的心理状态——的重大意义,通过大量的观察结果和实验,已经得以证实。此外,以主观为基础的、感官内部的兴奋状态对梦的影响,似乎可以通过在梦的内容中再现出来的入睡前的感觉、意象,得到证明。最后,由躯体内部产生的肉体刺激对梦中的形象、观念等有何影响,还不能得到确认,但是,我们的消化器官、泌尿器官和生殖器官对梦的影响已是众所周知,获得了普遍的承认。

于是,为数众多的研究者认为,以上列举的“神经刺激”和“肉体刺激”即是梦的来源,甚至认为这是梦的唯一来源。

另一方面,我们知道,已经有一部分研究者对此有所怀疑。他们在承认“生理刺激理论”的正确性的同时,开始怀疑是否仅仅通过这一理论就能够将所有有关梦的问题都解决。

尽管这一理论的拥护者们有着足够的自信——尤其是,考虑到某些偶然的外部刺激对梦的影响是那么明显,可以毫无困难地发现——但是,他们也都不得不承认,梦的内容往往极为丰富,所以那不可能完全源自外部刺激。玛丽·惠顿·卡尔金斯小姐针对这一理论,对自己和另一实验者的梦做了为期六周的观察。她发现,在所有的梦的内容中,与外部刺激相关的细节仅为13.2%和6.7%;与肉体器官相关的梦则仅有两例。我们根据自己的日常经验,对以上理论本来就有所怀疑,而这一数据更加证实了我们的怀疑。

有些研究者倾向于将梦分为两类,一类是“源于神经刺激的梦”,另一类是由其他因素引起的梦。例如施皮塔 ,他就将梦分为“神经刺激梦”与“联想梦”两类。但是,只要肉体的刺激与梦的表象内容之间的联系还未被证实,这种分类法仍然不能令人满意。

对这一理论的质疑有两种。第一,外部的刺激并不会频繁出现;第二,这一理论并不能对梦的来源做出充分、全面的解释。换言之,这一理论的支持者们理应为我们解答以下两个问题:第一,为什么外部的刺激不以它最初的形态直接出现,反而总是以容易被误解的形式出现在梦中呢(参见闹钟的梦)?第二,为什么我们的内心对这些被误解的刺激做出的反应竟是如此变化莫测?对于以上问题,斯顿培尔的回答是,睡眠时,人的心灵与外界隔离开来,因此不能对客观的感官刺激做出正确的判断,只能在多方面的不确定的兴奋的基础上,形成错觉。用他自己的话说,即:

“睡眠中,因外部的或是来自内部的神经刺激,在心灵中产生出某种感觉,或是某种感觉的复合物,或是某种感情,或是某种精神过程,它们一旦为心灵所感知,就会从清醒时留存在心灵中的种种经验中,唤起以往的种种感觉意象——即,早期的知觉。而且,这些感觉意象或是未经任何润色,或是有一定的精神价值附加其上。这一过程中,我们自身周围来自神经刺激的印象就具备了其精神价值。在这种情形下,就像我们清醒时所做的那样,是睡眠中的心灵,对神经刺激造成的印象做出了解释。这种解释的结果,即是所谓的‘神经刺激梦’,也就是说,一种神经刺激按照再现的法则,在心灵中产生了某种精神效果。而具备以上条件的,即是神经刺激梦。”

冯特的观点如下所述。他主张,梦的内容至少大多数源自感官刺激,特别是源自最普通的感官刺激。因此,大部分的梦不过是想象中的错觉而已,只有很少一部分,由纯粹的记忆扩展为幻觉。冯特的这一主张与斯顿培尔的主张在本质上是一致的。斯顿培尔根据这种理论,作了一个巧妙的比喻,来说明刺激与梦的内容之间的关系。他说,“那就像一个完全不懂音乐的人的十根手指在琴键上乱弹”。从这一理论出发,可以得出的结论是,梦并不是一种源于精神动机的心理现象,而是源自生理上的刺激,因为受到这种生理上的刺激的器官,找不到其他方式来表现这种刺激,只得将其表现为精神上的症状。在这一前提下,梅涅特提出了一个著名的比喻,用以解释强迫观念,他说,那就像钟面上一个个凸起的浮雕式的数字。

