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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基本粒子和自然的力

亚里士多德相信宇宙中的所有物质由4种基本元素即土、气、火和水组成。有两种力作用在这些元素上:引力,这是指土和水往下沉的趋势;浮力,这是指气和火往上升的倾向。将宇宙的内容分割成物质和力的这种做法一直沿袭至今。

亚里士多德相信物质是连续的,也就是说,人们可以将物质无限制地分割成越来越小的小块。即人们永远不可能得到一个不可再分割下去的最小颗粒。然而几个希腊人,例如德谟克里特,则坚持物质具有固有的颗粒性,而且认为每一件东西都是由大量的各种不同类型的原子组成(原子在希腊文中的意义是“不可分的”)。争论一直持续了几个世纪,任何一方都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但是1803年英国的化学家兼物理学家约翰·道尔顿指出,化合物总是以一定的比例结合而成的,这一事实可以用由原子聚合一起形成称作分子的个体来解释。然而,直到20世纪初这两个学派的争论才以原子论者的胜利而告终。爱因斯坦提供了其中一个重要的物理学证据。1905年,在他关于狭义相对论的著名论文发表前的几周,他在发表的另一篇文章里指出,所谓的布朗运动——悬浮在液体中尘埃小颗粒的无规则随机运动——可以解释为液体原子和灰尘粒子碰撞的效应。

当时就有人怀疑,这些原子终究不是不可分割的。几年前,一位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的研究员汤姆孙演示了一种称为电子的物质粒子存在的证据。电子具有的质量比最轻原子的一千分之一还小。他使用了一种和现代电视显像管相类似的装置:由一根红热的金属细丝发射出电子,由于它们带负电荷,可用电场将其朝一个涂磷光物质的屏幕加速。电子一打到屏幕上就会产生一束束的闪光。人们很快即意识到,这些电子一定是从原子本身释放出来的。新西兰物理学家恩斯特·卢瑟福在1911年最后证明了物质的原子确实具有内部结构:它们是由一个极其微小的带正电荷的核以及围绕着它公转的一些电子组成。他分析从放射性原子释放出的带正电荷的α粒子和原子碰撞会引起偏转的方式,从而推出这一结论。

最初,人们认为原子核是由电子和不同数量的带正电的叫作质子的粒子组成。质子是由希腊文中表达“第一”的词演化而来的,因为质子被认为是组成物质的基本单位。然而,1932年卢瑟福在剑桥的一位同事詹姆斯·查德威克发现,原子核还包含另外称为中子的粒子,中子几乎具有和质子一样大的质量但不带电荷。查德威克因这个发现获得诺贝尔奖,并被选为剑桥龚维尔和基斯学院(我即为该学院的研究员)院长。后来,他因为和其他人不和而辞去院长的职务。一群战后回来的年轻的研究员将许多已占据位置多年的老研究员选掉后,曾有过一场激烈的辩论。这是在我去以前发生的;我在这场争论尾声的1965年才加入该学院,当时另一位获诺贝尔奖的院长奈维尔·莫特爵士也因类似的争论而辞职。

直到大约30年以前,人们还以为质子和中子是“基本”粒子。但是,质子和另外的质子或电子高速碰撞的实验表明,它们事实上是由更小的粒子构成的。加州理工学院的牟雷·盖尔曼将这些粒子命名为夸克。由于对夸克的研究,他获得1969年的诺贝尔奖。此名字起源于詹姆斯·乔伊斯神秘的引语:“Three quarks for Muster Mark !”夸克这个字应发夸脱的音,但是最后的字母是k而不是t,通常和拉克(云雀)相押韵。

存在有几种不同类型的夸克——有六种“味”,这些味我们分别称之为上、下、奇、粲、底和顶。20世纪60年代起人们就知道前三种夸克,1974年才发现粲夸克,1977年和1995年分别发现底夸克和顶夸克。每种味都带有三种“色”,即红、绿和蓝。(必须强调,这些术语仅仅是标签:夸克比可见光的波长小得多,所以在通常意义下没有任何颜色。这只不过是现代物理学家似乎更富有想象力地命名新粒子和新现象的方式而已——他们不再让自己受限制于希腊文!)一个质子或中子由三个夸克组成,每个夸克各有一种颜色。一个质子包含两个上夸克和一个下夸克;一个中子包含两个下夸克和一个上夸克。我们可以创生由其他种类的夸克(奇、粲、底和顶)构成的粒子,但所有这些都具有大得多的质量,并非常快地衰变成质子和中子。

