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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

这位女病人的丈夫是一个忠厚、能干的肉贩。前一天,他对她说,他越来越胖了,应该减肥。他打算每天早起,做操,并控制饮食,尤其要做到的是,推掉一切晚宴的邀请。——她笑着说道,她的丈夫在他常去用午餐的餐馆结识了一位画家,这位画家曾迫切地想要为她丈夫画一幅画像,因为他从没有看到过像她丈夫那样生动的面孔。她的丈夫当场予以拒绝,并说,画家与其画他的脸,还不如去找个漂亮女郎的屁股来画 。她当然深深地爱着自己的丈夫,但也拿这件事跟他开过玩笑。此外,她还让她丈夫别再给她买鱼子酱。我不明白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位女病人解释道,事实上,她很想每天早餐都能吃上鱼子酱三明治,可又不想为此花费太多。她知道,只要她向她丈夫提出来,这个要求就一定能够得到满足。然而,与此相反,她宁可请求她丈夫别给她买鱼子酱,好让自己能一再地把这件事当成个玩笑跟他打趣。

在我看来,她的解释毫无说服力。这样牵强的解释的背后,往往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样的情景让我想到接受伯恩海姆催眠的病人。当病人被催眠后,伯恩海姆问他为什么要做某事,病人往往不会做出我们意料中的那种回答——例如,“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等等——他会编造一个显然站不住脚的理由出来。很明显,我的这位女病人与鱼子酱之间的关系也与此种情况类似。她在清醒的状态下,为自己编造出了一个内容为“欲望无法满足”的欲望,然后在自己的梦中满足了它。但是,为什么她会需要一个这样的欲望呢?

根据现有的材料,我仍然无法解释这个梦。于是我继续追问她。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要克服某种阻力,然后说道,前一天,她拜访了一位女性朋友,她对其一直怀有嫉妒的心理,因为她丈夫经常赞扬这位朋友。好在,这位女性朋友身材瘦削,而她丈夫却喜爱丰腴的女性。我问她,她的这位瘦削的女性朋友跟她说了些什么。她答道,她的女友一直都希望能长胖一些,还问过她:“什么时候你会再请我吃饭呢?要知道,你做得一手好菜!”

现在,我终于可以对这位女病人的梦做出解释了。我告诉她:“事实上,在你的那位女友要你请她吃饭时,你已经心中有数了,你对自己说:‘想得美!我才不会请你到我家赴晚宴,要是你吃得丰满起来,肯定会去引诱我的丈夫!’你的梦的内容是,你无法筹备晚宴。这就满足了你‘不让你那位女性朋友变得丰腴’的欲望。因为你丈夫说最重要的减肥方法就是不赴晚宴,所以,你心里就有了一个念头,认为请人到家里赴晚宴,就会让她长胖。”现在,似乎有关这个梦的一切都解释清楚了——除了熏鲑鱼之外。于是我又问她:“你为什么会梦到熏鲑鱼呢?”她答道:“熏鲑鱼是我的那位女友最爱吃的菜。”我恰好也认识她说的那位女士,那位女士确实舍不得吃熏鲑鱼——就像我的这位病人舍不得吃鱼子酱一样。

我认为,就这个梦而言,如果将一些附加的细节也考虑进去,还能够确凿无疑地得到另一种恰如其分的解释。当然,新的解释与前文已经得出的解释绝不会互相矛盾,相反,它是一个绝好的例子,可以证明梦与其他那些心理病态结构一样,通常具备不止一种意义——我们还记得,我的这位女病人在梦中放弃了某个欲望(筹备晚宴),与此同时,她在现实生活中也试图放弃某种欲望(鱼子酱三明治)。而她的女性朋友也有一个欲望(变得丰腴)。在我的女病人的梦中,她的女性朋友的欲望当然不会被满足——这是因为实际上我的女病人真正的欲望就是:“女友的欲望不应该被满足。”综上所述,我们不妨得出另一种新的解释,即,在梦中出现的这个人,并不是我的女病人本人,而是她的那位女性朋友。也就是说,在我的女病人的梦中,无论她的那位女友的欲望是什么——筹备晚宴或变得丰腴——都没能被满足。为了做到这一点,我的女病人在梦中把自己与自己的女性朋友对调了。换句话说,她把自己与自己的女性朋友“等同”起来了。