尽管梦源自生理刺激的理论广为人知,而且看似颇为正确,但是我们仍然不难看出它的弱点所在。有关梦的每一种生理上的刺激,在睡眠中,都必须经由精神对其进行解释,从而构成梦的细节,这些细节往往是错觉,而且,往往会引发无数不同的错觉。也就是说,刺激在梦中完全可以表现为大量的、不同的观念 。但是,斯顿培尔和冯特的理论并不能提出某种契机,用以概括外部的刺激与为了表现这一刺激而产生的梦的内容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说,他们的理论并不能解释布尔达赫所说的“刺激经由频繁的再现活动,创造出奇异的梦境”。还有一种反对意见,它认为,错觉理论的基本前提——即,心灵在睡眠中不能识别客观的感官刺激的真正性质——并不正确。根据老一辈生理学家布尔达赫的证明,即便在睡眠中,心灵仍然可以对抵达的感觉印象做出正确的解释,并能及时做出反应。这是因为他注意到,对于个人而言很重要的感觉印象与其他并不重要的印象不同,在睡眠中并不会受到忽视(例如奶妈与孩子)。还有,人们在睡眠时,很容易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而惊醒,但对其他无关紧要的听觉印象,却往往充耳不闻。毫无疑问,这一事实说明了心灵在睡眠状态中依然对各种刺激有所取舍。基于以上观察结果,布尔达赫认为,在睡眠状态中,人们并不是无法对外部的刺激做出解释,只不过是对其不感兴趣而已。布尔达赫在1830年得出的这一结论,在1838年被利普斯原封不动地引用,以批判生理刺激的理论。根据这一理论,我们的心灵就像是在笑话中出现过的那位男士一样——当人问他“你睡着了吗?”他答道:“没有。”但当那人继续说道:“那你借给我十个弗罗林吧!”他却回答:“我睡着了。”

从另一方面也可以证明梦的肉体刺激理论是有漏洞的。根据观察可知,人们未必一定会因外部刺激而做梦。而且,在人们刚开始做梦时感受到的外部刺激,也未必一定会出现在梦中。例如,在睡眠中,我忽然感受到一种对皮肤的刺激,或是压迫感,我可以对它做出数种不同的反应。首先,我可以置之不理。也就是说,我可以等到我睡醒后才发现那是怎么回事——或是一条腿没盖被子,或是压住了一条手臂,等等。病理学为我们提供了无数例子,证明所有强烈的感觉和运动的刺激在睡眠中并不会引起任何反应。其次,我可以在睡眠中感受到前述的刺激——特别是使人痛苦的刺激,但是,我完全可以不让这种刺激进入我的梦中。再次,我可以因这种刺激而惊醒,然后将其驱除出去 。最后,也就是第四种反应,才是这种神经刺激会导致我做梦。但是,前三种可能性至少与第四种可能性有同样的机会成为现实,也就是说,如果除了源自肉体的刺激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动机的话,人是不会做梦的。

因为以肉体刺激来解释梦的来源的理论存在诸多漏洞,其他一些研究者——舍纳,以及接受舍纳的学说的哲学家福尔克特——开始尝试在由肉体刺激引起的多姿多彩的梦的内容中,更加精细地探究精神的活动。也就是说,他们再一次把“做梦”这一活动的本质视为心理的需要和精神的活动。舍纳不仅描写了梦在形成时所展开的心灵的特性——他的描写极富文学性,堪称栩栩如生——他还深信自己已经找到了心灵处理各种刺激的原理。在舍纳看来,当人的想象挣脱了白天的桎梏,获得了自由后,梦的工作就是试图以象征的形式来表现发出刺激的器官的特性和刺激本身的种类。于是,作为解析梦的手段,他提供了一种“梦书”,书中记载了由梦的内容推断出的肉体的感觉和器官的状态,还有刺激的性质,等等。“所以,猫的形象象征着心情不爽和坏脾气;浅色、光滑的面包象征着裸体。人的身体作为一个整体,在梦的想象中表现为一栋房屋,身体的各个部分则象征着房屋的各个部分。例如,在‘牙疼的梦’中,口腔就是有着高大的拱顶的门厅,由咽喉到食道的倾斜的部分是楼梯;在‘头疼的梦’中,头部就是房间的天花板,上面爬满了令人厌恶的蟾蜍状的蜘蛛”。“针对同一个器官,在不同的梦中,我们会用不同的事物作为象征。就像这样,呼吸的肺脏以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火炉为象征;心脏以空着的盒子或篮子为象征;膀胱以圆形的、袋状的或空心的物体为象征。在此,最重要的是,在梦结束的时候,受到刺激的器官,或者这一器官的本身的功能,往往会清楚明白地表现出来。而且,大都会与做梦的人自己的身体有一定联系。例如,牙疼的梦在结束时,经常会出现做梦的人的牙齿被拔掉的情景。”这一类解析梦的方法在梦的研究者们中间,恐怕很难得到尊重。因为它的理论实在过于夸张了。实际上,在我看来,舍纳的理论还不至于一无是处,但研究者们往往连这一点也不愿承认。不难看出,这一理论在采用象征主义来解析梦的方面,与古代的解梦方法如出一辙,其区别仅在于,舍纳划定的解释范围局限于人体。这一理论缺乏能够在科学上做出解释的技术,这是它最大的缺点,使它的适用性受到了限制。特别是,同一种刺激在梦的内容中可以表现为不同的形式,这使人们更难信服,因为看上去似乎可以依据这一理论随意做出解释。就连舍纳的支持者、他的学生福尔克特也无法证实一座房屋是怎样象征人的身体的。此外,还有一种反对意见,即,根据这一理论,既然心灵只需要围绕相关的刺激做出想象即可获得满足,那么,梦的工作对于人们的心灵,岂不是既没有用处也没有目的吗?