现在我们知道,不管是原子还是其中的质子和中子都不是不可分的。问题在于什么是真正的基本粒子——构成世界万物的最基本的构件?由于光波波长比原子的尺度大得多,我们不能期望以通常的方法去“看”一个原子的部分。我们必须用某些波长短得多的东西。正如我们在上一章所看到的,量子力学告诉我们,实际上所有粒子都是波,粒子的能量越高,则其对应的波的波长越短。所以,我们能对这个问题给出的最好的回答,取决于我们装置中的粒子能量有多高,因为这决定了我们能看到的尺度有多小。这些粒子的能量通常用叫作电子伏特的单位来测量。(在汤姆孙的电子实验中,我们看到他用一个电场去加速电子,一个电子从一个伏特的电场所得到的能量即是一个电子伏特。)19世纪,当人们知道使用的粒子能量只是由化学反应——诸如燃烧——产生的几个电子伏特的低能量时,大家以为原子即是最小的单位。在卢瑟福的实验中,α粒子具有几百万电子伏特的能量。更晚的时代,我们获悉如何使用电磁场给粒子提供首先是几百万,然后是几十亿电子伏特的能量。这样我们知道,30年之前以为是“基本”的粒子,事实上是由更小的粒子组成。如果我们利用更高的能量时,是否会发现这些粒子是由更小的粒子组成的呢?这一定是可能的。但我们确实有一些理论上的原因,相信我们已经拥有,或者说接近拥有自然的终极构件的知识。

用上一章讨论的波粒二象性,包括光和引力的宇宙中的一切都能以粒子来描述。这些粒子有一种称为自旋的性质。考虑自旋的一个方法是将粒子想象成围绕着一个轴自转的小陀螺。然而,这可能会引起误会,因为量子力学告诉我们,粒子并没有任何轮廓分明的轴。粒子的自旋真正告诉我们的是,从不同的方向看粒子是什么样子的。一个自旋为0的粒子像一个点:从任何方向看都一样〔图5.1(ⅰ)〕。另一方面,自旋为1的粒子像一个箭头:从不同方向看是不同的〔图5.1(ⅱ)〕。只有把它转过一整圈(360°)时,这粒子才显得一样。自旋为2的粒子像个双头的箭头〔图5.1(ⅲ)〕:只要把它转过半圈(180°),它看起来便一样。类似地,把更高自旋的粒子转了整圈的更小的部分后,它看起来便一样。所有这一切都是这样的直截了当,但惊人的事实是,把有些粒子转过一圈后,它仍然显得不同:你必须使其转两整圈!这样的粒子就说具有1/2的自旋。

图5.1

宇宙间所有已知的粒子可以分成两组:自旋为1/2的粒子,它们组成宇宙中的物质;自旋为0、1和2的粒子,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它们在物质粒子之间产生力。物质粒子服从所谓的泡利不相容原理。这是奥地利物理学家沃尔夫冈·泡利在1925年发现的,他因此而获得1945年的诺贝尔奖。他是个原型的理论物理学家,有人这样说,他的存在甚至会使同一城市里的实验出毛病!泡利不相容原理是说,两个类似的粒子不能存在于相同的态中,也就是说,在不确定性原理给出的限制下,它们不能同时具有相同的位置和速度。不相容原理是非常关键的,因为它解释了为何物质粒子,在自旋为0、1和2的粒子产生的力的影响下,不会坍缩成密度非常高的状态的原因:如果物质粒子几乎处在相同的位置,则它们必须有不同的速度,这意味着它们不会长时间存在于相同的位置。如果世界在没有不相容原理的情形下创生,夸克将不会形成分离的轮廓分明的质子和中子,进而这些也不可能和电子形成分离的轮廓分明的原子。它们全部都会坍缩形成大致均匀的稠密的“汤”。

直到保罗·狄拉克在1928年提出一个理论,人们才对电子和其他自旋1/2的粒子有了正确的理解。狄拉克后来被选为剑桥的卢卡斯数学教授(牛顿曾经担任这一教席,目前我担任这一职务)。狄拉克理论是第一种既和量子力学又和狭义相对论相一致的理论。它在数学上解释了为何电子具有1/2的自旋,即为什么将其转一整圈不能、而转两整圈才能使它显得一样。它还预言了电子必须有它的配偶——反电子或正电子。1932年正电子的发现证实了狄拉克的理论,他因此获得了1933年的诺贝尔奖。现在我们知道,任何粒子都有会和它相湮灭的反粒子(对于携带力的粒子,反粒子即为其自身)。也可能存在由反粒子构成的整个反世界和反人。然而,如果你遇到了反自身,注意不要握手!否则,你们两人都会在一个巨大的闪光中消失殆尽。为何我们周围的粒子比反粒子多得多是一个极端重要的问题,我将会在本章的后部分回到这问题上来。