我有理由认为,她在现实生活中正是这么做的。她之所以会在现实生活使得自己的一个欲望(鱼子酱三明治)不被满足,正是这种“等同”的证明。这就是癔症的模仿作用。但是,癔症的模仿作用究竟有什么意义呢?这需要做进一步的探讨。模仿作用是产生癔症症状的特别重要的一个动机。它能够使病人在症状中不仅表现出属于他自己的体验,还表现出属于其他病人的、多种多样的体验。也就是说,通过癔症的模仿作用,病人可以一个人扮演许多角色,仿佛对一大堆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人们通常会说,这是很常见的癔症性模仿的症状,即,癔症病人为了引起注意和获得同情,有模仿发生在别人身上同时令自己印象深刻的症状的能力,甚至可以模仿得惟妙惟肖。但这种说法只是表明了癔症性模仿的精神过程是遵循怎样的途径运行的,而精神活动本身则是另一回事——那要比我们所认为的、普通的癔症性模仿复杂得多。这种精神活动相当于推论并得出潜意识。我们可以举例进行说明。假设,有一个患有特殊抽搐症状的女病人与其他一些病人住在同一个病房里。一天早晨,医生发现,某位病人身上也出现了这种特殊抽搐的症状,他不会为此感到惊讶。他会说:“这是病人看见那位女病人的症状后,加以模仿的结果。这是一种精神感应。”确实如此。不过,这种精神感应是遵循以下方式产生的:一般而言,病人们彼此之间的了解要比医生对任何一位病人的了解都深得多。医生查房问诊结束后,病人们就会互相询问。如果有一天,那位患有特殊抽搐症状的女病人突然发病,那么,其他病人很快就会知道她发病的原因——比如,一封信件触动了心事,一段不幸的婚恋,等等。于是她们的同情心被唤起,同时会在潜意识中想到:“要是这样的原因就会导致发病,那恐怕我也会发病的,因为我的情况跟她没什么两样。”如果这种想法出现在表层意识中,病人就会对自己也有可能出现类似症状而感到恐惧,但仅是恐惧而已;可是,如果这种想法一直没有上升到表层意识,而是潜藏在潜意识中,病人就不会感到恐惧,而会直接产生类似的症状。由此可知,癔症的模仿作用并不只是单纯的模仿,而是在同病相怜的基础上产生的同化作用。它表现出的相似性,是由潜意识中的某些共性导致的。

模仿作用在癔症症状中被应用得最多的,是一种在性问题上的共同性。一位患有癔症的女病人最常出现的——虽然并不是唯一出现的——症状,有以下两种,第一种是模仿与她发生过性关系的男性,第二种是模仿曾与自己的丈夫或情人有过性关系的女性。我们经常使用“永结同心”、“宛若一人”之类的词汇形容一对情侣,确实不无道理。在癔症性幻想中,病人就好像在做梦,他只要想到性关系——而无须真正发生这种关系——就足以达成出现模仿作用的条件。就像前文那个梦例,我的女病人只是遵循着这种癔症的自然思路,即,因为她嫉妒那位女性朋友(她自己当然知道这是不公正的),所以她就在梦中取代了那位女性朋友的位置,并为那位女性朋友编造出一个欲望,即,放弃的欲望。在潜意识中的思路大约如下:我的女病人在梦中把自己的位置与那位女性朋友的位置做了交换,这是因为那位女性朋友抢走了她丈夫的欢心,同时,还因为她希望自己能够像那位女性朋友一样,也能获得她丈夫的好评

我的另一位非常聪明的女病人做过一个梦,那个梦看似也与我的理论互相矛盾,但很快就被证明并非如此。那个梦与前文的梦例属于同一模式,简而言之,即,梦见某个欲望未能满足,而这件事本身却意味着另一个欲望得到了满足。有一天,我向我的这位女病人讲述了梦的欲望满足理论,第二天她就告诉我,她梦见她与她婆婆一起到乡下避暑。然而,我一直都知道她非常不愿意与她的婆婆共度酷夏,而且就在几天前,她已经在很远的地方租了房,从而避开了婆婆。这个梦与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完全相反,难道不是证明了我的理论的错误吗?确实,这个梦的内容本身似乎证明我错了。但是,她的最大的愿望,恰好就是我所说的一切都是错的;而她的梦满足了她的这个欲望。她希望我发生错误,这一欲望通过她的与婆婆一起避暑度假的梦得到了满足,可是,在其他方面,还牵涉到更严重的问题。就在那个时期,她正接受我的精神治疗,根据种种材料,我得出一个推论,即,在她生命中的某个时期,发生了某件事,那件事与她的病情大有干系。起初,她矢口否认,说她根本不记得,但后来她不得不承认我是对的。因此,她在潜意识中一直希望我发生错误,而这种欲望转变为那个她与她婆婆到乡下避暑的梦,她想要通过这个梦证明我错了,从而拥有一个强大、充分的理由来进一步证明,当初我推论出的与她的病情大有干系的那件事根本就没发生过。