在此,对于舍纳的肉体刺激的象征化的理论,还有一个致命性的批评意见。某些对于肉体的刺激事实上是持续存在的。一般而言,在睡眠时,这些刺激比清醒时更接近心灵。那么,为什么心灵不整夜做梦呢?又为什么心灵不在每个夜晚都梦见这些相关的器官呢?针对这一批评,可以提出以下附加条件,即,若要引起梦的活动,必须依赖于眼、耳、牙齿、肠等器官产生特殊的兴奋。但是,在这一条件下,又必须面临另一难题——怎样才能客观地证明这些刺激的增长呢(能够证明这一点的梦例是极少数)?如果说,梦见飞行,是肺叶的涨缩的象征化,那么,正如斯顿培尔的指摘,要么这一类梦应该更频繁地出现,要么就必须提出做这个梦时呼吸活动变得更加急促的证据。此外,还有第三种可能性,也就是说,当时有某种特殊的动机,使做梦的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平时恒定存在的内脏的感觉上。其实这种可能性才是最合理的,但这种可能性本身已经超越了舍纳的理论。

舍纳与福尔克特提出的理论的价值在于:他们唤起了人们对梦的内容的注意;使人们发现,这些内容还有待解释,以及其中蕴含着新的认识;梦包括肉体的各器官以及器官的功能的象征化;梦中的水往往意味着排尿的刺激;男性生殖器在梦中经常以直立的棍子或柱子来表现,等等。以上这些说法完全正确。与那些色彩晦暗不明的梦相比,充满令人目眩的影像和鲜艳的色彩的梦当然可以被解释为“视觉刺激的梦”,以噪音和人声为主要特征的梦会引发错觉这一点,也难以否认。舍纳曾记录过这样的梦例:金发的漂亮男孩们在桥上排成两行,互相攻击厮打,然后回到原位。最后,做梦的人自己也来到桥上,并从嘴里拔出一颗很长的牙。福尔克特也记录过一个类似的梦例,梦中出现了两排抽屉,并且也是以拔出一颗牙齿作为结束。这两位研究者在其著作中记录了大量的这类梦例,因此,我们绝不能认为舍纳的理论是毫无根据的臆测,并将其抛弃。只是,这样就给我们带来了新的任务,即,为所谓的牙齿刺激的象征化寻找其他的解释。

迄今为止,在对梦的肉体来源的探讨中,我并未触及我们由梦的分析中得出的那些理论。我们利用其他的研究梦的学者们所未曾使用过的方法,已经证明了以下论点,即,“梦作为一种精神活动,有其特有的价值。而且,欲望是引发梦的动机以及前一天的经验是构成梦的内容的最直接的材料”。而任何其他的有关梦的研究,只要忽视了这种重要的研究方法——我们已经知道,在那些研究得出的结论中,将梦看成一种对肉体刺激的、既无益处又令人费解的精神活动——无须对其进行批评,即可予以否定。否则的话,就存在完全不同的两种梦——其中一种只能用我的理论来分析,而另一种只能用早期的那些研究者的理论来分析,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因此,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以我的解析梦的方法,为梦来源于肉体刺激这一理论找到解释。

在这方面,我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我们已经确认了以下论点:梦的工作必然强制性地将同时存在的所有刺激综合成一个统一的整体。我们已经知道,如果前一天遗留下来两个或更多的印象深刻的心灵感受,那么,由这些感受所产生的欲望会在一个梦中得到统一。同样,这些具备相当的精神价值的感受——印象——与前一天发生的无关紧要的印象将会综合成为梦的材料(假设这二者之间气脉相通,彼此可以产生联系)。因此,梦就是人在睡眠时,对心灵感受到的所有的活动的一种反应。在此,由我们迄今为止对梦的材料所做的分析可知,梦的材料就是精神的遗留物和记忆的痕迹的集合物。(因为梦有喜好新近发生的材料和童年时代的材料的倾向)这些精神遗留物与记忆痕迹在心理学上具备这样一种性质,即,虽然难以当场判断但确实具备一定的活动性的性质。由此,我们不难推测出,如果在睡眠时,对以上这种集合物加入新的刺激,将会产生什么样的梦。当然,这些感官上的刺激具有一定的活动性,所以它们对梦的形成确实有所贡献。它们与同样具有活动性的精神上的材料彼此结合,最终为梦的形成提供了有用的材料。换句话说,睡眠中的各种刺激可以被加工为一种欲望的满足,但这种欲望的满足的其他成分,是我们所熟知的日常精神生活的遗留物。而且,这种结合或统一未必一定会发生。如前所述,我们对于睡眠中的肉体刺激,有数种不同的反应方式。但是,当这种结合确实发生了,就意味着梦的内容中一定会同时表现出肉体与精神的两种来源。