在量子力学中,所有物质粒子之间的力或相互作用都认为是由自旋为整数0、1或2的粒子携带。所发生的是,物质粒子——譬如电子或夸克——发出携带力的粒子。这个发射引起的反弹,改变了物质粒子的速度。携带力的粒子然后和另一个物质粒子碰撞并且被吸收。这碰撞改变了第二个粒子的速度,正如同这两个物质粒子之间存在过一个力。携带力的粒子不服从泡利不相容原理,这是它们的一个重要的性质。这表明它们能被交换的数目不受限制,这样它们就可以引起很强的力。然而,如果携带力的粒子具有很大的质量,则在大距离上产生和交换它们就会很困难。这样,它们所携带的力只能是短程的。另一方面,如果携带力的粒子本身质量为零,力就是长程的了。因为在物质粒子之间交换的携带力的粒子,不像“实”粒子那样可以用粒子探测器检测到,所以称为虚粒子。然而,因为它们具有可测量的效应,即它们引起了物质粒子之间的力,所以我们知道它们存在。自旋为0、1或2的粒子在某些情况下也作为实粒子存在,这时它们可以被直接探测到。对我们而言,此刻它们就呈现出经典物理学家称为波动形式,例如光波和引力波的东西。当物质粒子以交换携带力的虚粒子的形式而相互作用时,它们有时就可以被发射出来。(例如,两个电子之间的电排斥力是由于交换虚光子所致,这些虚光子永远不可能被检测出来;但是如果一个电子从另一个电子边穿过,则可以放出实光子,它作为光波而被我们探测到。)

携带力的粒子按照其强度以及与其相互作用的粒子可以分成4个种类。必须强调指出,这种将力划分成4种是人为的;它仅仅是为了便于建立部分理论,而并不别具深意。大部分物理学家希望最终找到一个统一理论,该理论将4种力解释为一个单独的力的不同方面。确实,许多人认为这是当代物理学的首要目标。最近,将4种力中的3种统一起来已经有了成功的端倪——我将在这一章描述这些内容。而关于统一余下的另一种力即引力的问题将留到以后。

第一种力是引力,这种力是万有的,也就是说,每一个粒子都因它的质量或能量而感受到引力。引力比其他3种力都弱得多。它是如此之弱,它若不具有两个特别的性质,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注意到:它能作用到大距离去,以及它总是吸引的。这意味着,在像地球和太阳这样两个巨大的物体中,单独粒子之间的非常弱的引力都能叠加起来而产生相当大的力量。其他3种力要么是短程的,要么时而吸引时而排斥,所以它们倾向于相互抵消。以量子力学的方法来看待引力场,人们把两个物质粒子之间的力描述成由称作引力子的自旋为2的粒子携带的。它自身没有质量,所以携带的力是长程的。太阳和地球之间的引力可以归结为构成这两个物体的粒子之间的引力子交换。虽然所交换的粒子是虚的,它们确实产生了可测量的效应——它们使地球围绕着太阳公转!实引力子构成了经典物理学家称之为引力波的东西,它是如此之弱——并且要探测到它是如此之困难,以至于还从来未被观测到过(引力波于2016年被NASA探测到了。——编者注)。

另一种力是电磁力。它作用于带电荷的粒子(例如电子和夸克)之间,但不和不带电荷的粒子(例如引力子)相互作用。它比引力强得多:两个电子之间的电磁力比引力大约大100亿亿亿亿亿(在1后面有42个0)倍。然而,存在两种电荷——正电荷和负电荷。同种电荷之间的力是相互排斥的,而异种电荷之间的力则是相互吸引的。一个大的物体,譬如地球或太阳,包含了几乎等量的正电荷和负电荷。这样,由于单独粒子之间的吸引力和排斥力几乎全被抵消了,因此两个物体之间净的电磁力非常小。然而,电磁力在原子和分子的小尺度下起主要作用。在带负电的电子和带正电的核中的质子之间的电磁力使得电子围绕着原子的核公转,正如同引力使得地球围绕着太阳公转一样。人们将电磁吸引力描绘成是由于交换大量称作光子的无质量的自旋为1的虚粒子引起的。重复一下,这里交换的光子是虚粒子。但是,电子从一个允许轨道转变到另一个离核更近的允许轨道时,释放能量并且发射出实光子——如果其波长适当,则作为可见光可被肉眼观察到,或可用诸如照相底版的光子探测器观察到。同样,如果一个光子和原子相碰撞,可将电子从离核较近的允许轨道移动到较远的轨道。这样光子的能量被消耗掉,它也就被吸收了。