我还能举出一个梦例,甚至无须做什么解析,只要简单地推测一番,就能看出事情的真相。我有一位和我同班的老同学,有一次,他在一个小规模聚会中听到了我发表关于梦的欲望满足这一新理论的演讲,事后,他梦见他所有的官司都打输了——他现在是个律师——后来,他以此为证据反驳我的理论。我不想争论,就对他说:“毕竟你不能一直赢下去吧?”但我在心中暗自想道:“我和他同学八年,在此期间我一直名列前茅,而他的成绩却始终平平。因此,他心里会不会一直有个想法,希望有一天我也摔个大跟头?”

还有一位病人告诉过我一个不幸的梦,看上去也与我的理论存在矛盾。这位病人是位年轻的女性,她对我说:“你知道,我的姐姐现在只有一个孩子,就是卡尔。当初,我还和她住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另一个儿子奥托夭折了。我很爱奥托,他差不多是我带大的。当然,我也喜欢卡尔,只是他不像奥托那样惹人疼爱而已。昨天晚上,我梦见卡尔死在我的面前,他躺在一口小棺材里,双手在胸前交叉,周围点着蜡烛。这种情景就像当年奥托死时一样,我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你是知道我的——难道我会这么恶毒,希望姐姐再一次失去自己的孩子吗?请告诉我这个梦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意味着其实我宁愿夭折的孩子是卡尔,而不是我更喜欢的奥托呢?”

我向她保证,她的第二种猜测一定是不可能的。思考片刻后,我做出了一个解释,她也认为我的解释是正确的。我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因为我对她的过去有深入的了解。

这位女病人小时候就失去了父母,成为孤儿,由比她大许多的姐姐抚养长大。在常到她家拜访的客人中,有一位男士令她一见倾心,两人的关系甚至一度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她的姐姐却毫无理由地横加干涉,使一段良缘化为泡影。好事被破坏后,这位男士就不再登门了。于是,我的女病人就把感情倾注到了奥托身上。奥托夭折后不久,她离开她姐姐的家,开始独立生活。然而,她仍然对那位男士念念不忘。虽然自尊心让她躲避着他,但她始终不能将自己的爱情交付他人。那位男士是一位文学教授,每次他做学术演讲时,我的这位女病人必定到场,她从不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远远看到他的机会。她曾告诉我,那位教授准备去听一场音乐会,她也打算去听,好能再次见到他。音乐会的前一天,她做了这个梦;而她告诉我这些事,是在音乐会的当天。这样一来,我就不难做出正确的解析了。于是,我问她是否记得奥托死后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她答道:“当然,隔了那么久,教授又一次到家里来看我们,我记得,他就站在奥托的棺材旁边。”这正是我事先预料到的。于是我对她解释道:“如果现在另一个孩子死去,就会发生和之前一样的事——你将回去陪伴、安慰你的姐姐,而教授也会上门吊唁。所以,你就可以在相同的情况下再次见到他了。这个梦想要表达的,只不过是你希望再一次见到那位教授罢了。这个欲望一直在你的心中,它不断挣扎,令你不安。我知道,你口袋里已经有了一张今天的音乐会的门票。你是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而你的梦提前几小时满足了你的这个欲望。”

为了对这个欲望加以伪装,她显然选择了一种能够压抑这个欲望的情景,在这种情景下,人们通常会感到悲痛,而不会想到爱情。但是,事实上,她即使站在最钟爱的孩子的棺木旁,也无法抑制自己对那位久未见面的教授的爱意。