即使在梦的精神来源中加入了源自肉体刺激的材料,梦的本质也不会改变。无论欲望满足的表现形式是否受到当时活动着的材料的影响,梦的本质总是欲望的满足。

在此,我将解析几种特殊因素,它们可以改变外部的各种刺激对梦的意义。我认为,是个人的、生理的,以及当时偶发的各种因素等彼此协调,决定了我们在睡眠中受到相当强烈的客观刺激时会采取怎样的态度。根据(习惯性的和偶然的)睡眠的深度与刺激的强度彼此结合的情况的不同,有人可能会将刺激压抑下去而不对睡眠造成妨碍,有人则可能被迫惊醒,另外,还有些人可能会通过将刺激编织进梦中的方法,将其克服。而且,根据以上这些复杂不同的情形可知,外部的、客观的刺激即便会在人的梦中出现,在不同的人的梦中其出现的频率也会有所不同。以我自己为例的话,我是一个顽固的嗜睡者,一向睡得很熟,轻易不会惊醒,所以,源自外部的兴奋很少能够进入我的梦中。但与此相对的是,精神上的各种动机确实很容易就能令我做梦。事实上,迄今为止,因为某种客观的痛苦的刺激而做梦,在我自身的经验中只有一次。而且,这个梦为考察外部刺激怎样使人做梦提供了很好的材料。

梦中,我骑在一匹灰马上,起初有些胆战心惊,样子很笨拙。我遇见我的一位同事P。P穿一身粗花呢衣服,骑马的样子高高在上,训诫了我某件事(也许是说我骑马的姿势太拙劣了吧)。我骑在这匹聪明的马上,渐渐地,骑得越来越稳,十分舒适。我觉得在马背上真是安然自得。作为马鞍的替代品,一种垫状物从马的脖颈一直铺到马的腰部。我就这样在两架运货的马车之间穿行。在街上骑了一小段路后,我回头折返,想在临街的一座开着门的小教堂前下马。但是,实际上我是在附近的另一座教堂前下马的。在同一条街上有一间旅馆。我本来可以让马自己去,但又觉得最好还是牵着马过去。似乎我认为骑着马过去很难为情。旅馆前站着一个服务员,递给我一张纸片。其实最早发现这张纸片的人是我。因此,服务员还嘲笑了我。纸片上写着“什么也不吃”,下面还写着一句话(不清楚),似乎是“什么工作也不做”之类的句子。句子下画着两道横线。对于这些句子,我脑中浮现模糊的想法,似乎自己正身处外国的城市,在那里什么工作也没做。

起初不太容易明白这个梦源自一种痛苦的刺激。但是,前几天我因长了疱疮而痛苦不堪。身体只要稍微一动就很疼。最后,阴囊基部变得有苹果大小,每走一步都疼得不得了。发烧导致的疲惫感,食欲不振,以及尽管如此也必须完成的繁重的日常工作,所有这些加在一起,几乎令我崩溃。可以说我已经完全没有了正常行医的能力了。鉴于这一病症的性质和发病的部位,可以很自然地想到,对我来说,再也没有比骑马更不合适的运动了。但是,正是骑马这一活动进入到了我的梦中。可以想见,这正是我所能想象出的、对我的病痛的、最强烈的否认。事实上我根本不会骑马,平时从来也没做过骑马的梦。平生我只骑过一次马,那次因为没有马鞍,感觉很糟糕。但是在梦中,我却像阴囊处并没有生疱疮一样——不,正是因为我希望自己根本没生疱疮——骑着马。从梦中描述的情景看来,我的马鞍其实是一种能够令我入睡的膏药敷料。也许就是因为这种膏药敷料,我才能在睡眠的最初的两三个小时忘记了疼痛,安然入睡。但是,在那之后疼痛渐渐出现,并企图把我唤醒。这时,我开始做梦,梦这样安慰我道:“继续安心地睡吧,你不会疼醒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疱疮,因为你正骑着马呢。想想看,要是你生了疱疮的话,当然就不可能骑马了。”于是,梦达成了它的意图。我不再感到痛苦,继续沉沉入睡。