第三种力称为弱核力。它负责放射性现象,并只作用于自旋为1/2的所有物质粒子,而对诸如光子、引力子等自旋为0、1或2的粒子不起作用。直到1967年伦敦帝国学院的阿伯达斯·萨拉姆和哈佛的史蒂芬·温伯格提出了弱作用和电磁作用的统一理论后,弱作用才被很好地理解。此举在物理学界所引起的震动,可与大约100年前麦克斯韦统一电学和磁学相提并论。他们提出,除了光子,还存在其他3个自旋为1的被统称作重矢量玻色子的粒子,它们携带弱力。它们称作W + (W )、W (W )和Z 0 (Z ),每一个都具有大约100吉电子伏的质量(1吉电子伏为10亿电子伏)。温伯格—萨拉姆理论展现了称作对称自发破缺的性质。这意味着,在低能量下一些看起来完全不同的粒子,事实上发现都只是同一种粒子处于不同的状态。所有这些粒子在高能量下都有相似的行为。这个效应和轮赌盘上的轮赌球的行为相类似。在高能量下(当这轮子转得很快时),这球的行为基本上只有一个方式——即不断地滚动着。但是随着轮子变慢下来,球的能量减小,最终球就陷到轮子上的37个槽中的一个里去。换言之,在低能下球可以存在于37种不同的状态。如果由于某种原因,我们只能在低能下观察球,我们就会以为存在37种不同类型的球!

在温伯格—萨拉姆理论中,当能量远远超过100吉电子伏时,这三种新粒子和光子的行为方式很相似。但是,大部分正常情况下粒子能量要比这低,粒子之间的对称被破坏了。W + 、W 和Z 0 得到了大的质量,使之携带的力变成非常短程。萨拉姆和温伯格提出此理论时,很少人相信他们,因为加速器还未强大到将粒子加速到产生实的W + 、W 和Z 0 粒子所需的100吉电子伏的能量。但在此后的十几年里,在较低能量下这个理论的其他预言和实验符合得这样好,使他们和同在哈佛的谢尔登·格拉肖一起获得1979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格拉肖提出过一个类似的统一电磁和弱作用的理论。由于1983年在CERN(欧洲核子研究中心)发现了具有被正确预言的质量和其他性质的光子的3个有质量的伴侣,使得诺贝尔委员会避免了犯错误的难堪。领导几百名物理学家作出此发现的卡罗·鲁比亚和开发了被使用的反物质储藏系统的CERN工程师西蒙·范德·米尔分享了1984年的诺贝尔奖。(除非你已经是巅峰人物,当今要在实验物理学上留下痕迹极其困难!)

第四种力是强核力。它将质子和中子中的夸克束缚在一起,并将原子核中的质子和中子束缚在一起。人们相信,称为胶子的另一种自旋为1的粒子携带强作用力。它只能与自身以及与夸克相互作用。强核力具有一种称为禁闭的古怪性质:它总是把粒子束缚成不带颜色的结合体。由于夸克有颜色(红、绿或蓝),人们不能得到单独的夸克自身。相反,一个红夸克必须用一串胶子和一个绿夸克以及一个蓝夸克连接在一起(红+绿+蓝=白)。这样的三胞胎构成了一个质子或中子。其他的可能性是由一个夸克和一个反夸克组成的对(红+反红,或绿+反绿,或蓝+反蓝=白)。这样的结合体构成了称为介子的粒子。介子是不稳定的,因为夸克和反夸克会相互湮灭而产生电子和其他粒子。类似地,由于胶子也有颜色,色禁闭使得人们不可能得到单独的胶子自身。相反,人们所能得到的胶子的团,其叠加起来的颜色必须是白色的。这样的团形成了称为胶球的不稳定粒子。

色禁闭使得人们观察不到一个孤立的夸克或胶子,这事实使得将夸克和胶子当作粒子的整个见解看起来有点玄学的味道。然而,强核力还有一种叫作渐近自由的性质,它使得夸克和胶子成为意义明确的概念。在正常能量下,强核力确实很强,它将夸克紧紧地捆在一起。但是,大型粒子加速器的实验指出,强作用力在高能量下变得弱得多,夸克和胶子的行为就几乎像自由粒子那样。图5.2是一张显示一个高能质子和一个高能反质子碰撞的照片。