此外,我还分析过另一位女病人做的一个类似内容的梦,分析得到的结果却完全相反。这位女病人年轻时聪明、敏捷、开朗、乐观,在治疗期间,她的言行举止也反映出了这些性格特征。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她15岁的女儿死了,躺在一个“木箱”中。尽管她自己也怀疑“木箱”可能隐含着某种特别意义 ,但仍然以这个梦来反驳我的梦的欲望满足理论。分析过程中,她想起在前一天晚上,曾与一些朋友提到英文的“木箱(Box)”这个词在德文中的几种意义,如,“箱子”、“包厢”、“胸部”、“耳光”,等等。从这个梦的内容看来,很有可能她还将英文的“箱子(Box)”与德文的“箱子(Büchse)”搞混了;而德文的“箱子(Büchse)”还有一个俗义,指代女性生殖器。从她拥有的有限的解剖学常识出发,可以假设,“躺在木箱中的孩子”其实象征的是“子宫里的胎儿”。分析到这里,她就承认这个梦确实满足了她的一个欲望。许多早早结婚的年轻女性往往不愿意很快就怀孕,甚至希望子宫里的胎儿死去。我的这位女病人也是一样。有一次,她与丈夫大吵一架,之后竟气得用力猛击腹部,希望自己流产。因此,梦中“孩子的死”实际上满足了她的这个欲望。只不过,这个欲望是15年前的,搁置了这么久,她一时想不到也不足为奇,因为在这期间发生的变化实在太多了。

以上两个梦例(其内容均为亲人的死亡)属于“典型的梦”,我将在下文中设专门章节继续讨论。现在,我将举出新的梦例,再次证明“尽管梦的内容是痛苦的,但它仍然可以解释为欲望的满足”这一理论。做这个梦的人不是我的病人,而是我的一位律师朋友。他想用这个梦来反驳我的理论,要我别把一切梦都看作是欲望的满足。我的这位朋友说道:“我梦见我挽着一位女士,走近我家;在我家门口,停着一辆关着门的马车。一位男士走近我,掏出警官证给我看,他让我跟他走一趟。我只得答应他,但要他给我一点时间好处理一下私人事务。你能相信我怀有让自己被捕的欲望吗?”——“这当然不可能。不过,你知道你为什么被捕吗?”——“知道,应该是杀婴罪。”——“杀婴罪?你该知道,只有母亲对新生儿才犯这种罪。”——“但事实就是那样。 ”——“那你是在什么情况下做了这个梦,做梦的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想告诉你,这让我实在很难开口。”——“你必须告诉我,否则我可没法给你解析这个梦。”——“好吧,你听着,我昨天晚上没在家过夜,而是去一位我很喜欢的女士的家里了。而且,早晨醒来,我们又发生了一次关系,然后我才睡着。这个梦就是那时做的。”——“她结婚了吗?”——“是的。”——“你应该不希望她怀孕吧?”——“对,因为那会暴露我们的关系。”——“那你们从没有过正常的性交吧?”——“我每次都小心地在体外射精。”——“我想,那天晚上你采取的也是这种方法,但是早晨那一次,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太大把握,不知道是不是成功避孕了呢?”——“是的,确实有这个可能。”——“既然如此,你的这个梦仍然是欲望的满足。它在向你保证,你确实没有让那位女士生下孩子,或者,你已经把那个孩子杀死了。当然这肯定省略了一些中间环节,但我们很容易就能看得出。你应该还记得,几天前,我们一起讨论过关于婚姻的一些麻烦,其中最大的一个矛盾就是,当性交时,用什么方法避孕都没问题,但只要精子和卵子结合,形成了胎儿,之后不管以什么手段干预,都是违法的。因此我们还讨论了中世纪的那种理论,即,‘就是在那一瞬间,灵魂进入到胎儿体内,只有在那以后,谋杀的概念才成立’。不用说,你肯定记着莱瑙 那首令人毛骨悚然的诗,诗中把杀婴和避孕视为一回事。”——“真是奇怪,今天早晨我似乎确实偶然想到了莱瑙。”——“这当然是受你的梦的影响。好了,现在我还可以告诉你,你的梦中还包含着另一种欲望的满足。你挽着一位女士的手,走到你家附近,这说明你是带她回你自己的家。也就是说,不是像在现实中那样偷偷摸摸地在她家过夜。至于为什么在梦中欲望的满足会以这种不愉快的形式做伪装,我想原因也许不止一个。可能你已经看过我写的有关焦虑神经症的病因的论文,我在论文中提出,不完全性交也是构成神经症焦虑的因素之一。这与你的情况非常吻合。如果你总是用这种方式中断性交,多次以后,你就会感到抑郁。这种抑郁也会出现在你的梦中,甚至,梦还利用了这种抑郁来掩盖欲望的满足。除此之外,你提到了‘杀婴罪’,为什么这种只会出现在女性身上的罪名会牵涉到你呢?”——“我得承认,几年前,我曾有过类似的问题。我跟一位少女发生了关系,使她怀了孕。为了避免出事,她自己悄悄地堕了胎。这件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但不管怎样,我都应该负责。为此,我长期以来都感到心虚、不安,害怕事情败露。”——“我能理解你的心境。这一段回忆正好说明了,你为什么会因为有可能没做好避孕措施而这么担心。”