但是,这个梦并不满足于仅仅顽固地主张,终究与我的病情不符的、“由暗示消除掉疱疮”这一观念,它并不就此敷衍了事(否则,这个梦起到的作用就像是痛失爱子的母亲和破产的商人的狂乱的幻想那样) 。在这一基础上,被彻底否定的肉体刺激和为消除掉这种刺激而产生的形象的细节,还与心灵中原本就存在的一些材料结合起来,以此作为提供给梦的内容的材料。我骑在一匹灰色的马上。这种灰色与我最近在乡间遇见P时,P穿着的衣服的灰色(椒盐色)正好完全吻合。据说疱疮的病因是调味品吃得太多,与人们普遍认为的疱疮的病因——即,糖——相比,确实是调味品吃得太多这一观点在病理学上更为正确。P接替了我的位置,为一位女病人进行治疗。从那以后,他在我面前就表现得洋洋得意(就像是骑马的样子高高在上)。我为这位女病人的治疗尽心尽力(梦中,我斜斜地坐在马上,就像是个特技骑手),但她却像一个“星期日的骑手”的笑话中说到的那样,随心所欲地带着我乱走。因此,梦中的马其实象征着这位女病人(梦中,我骑的那匹马很聪明)。梦中,“我觉得在马背上真是安然自得”,这一细节象征着P接替我的工作之前,我在这位女病人的家庭中的地位。就在最近,本市的名医中为数不多的我的支持者中的一位对我说:“我觉得,你在马鞍上坐得很稳当啊。”而且,我忍受着疱疮带来的痛苦,坚持每天进行八到十小时的精神治疗工作,这也是我称职的表现。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我不能彻底恢复健康,就不可能继续坚持进行这样复杂和长时间的精神治疗工作。在这个梦中,出现了许多阴郁的暗示——这些暗示即是针对在以上的状况下,可能出现的情景的(例如,神经衰弱症患者向医生出示的纸片)——“什么也不吃”,“什么工作也不做”。像这样将分析继续层层推进,我发现,有关骑手的欲望的情景,可以追溯到童年时期,我和我外甥——他比我大一岁,现在住在英国——之间发生的事件。此外,这个梦的部分细节来自我在意大利的旅行。梦中的城市其实包括维罗纳和锡耶纳的一些印象。而更深一层的分析则将指向与性有关的梦念。我认为,有关美丽的意大利风光在梦中出现的意义,指向一位从未去过意大利的女病人(“去意大利”,德文为gen Italien——“生殖器”,德文为Genitalien)。而且,这同时还与我的朋友P去治病之前、我先去过的那位女病人的家,以及我的疱疮的位置,都有一定联系。

在另一个梦中,我以同样的方法成功地驱除了一次对我的睡眠的干扰,这一次的干扰来自感官刺激。只是,我能够发现这个梦与其偶然的刺激之间的联系,并由此能够理解这个梦的性质,都纯粹是出于偶然。盛夏的一个早晨,在提洛尔的山中,我醒来后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的内容是“教皇死了”。然而,面对这样一个短短的、非视觉的梦,我竟百思不得其解。与这个梦有关的唯一线索是,就在最近,我从报纸上读到一篇教皇的身体微有小恙的报道。当天早晨,我的妻子问我:“早晨你听见钟声大响了吗?”我并未听到钟声,但当时我立刻想到了这个梦的真正意义。因为虔诚的提洛尔人敲响大钟会将我从梦中惊醒,所以我的睡眠的欲望就在梦中出现了。我以“教皇死了”这一虚构的梦对他们施加报复,与此同时,我毫不在乎钟声,继续大睡。

我认为,在前几章引用的一些梦例中,有一些也可以作为研究所谓源自神经刺激的梦的实例。我大口大口喝水的梦就是其中之一。显然,肉体的刺激是这一类梦的唯一来源,由刺激产生的欲望——即口渴——是梦的唯一的动机。其他一些简单的梦与这个梦相似,肉体的刺激本身就能形成一个欲望。那位夜间扔掉脸颊上的冷敷器的女病人的梦,以一种不同寻常的欲望满足的方式表现出,对于痛苦的刺激的反应。在梦中,病人将自己的痛苦转嫁给别人,似乎这样就能够成功地忘记疼痛。

