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鼎香燃尽,手中的清茶早已凉透。
韩相依旧保持着那个握盏的姿势没变,身子已然坐到僵硬,面上一片晦暗神色,看上去似乎很是神伤。
御流挚顿了顿眸子:“从前倒是不曾听说过三小姐的姨娘还有这些事。”
韩荀琛抬了抬眼,无力地自嘲一笑:“她根本就不属于西京城这狭小一隅,也不喜欢这里的人和事,我已强留过她一回,便知道此生,无法在强留她第二回。”
“那鲛术,”他说回重点上,“是我偶然在一位海猎者手上所得。”
“相传这鲛术强逆人意,以人力强改天意,坏了万物有常的道理,便带了极大的危害,只不过从来没有人证明过是否当真。”
如果不真,那韩佳人怎么会骤然心悸?
御流挚眼眸一沉:“什么危害?”
“给我鲛术的人说,此物诡谲,一旦用了,强改人意,怨恨丛生,生下来的孩子会同常人有异。”
“从十六岁往后数,每逢星辰大变,便心悸心绞,苦痛倍增,直至发作十二次,心裂而亡。”
他眸中绝望,“故而鲛术之害,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十二星辰变。”
御流挚脸色越听越寒,冷到了极点,紧紧攥着椅角,绷着声音:“可有化解之法?”
韩相摇了摇头:“此说只于古书上记载,且无人真的验证,我从前只当谣言不信……”他长叹,“中原听闻过鲛术的人甚少,南诏国巫术盛行,或许能有破解的法子?”
御流挚敛眸,起身往外走:“那爷即刻修书一封,请南诏王妃快马回京!”
“殿下……”韩荀琛突然出声叫住他,御流挚回头。
韩荀琛张了张嘴,但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
御流挚看他,只复了一句。
“丞相放心。”
*
韩佳人这一觉睡得颇香,一直睡到第二日过了午膳时分才醒。
御流挚坐在她旁边守着她,韩佳人好好睡着,突然惊喜,胡乱抓了床边不知是谁的手大叫着坐起来:“御流挚!御流挚!御流挚呢!御流挚在哪里啊!”
御流挚被抓了手,失笑地把手掌送到他面前:“你仔细瞧瞧你抓着的是谁?”
“……”韩佳人刚醒,脑子还混乱得很,定睛将面前的人认真一瞧,一张妖娆魅惑的才在她视线里逐渐清晰起来。
只见落在她桃花眼底的那张脸轻轻笑了笑,忽然靠近,暧昧笑着低问了一句:“三小姐睡梦中叫爷叫得这样急,是有事?”
韩佳人点点头:“有事!”她认真道,“有天大的事!”
“哦?”正在御流挚轻挑了挑眉间,摆出一个诱惑的姿势,正抬手撩过耳边长发,要做点勾引之类的动作时,只见韩佳人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无比郑重道。
“我睡觉的时候仔细想过了,我上一道物理应用题解的不对!”
御流挚暧昧笑容戛然而止,神色顿住:“……”
韩佳人大脑飞速计算道:“你府上的檐顶大约有一百米高,以自由落体运动下坠加速度a等于9.8m/s来算的话,我从开始往下掉,到摔成肉酱大约也就四秒钟的时间,我跌死之前对你喊,让你增加你的加速度来接我,这是放在理想环境来看,可现实中,这么短的时间内,只怕是你还有没有反应过来,我就已经跌死了!”
她悲嘁大喊:“啊!我不要跌死啊!”
她懊恼捶床:“在当时那个紧迫的情况下,我应该让你搞个什么东西把我挂住、拉住、挡住,给我增加点向上的力,这样才好阻挡我下落的速度。”
御流挚麻木看她:“……”
“不对不对……”说着她又否定了前面的话,御流挚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以为她是意识到自己在胡言乱语了,结果就听见她继续发神经道:“以我的体重,只怕是空气浮力、阻力,在重力作用下都可以忽略不计了,这个方案行不通啊……”
“……”御流挚眉间一塌,刚好起来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韩佳人深深陷入了自己怎么搞都会跌死的深深恐惧之中,一面说一面担心的环视了一圈四周环境,摸了一下床上的被子,愣住。
这是什么?哦哦哦,是床。
对对,她刚刚是在睡觉嘛,在床上也没什么稀奇的。
韩佳人收回视线,打算再躺下去,下一瞬间突然惊坐起来:“不对啊!我这都要快跌死了,怎么还会在床上?”
御流挚一副“你问哪个”的表情盯着她,看她像在看一个智障。
韩佳人面色凝重,惊觉道:“是不是我又穿越了?”
“……”此刻,御流挚觉得自己除了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妈卖批的微笑看她之外,没有更好的回应了。
韩佳人皱皱眉,迟疑:“那……要不然就是我摔失忆了?现在的记忆其实都是错乱的?”小说不经常都是这么写么?
“……”御流挚咬牙挑眉,这是记忆错乱了吗?这特么该是脑子被驴踢了吧!
御流挚忍无可忍地看她一瞬,然后一把将人按进被子里,翻来个枕头捂在她脸上,咬牙:“都不是,其实你早就死了!”
韩佳人:“唔唔唔……”
妈的死直男,活该找不到老婆!
一炷香之后……
“你说什么?”韩佳人惊得差点没床上倒头栽下来。
“爷说,”御流挚淡定了喝了口茶,看她,“你爹来过了。”
韩佳人惊大眼睛,跳下床:“我爹来找你打架吗?真的假的?”
“……”御流挚轻轻瞪她,“是爷请你爹来的。”
韩佳人更惶惑了,鞋都分不出神去穿,蹬蹬蹬跑到御流挚面前看他:“你去请我爹来跟你打架?”她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殿下你脑子坏了吗?”
“……”御流挚眉间狠狠挑了两下,多年来养成的一派淡定从容在此刻飞灰湮灭。
他忍无可忍,放下杯子就扯了韩佳人的小肉脸往一边拽:“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嗯?”
“爷看你这脑子应该去好好倒一下水!”
“唔唔卧槽卧槽!御流挚你放手!放手!”
“走,爷带你去倒水!”
“我不倒……呸!倒什么水!老子没水!”
“必须倒!爷不能容许有一个水多的太子妃!”
连城带着暮老要过来给韩佳人再扎针,猝不及防便听到了房里两人关于“有水没水”的争论,猝不及防一辆黄车就开到了自己脸上,立时顿住。
暮老为老不尊地靠在长廊的柱子上,听着里面激烈的状况,一脸不明笑意:“没看出来,殿下还挺急色。啧,也没看出来,那位三小姐玩的还挺开。”
“啧,”他摸着嘴角,狠狠咂摸了一下,“配得很呐!”
连城嘴角笑容僵了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