一位年轻的医生听我讲述过以上这个梦的分析,也许他很赞同我的理论,因为他试着用以上的模式分析了他自己的一个梦,并向我做了汇报。在做梦的前一天,他交上了他的所得税申报表,他收入微薄,因此确实是如实申报。当天晚上,他梦见他的一个朋友从税务委员会那里得到消息,跑来告诉他,别人的报表都通过了,只有他的报表出了问题,税务委员普遍表示怀疑,并决定对他课以一笔巨额罚款。这个梦对欲望满足所做的伪装实在很差,显然,这位年轻医生希望自己能够有丰厚的收入。这个梦让我想起一个许多人都很熟悉的故事。故事中,人们劝说一位少女不要嫁给某位求婚者,因为求婚者性情暴烈,她嫁过去肯定会挨打。但少女却说:“我宁愿他揍我!”她对婚姻的欲望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她不但已经考虑到婚后的不幸生活,甚至还乐于承担这种不幸。

经常有些梦看似与我的理论矛盾对立,或是梦中欲望未能得到满足,或是梦中出现令人痛苦的事物,如果可以将这些梦统称为“反欲望的梦”的话,我从中归纳出了两个动机。其中一个动机对我们的梦和现实生活都有很大影响,但在此我暂时将其保留,在下文中再详细讨论。我们首先来讨论第一个动机。这个动机就是,期待我是错的。在我的治疗过程中,如果病人在心理上对我或我的理论有所抵触,通常就会有这一类梦出现。事实上,我有充分的经验,在我第一次对病人解说梦的欲望满足理论后,几乎一定会诱发类似的梦 。甚至还可以预料,本书的某些读者也有可能做类似的梦。如果他们所抱有的欲望是希望我是错的,并且这个欲望在梦中得以满足,那么,他们就会做反欲望的梦。最后,我再举出一位病人在治疗过程中做的梦以证明我的理论。有一位年轻女士,完全不顾一些亲戚和专家们的意见,执意请我为她治疗,她做过一个梦,梦见她的家人不准她到我这里就医。于是,她提醒我,我曾经做出过承诺,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将为她免费治疗。而我答道:“我完全不考虑钱的问题。”

不得不承认,以上这个梦例似乎与梦的欲望满足理论相距甚远。但是,在这一类型的梦中,我们往往可以发现另一个问题,将其解决后,原有的问题也就解决了。这位女病人在梦中引用的我的话是来自哪里呢?当然,我从没有对她说过那些话,但她有一位对她很有影响力的哥哥,他曾对我做出类似的评论。我的这位女病人不但在梦中对她哥哥的话深信不疑,在现实生活中,这种想法也支配着她的生活。而这,恰恰是她的致病原因。

有一个看似不能用我的理论进行解析的梦,做梦的人是奥古斯特·斯塔克医生。他梦见:“我发现我的左手食指指尖上有梅毒的初期迹象。”

人们也许会认为,这个梦除了与欲望满足的理论无关之外,似乎既清晰又合理,因此没有分析的必要。但是,如果我们花些心思去研究的话,就会发现,“初期迹象”这个词与拉丁文的“初恋”非常近似。而溃疡带来的伤痛可以是情场失意的象征,用斯塔克的话说,“这个梦完全就是带有强烈感情的欲望的满足”。