图5.2 一个质子和一个反质子在高能下碰撞,产生了一对几乎自由的夸克

统一电磁力和弱核力的成功,使人们多次试图将这两种力和强核力合并在所谓的大统一理论(或GUT)之中。这名字相当夸张:得到的理论并不那么辉煌,也没能将全部力都统一进去,因为它并不包含引力。它们也不是真正完整的理论,因为它们包含了许多不能从这理论中预言而必须人为地选择去适合实验的参数。尽管如此,它们可能是朝着完备的统一理论推进的一步。GUT的基本思想是这样:正如前面提到的,在高能量下强核力变弱了;另一方面,不是渐近自由的电磁力和弱力在高能量下变强了。在某个非常高的叫作大统一能量的能量下,这3种力都具有同样的强度,并因此可看成一个单独的力的不同方面。在这能量下,GUT还预言了自旋为1/2的不同物质粒子(如夸克和电子)也会根本上都变成一样,这样导致了另一种统一。

大统一能量的数值还知道得不太清楚,可能至少有1000万亿吉电子伏特。而目前粒子加速器只能使大致能量为100吉电子伏的粒子相碰撞,而计划建造的机器的能量可升到几千吉电子伏。要建造足以将粒子加速到大统一能量的机器,其体积必须和太阳系一样大——这在现代经济环境下不太可能做到。因此,不可能在实验室里直接检验大统一理论。然而,如同在弱电统一理论中那样,我们可以检验它在低能量下的推论。

其中最有趣的预言是,构成通常物质的大部分质量的质子能够自发衰变成诸如反电子之类更轻的粒子。之所以可能,其原因在于,在大统一能量下,夸克和反电子之间没有本质的不同。在正常情况下一个质子中的三个夸克没有足够能量转变成反电子,由于不确定性原理意味着质子中夸克的能量不可能严格不变,其中一个夸克会非常偶然地获得足够能量进行这种转变。这样质子就要衰变。夸克要得到足够能量的概率是如此之低,至少要等待100万亿亿亿(1后面跟30个0)年才能有1次。这比宇宙从大爆炸以来的年龄(大约100亿年——1后面跟10个0)要长得多了。因此,人们会认为不可能在实验上检测到质子自发衰变的可能性。然而,人们可以观察包含极大数量质子的大量物质,以增加检测衰变的机会。(譬如,如果观察的对象含有1后面跟31个0个质子,按照最简单的GUT,可以预料在1年内应能看到多于一次的质子衰变)。

人们进行了一系列实验,可惜没有得到任何质子或中子衰变的确实证据。有一个实验是在俄亥俄的莫尔顿盐矿里进行的(为了避免其他因宇宙射线引起的会和质子衰变相混淆的事件发生),用了8000吨水。由于在实验中没有观测到自发的质子衰变,因此可以估算出,可能的质子寿命至少应为1000万亿亿亿(1后面跟31个0)年。这比简单的大统一理论所预言的寿命更长。然而,一些更精致的大统一理论预言的寿命比这更长,因此需要用更灵敏的手段对甚至更大量的物质进行检验。

尽管观测质子的自发衰变非常困难,但很可能正由于这相反的过程,即质子,或更简单地说,夸克的产生导致了我们的存在。它们是从宇宙开初的可以想像的最自然的方式——夸克并不比反夸克更多的状态下产生的。地球上的物质主要是由质子和中子,进而由夸克构成。除了少数由物理学家在大型粒子加速器中产生的以外,不存在由反夸克构成的反质子和反中子。从宇宙线中得到的证据表明,我们星系中的所有物质也是这样:除了少数当粒子和反粒子对进行高能碰撞时产生的以外,没有发现反质子和反中子。如果在我们星系中有很大区域的反物质,则可以预料,在正反物质的边界会观测到大量的辐射。许多粒子在那里和它们的反粒子相碰撞、相互湮灭并释放出高能辐射。

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其他星系中的物质是由质子、中子还是由反质子、反中子构成,但两者必居其一,在单一的宇宙中不能有混合,否则,我们又会观察到大量由湮灭产生的辐射。因此,我们相信,所有的星系是由夸克而不是反夸克构成;看来,一些星系为物质,而另一些星系为反物质也是难以置信的。