我做的关于三位命运女神的梦显然是一个“饥饿的梦”。这个梦将想要吃点什么的欲望上溯到了儿童对母亲的乳房的渴望。而且,它巧妙地利用一个天真无邪的欲望,掩盖了一个一旦公之于众即会带来困扰的、更加深刻的欲望。通过有关图恩伯爵的梦,我们知道了偶然的肉体上的欲望是怎样与最强烈的——同时也是最受压抑的——精神冲动结合起来的。而且,就像加尼尔在其研究中记载的那样,拿破仑在被惊醒之前,将地雷爆炸的声音编织进了他做的一个与战争有关的梦中。可以说,这更加清晰地表明了精神活动对于睡眠中的刺激有着何种反应。一位年轻律师初次办理破产诉讼案时十分紧张,他午睡时所做的梦与拿破仑的梦在性质上竟别无二致。他梦见了一位因这次讼案而结识的、住在汉斯廷(Husyatin)的莱西先生,而且汉斯廷这一地名在他的梦中纠缠不去。于是他惊醒了,发现他的妻子因为得了支气管炎,正在激烈地咳嗽(“咳嗽”,德文为Husten)。

让我们来比较一下拿破仑——他是一位著名的嗜睡者——和前文中提到的一位嗜睡的大学生的梦。我们应该还记得,这位大学生因为要早起去医院,被公寓的女房东叫醒,他却立刻做了一个自己已经身在医院的梦,并以这个梦为借口继续睡懒觉(因为他已经在医院里了,所以无须特意为了去医院而起床)。这位大学生的梦明显是一个方便的梦,做梦的人本身也毫不掩饰地坦白了自己做梦的动机,但是,因此他也泄露了“做梦”这件事的一个具有普遍性的秘密。在某种意义上,所有的梦都是方便的梦(安逸、享乐的梦)。梦的意图是使做梦的人继续睡眠,而不是唤醒他。“梦是睡眠的守护者,而非干扰者。”有关这一观点与唤起人们清醒的各个精神元素之间的关系,我们在下文中将会再行讨论。但是,现在我们已经能够证明,客观的外部刺激的作用,是可以用这一观点来解释的。心灵对于外部刺激的强度和意义在睡眠中引发的兴奋等感觉,或者完全不予理会;或者——这是第二种情况——利用梦否定这些刺激;或者——第三种情况——因为不得不承认这些刺激的存在,只好寻找一种方法,将这些现实的刺激编织成某种欲望,与睡眠进行调和。梦将现实的刺激编织进自身的目的,是为了剥夺其现实性。拿破仑之所以能够继续熟睡,是因为他相信妨碍自己的睡眠的,只不过是他对阿科莱战场的枪炮轰鸣声的记忆而已

因此,我们必须恒常地将“继续睡眠”这一欲望——通过意识的自我对这一欲望的指向,以及梦的稽查作用,再加上将在下文中做出说明的“第二次加工”——看成是梦的形成的动机。而且,对于每一个成功的梦来说,其欲望都得到了满足。这种普遍的、总是存在且不变的睡眠的欲望,根据梦的内容的不同,会以不同的形式出现。关于这一欲望与其他不同的各种欲望之间的关系为何,我们将在别处探讨。我们已经确认,利用睡眠欲望这一观点,可以补足斯顿培尔和冯特的理论的缺陷,也可以对其理论针对外部刺激的解释的错误和任意性做出正确的说明。睡眠中的心灵有足够的能力做出正确的解释,但这种正确的解释恐怕包含着积极的兴趣,会使我们从睡眠中惊醒。正是因为这一原因,在所有的解释中,只有通过了睡眠欲望的稽查的解释,才有可能在梦中出现。例如,“这是夜莺,而非云雀”,也就是说,如果现在听到的是云雀的叫声,那么,美妙的夜晚即告结束。然而,在对外部刺激的、所有能够被接受的解释中,心灵会筛选出哪一种呢?当然是与心灵中最为激烈的欲望冲动最合拍的那一种。因此,可以说梦中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有着明确的意义的,没有丝毫的任意性。错误的解释绝不是出于错觉,只不过是遁词、借口而已。我们必须承认,正如梦的稽查制度会使用置换的方法,在清醒的日常生活中,心灵也免不了会有歪曲事实的毛病。

如果外部的神经刺激与内部的肉体刺激非常强烈,足以引起心灵的注意,这些刺激——如果它们并没有令人惊醒,而是引发了梦的话——就会在梦的形成中成为焦点,并成为构成梦的材料的核心。正如以上两种精神的梦的刺激会寻求能使其彼此结合的媒介一样,这一核心也会相应地寻求一种欲望的满足。就这一意义而言,“肉体因素决定了梦的内容”的观点,也可以在许多梦中得以确认。在极端的梦例中甚至会出现如下情况,即,因为梦的形成的需要,某个现在并未活动的欲望会被强制唤醒。但是,梦不过是在某种情况下的欲望的满足而已。可以说,梦的工作就是“通过当前活动着的刺激,实现某个欲望的满足”。即使这种刺激的材料是痛苦的或是令人不快的,也不会妨碍它们为梦的形成做出贡献。心灵能够自由支配那些由痛苦或令人不快的刺激唤起的欲望,并令其得到满足。这看起来似乎自相矛盾,但是,当考虑到其实存在两种精神的动因,以及在它们之间存在着的稽查作用,这种矛盾也就不成立了。