现在,我们再来讨论反欲望的梦的第二个动机。其实,这个动机是非常明显的,以至于很容易被人忽略——长期以来,我也忽略了它。许多人的性体质中,或多或少地存在着一种受虐狂的成分,它是由攻击性的虐待狂的反转而致。而有些人可以被称作“精神受虐狂”,他们不是从身体的痛苦中获取快感,而是从羞辱、精神上的折磨等获取快感。显然,这一类人相对容易做那种反欲望的、令人痛苦的梦。这同样是欲望的满足,即,满足了做梦人的受虐倾向。我可以举出这样一个例子。有一位年轻人,他小时候曾百般折磨他的哥哥。后来,他的性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然后他做了以下的梦,包括两个部分:(1)他的哥哥嘲笑他。(2)他的哥哥未经他同意,就卖掉了他名下的商行。这位年轻人从梦中醒来后,感到十分痛苦。实际上,这就是一个受虐狂的梦。这个梦的内容可以解释为:“如果我的哥哥真的对我不好,无端变卖我的资产,以此来惩罚我过去对他的种种折磨,那也是公平的,是我应得的报应。”

我希望以上列举的诸多梦例已经可以证明——在没有任何新的反对理由提出之前——即使一个带有痛苦内容的梦,也可以解释为欲望的满足(我并不认为这个问题已经得到了彻底的解决,在下文中我们还会讨论到)。也就是说,不论是谁,都不应该认为,对这种“反欲望的梦”的解释,只不过是一种偶然——恰巧与做梦的人不愿去做或不愿想到的某些事吻合而已。这一类梦所唤起的痛苦感情,正是我们对自己不愿去做或不愿想到的某些事的反感——这种反感往往能够取得成功。如果我们必须去做或是必须去想某些事,那我们就必须克服这种反感。但是,我们的梦中出现痛苦的内容,并不意味着梦中没有完成欲望的满足。每个人都有些不愿对他人明言,甚至自己也不愿正视的欲望。另一方面,我们已经将这些梦的痛苦的内容与梦的化装放到一起进行研究,从而得出结论,即,我们有理由肯定,这些梦都是化装过的,欲望的满足在这些梦中变得难以辨认。这是因为,这些梦中被满足的欲望,在平时会引起做梦人的反感,并被深深地压抑下去了。所以,可以认为,梦的化装实际上就是梦的稽查作用的成果。由对带有痛苦内容的梦的解析,我试着拟出以下公式:梦是一个(受压抑的)欲望的(伪装的)满足

在所有带有痛苦内容的梦中,有一部分属于焦虑的梦,我们尚未讨论。对于没有接受过梦的解析训练的人来说,如果把这一部分梦也归纳为欲望满足的梦,他有可能不会认同。但在此我会简略阐述一二。实际上,在梦的解析的诸多问题中,焦虑的梦并不是一个新领域,它属于神经症焦虑问题。我们在梦中感受到的焦虑只不过是表面现象。如果深入分析这一类梦的内容,我们会发现,这种梦中的焦虑与恐惧症所产生的焦虑其实是一致的。例如,人们有可能从窗口失足跌落,因此在窗口附近要小心些,但我们很难知道,为什么恐惧症的病人在靠近窗口时会感受到那么强烈的焦虑,远远超出了事实上应有的那种程度。对这种恐惧症的解释,同样适用于焦虑的梦。在这两种情况中出现的焦虑,都是看似来自表面上的简单诱因,而实际上则另有来源。

因为梦中的焦虑与神经症中的焦虑有密切的关系,所以在讨论前者时,我不得不提及与后者相关的内容。1895年,我写了一篇论焦虑神经症的短文,主张神经症的焦虑源于性生活,而且多数情况下源于一种由原本的对象转移后无所适从、无处发泄的性冲动。在那以后,我的观点经过了时间的考验,并无错漏。因此可以得出结论,即,焦虑的梦的内容与性有关,而梦中的性的部分——性冲动——转变为焦虑。以后我会对神经症患者的梦再做分析,来验证这个结论。而且,在进一步探索梦的理论的过程中,我会继续讨论焦虑的梦,并指出它们同样适用于欲望满足理论。 ooGEw0EH2N6ECW5pE66U5yRGw2cSGHWqb4Na2S34N7sTNhSH1+RkcPvqV5QRpl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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