为什么夸克比反夸克多这么多?为何它们的数目不相等?这数目有所不同肯定使我们交了好运,否则,早期宇宙中它们势必已经相互湮灭了,只余下一个充满辐射而几乎没有物质的宇宙。因此,后来也就不会有人类生命赖以发展的星系、恒星和行星。庆幸的是,大统一理论可以解释,尽管甚至刚开始时两者数量相等,为何现在宇宙中夸克比反夸克多。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大统一理论允许夸克变成高能下的反电子。它们也允许相反的过程,反夸克变成电子,电子和反电子变成反夸克和夸克。在极早期宇宙有一时期是如此之热,粒子能量高到足以发生这些转变。但是,它为何使夸克比反夸克多呢?原因在于,物理定律对于粒子和反粒子不是完全相同的。

直到1956年人们都相信,物理定律分别服从三个叫作C、P和T的对称。C(电荷)对称的意义是,定律对于粒子和反粒子是相同的;P(宇称)对称的意义是,定律对于任何情景和它的镜像(右手方向自旋的粒子的镜像变成了左手方向自旋的粒子)是相同的;T(时间)对称的意义是,如果你颠倒所有粒子和反粒子的运动方向,系统应回到早先的那样;换言之,定律对于前进或后退的时间方向是一样的。1956年,两位美国物理学家李政道和杨振宁提出弱作用实际上不服从P对称。换言之,弱力使得宇宙和宇宙的镜像以不同的方式发展。同一年,他们的一位同事吴健雄证明了他们的预言是正确的。她把放射性原子的核排列在磁场中,使它们的自旋方向一致。实验表明,在一个方向比另一方向发射出得更多电子。次年,李和杨为此获得诺贝尔奖。人们还发现弱作用不服从C对称,即是说,它使得由反粒子构成的宇宙以和我们的宇宙不同的方式行为。尽管如此,弱力似乎确实服从CP联合对称。也就是说,如果每个粒子都用其反粒子来取代,则由此构成的宇宙的镜像和原来的宇宙以同样的方式发展!然而,1964年,还是两个美国人——J.W.克罗宁和瓦尔·费兹——发现,在某种称为K介子的衰变中,甚至连CP对称也不服从。1980年,克罗宁和费兹最终由于他们的研究而获得诺贝尔奖。(很多奖是因为显示宇宙不像我们曾经想象的那么简单而授予的!)

有一个数学定理说,任何服从量子力学和相对论的理论必须服从CPT联合对称。换言之,如果同时用反粒子来置换粒子,取镜像还有时间反演,则宇宙的行为必须是一样的。但是,克罗宁和费兹指出,如果仅仅用反粒子来取代粒子,并且采用镜像,但不反演时间方向,则宇宙的行为不相同。所以,如果人们反演时间方向,物理学定律必须改变——它们不服从T对称。

早期宇宙肯定是不服从T对称的:随着时间前进,宇宙膨胀——如果它往后倒退,则宇宙收缩。而且,由于存在着不服从T对称的力,因此当宇宙膨胀时,相对于将电子变成反夸克,这些力将更多的反电子变成夸克。然后,随着宇宙膨胀并冷却下来,反夸克就和夸克湮灭,但由于已有的夸克比反夸克多,少量过剩的夸克就留下来。正是它们构成我们今天看到的物质,由这些物质构成了我们自身。这样,我们自身之存在可认为是大统一理论的证实,哪怕仅仅是定性的而已;但此预言的不确定性到了这种程度,以至于我们不能知道在湮灭之后余下的夸克数目,甚至不知是夸克还是反夸克余下。(然而,如果是反夸克多余留下,我们可以简单地把反夸克称为夸克,夸克称为反夸克。)

大统一理论不包括引力。在我们处理基本粒子或原子问题时这关系不大,因为引力是如此之弱,通常可以忽略它的效应。然而,它的作用既是长程的,又总是吸引的事实,表明它的所有效应是叠加的。所以,对于足够大量的物质粒子,引力会比其他所有的力都更重要。这就是为什么正是引力决定了宇宙的演化的缘故。甚至对于恒星大小的物体,引力的吸引会超过所有其他的力,并使恒星坍缩。我在20世纪70年代的工作是集中于研究黑洞。黑洞就是由这种恒星的坍缩和围绕它们的强大的引力场产生的。正是黑洞研究给出了量子力学和广义相对论如何相互影响的第一个暗示——亦即尚未成功的量子引力论形态的一瞥。 f0C4Z72C1hMWgc5165uJj0RdnL8+dML2vocO1OQ6HSd/oPnO00gQ5dRUwiQObn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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