正如前文所述,心灵中存在被压抑的欲望,这些欲望属于心灵的“原发性系统”,而且,心灵的“继发性系统”并不乐于实现它们的满足。我要说的是,这种欲望是确实存在的,而不是站在时间的、历史的角度说,它们只是曾经存在,但在后来就被摧毁而废弃了。事实上,我们在精神神经症学中使用的压抑理论中存在以下的观点:“这种被压抑的欲望是持续存在的,而且,对这种欲望的压抑本身,也是持续存在的。”此外,对于这种欲望,“压下去(suppression)”这一形容恰如其分。对于这种“被压抑”的欲望,精神并非没有令其满足的手段,事实上只要心灵想要满足它,随时都能够做到。但是,如果这种被压抑的欲望得到了满足,所谓的“继发性系统(可以通向意识的系统)”就会解除其受到的压抑,于是,这种欲望就会以痛苦的形式表现出来。在此,对以上探讨加以总结,即,睡眠中,如果有源于肉体的、令人不快的刺激出现,梦的工作即会利用这种感觉,使得平时被压抑着的欲望的满足——当然,或多或少仍要受到稽查作用的约束——在梦中表现出来。

这种说法可以解释某些“焦虑的梦”(而不太符合欲望理论的、另一系列梦的形成,告诉我们,还存在着另一种不同的精神机制)。梦中的焦虑属于精神神经症的症状,有时源自心理性欲的兴奋。在这种情况下,焦虑即是被压抑的性冲动的表现。而焦虑的梦本身也被看成是精神神经症的症状。于是,我们在此面临的问题是,在梦中,欲望满足的倾向在怎样的程度下会受到挫折?但是,还有一些焦虑的梦,其焦虑源自肉体因素(例如,肺结核患者或心脏病患者偶发的呼吸困难)。在这种情况下,这种焦虑的感情可以利用梦的形式,满足自己被强烈压抑的欲望。做了这样的梦,也许就有可能在精神上宣泄做梦的人的焦虑。要将以上两种在表面上完全不同的焦虑的梦合而为一,其实并非难事。这两种焦虑的梦包括两个精神因素,即,“感情偏好”与“观念内容”,它们有着密切的联系。如果其中一种因素积极活动,那么,它就会在梦中唤起另一因素。有时,源自肉体的焦虑会唤起受压抑的“观念内容”;有时,带有性兴奋的“观念内容”从压抑中得以释放,则会缓解焦虑。在前一种情况下,因肉体产生的感情得到了精神上的解释;在后一种情况下,虽然一切都是由精神决定的,但被压抑的内容却可以由与焦虑相符合的肉体因素所取代。在此阻碍我们理解的难点与梦本身几乎毫无关系。之所以会出现这些困难,是因为我们的探讨涉及了焦虑的形成和有关压抑的问题。

毫无疑问,源自肉体内部的梦刺激包括肉体的普遍知觉,但这并不是说肉体的普遍知觉决定了梦的内容。梦念在肉体的普遍知觉中进行选择取舍,从中找出对梦的内容有用的材料,也就是说,它只是在全部材料中选出适合其特性的部分,同时还要舍弃剩余的部分。不仅如此,前一天遗留下来的肉体的普遍知觉——如,心情,感受等——与对梦而言有用的精神的遗留物也必然会彼此联系。这种总体的心境有可能在梦中持续不变,也有可能被彻底消除,因此,即使这种心境是不愉快的,在梦中也可能以相反的形式表现出来。

在我看来,睡眠中的肉体的刺激——即,睡眠时的各种感觉——只要不是特别强烈,对梦的形成起到的作用,事实上与白天新近发生的无关紧要的诸多琐事所起作用并无二致。也就是说,如果它们契合梦的精神来源的“观念内容”,就会参与到梦的形成中去。但如果并不契合,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它们就像是随时随地都能取得的材料,如果较为珍贵,就会谨慎从事,使其派上相应的用场,否则,不过随意使用罢了。在此我可以作一譬喻,这就像一位鉴赏家请一位雕刻家将珍贵的宝石——比如,条纹玛瑙等——雕刻成某种艺术品一样。如果只是大理石或砂岩之类的、应有尽有的便宜货色,雕刻家只需凭着自己的想象,随意加工即可,但如果是十分贵重的材料,那雕刻家就必须先根据材料的大小、色泽、条纹的走向等做出设计,比如,怎样雕刻头部,或是浮雕何种场景,等等。从这一譬喻出发,我们就可以解释那些并不是特别强烈的肉体的刺激所能提供的梦的内容,为什么不在每个晚上或所有的梦中都有所表现

有这样一个实例可以巧妙地说明我的意思,它将我们重新带回到梦的解析的工作中。有一天,我对一种在梦中频繁出现的、与焦虑非常相似的、“被禁制的感觉”——例如,动弹不得、力不从心等状态——产生了兴趣,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当晚,我做了以下的梦:我衣冠不整,由一楼的楼梯走向楼上,每一步都迈三个台阶。我为自己上楼梯的矫健步伐感到高兴。突然,一位女仆从楼梯上朝我的方向走了下来。我感到很难为情,打算赶快避开,但就在这时,我发现自己“被禁制住”了,站在楼梯上动弹不得。

分析:

这个梦的场景来自于现实。我在维也纳有一座两层的房子,上下层由公用楼梯连接。楼下是诊所和书房,楼上是起居室。每天深夜,我在楼下完成工作后,便上楼梯回楼上的卧室。做梦的前一天晚上,我上楼时确实有些衣冠不整。也就是说,我取下了硬领,摘了领带,也解开了纽扣。但在梦中,我的衣冠不整的姿态被夸大了——这在梦中也是常有的事。上楼时脚步轻快并迈大步,是我平时就有的习惯。而这在梦中出现,还代表了一种欲望的满足。即,通过我这样轻快地走上楼梯,可以证明我的心脏的机能完全没有问题,这是我对自己的安慰。而且,这也与梦的后半部我受到禁制动弹不得的状态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它告诉我,这根本用不着特意来证明——梦完全可以毫不困难地使肉体的动作做到完美无缺的地步。关于这一点,读者们只需想到,在某些梦中人是可以飞行的。

但是,梦中我走上的楼梯,并不是我自己家的。一开始我没能认出这是哪里,可是看到从楼上走下来的女仆后,我就明白了。每天我都要到一位老妇人家出诊两次,给她打针。梦中的女仆即是这位老妇人的女仆,梦中的楼梯也与这一家的楼梯很是相似。

但是,为什么女仆和这个楼梯会出现在我的梦中呢?我因衣冠不整而感到很难为情,这毫无疑问带有性的色彩。只是,梦中出现的这位女仆年纪比我还大,非常粗鲁,丝毫也不吸引人。对于这些问题,我想到了以下的解释。我每天早上都要到这家来出诊,每当走上楼梯,我都要清清喉咙,想吐口痰。痰会吐到楼梯上。也就是说,这家在楼上楼下都没有痰盂。于是我认为,要使楼梯保持清洁,不能怪吐痰的人,要怪这家没花钱买个痰盂。这家的女管家和梦中的女仆一样,也是一个年龄很大的、粗鲁的女人——但我承认她确实很爱干净——有关楼梯的清洁问题,她的看法和我不同。她总是悄悄窥伺我是不是往楼梯上吐了痰,如果发现我吐了,她就会没完没了地抱怨。而且,还会一连好几天都不跟我打招呼。在做梦的前一天,这位女管家因为这家的女仆对我的抱怨,再次加深了对我的恶感。当时,我和往常一样,打完针后匆匆离开,女仆却在大厅里拦住我,说:“先生,今天你进门的时候,本该好好擦擦靴子。好好的红地毯全都被你的靴子弄脏了。”这就是为什么女仆和这个台阶会出现在我的梦中的全部原因了。

我跑上楼梯与我在楼梯上吐痰这两件事之间,有着很密切的联系。人们认为咽喉炎和心脏病是对吸烟这一恶习的惩罚。因为我有吸烟的癖好,就连我妻子也批评我不爱干净。就这一点而言,我在自己家与在那位病人家的待遇是完全一样的,所以在梦中这两个家庭的房子就合而为一了。

有关这个梦的更深入的分析,我打算推迟到系统解释衣冠不整这一类梦的起源时再展开。在此我只能列出一个暂时的结论,即,梦中动作受到禁制的感觉,只有在特殊情形需要的前提下才会出现。在这个梦中它的出现,并不是因为睡眠中我的运动能力处于某种特殊状态——似乎就是为了证明这一事实——不久前我还健步如飞地奔上了楼梯呢。 efCj5gs9jnI+YCty25ibR1Ri0hdZ/JvV/o37UEO2UvWAxQRjfHnnkMFu3FR3jo6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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