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韩佳人没想到御流挚会提起这茬,宝爷这事过去那么久了,她以为御流挚早不打算计较了。
殊不知,大夏朝的太子殿下,正是天底下最计较的小气鬼。
另一边又是一道爽朗的笑声,韩佳人看过去,穿着月金大袖衫的男人从御流挚后面走过来,笑得如同朗月入怀。
“老七,”他温润地拍了拍御流挚的肩膀,看了看韩佳人:“韩丞相家的三姑娘今日头一回进宫,莫吓着她了。”
说着朝她和煦一笑,隔着衣袍把她扶起来:“地上冬雪未化,跪久了仔细膝盖疼。”
韩佳人一听到这么暖心的声音简直感动得当即就要握着他手拜把子,兄弟你这话说的真是太对了!
你爹要有你半点觉悟,老子也不至于在乾清宫门口跪到睡觉啊。
御珩棠非常绅士,韩佳人一起来,他握着她手肘处的手掌便立刻松开,没有半点逾矩的动作。
韩佳人看着那人同皇帝八成相似的容貌,便知道这就是皇后所出的大皇子,立刻恭敬地跪下去又行了一礼:“永王殿下安。”
大皇子八岁起便封了永王,一并连幽州燕州都赐给他做封地。
“适才刚让你起来,怎么又跪了?”御珩棠笑道,“你哥哥在本王这里做侍读,说起来也算对你有几分耳闻,不要拘谨。”
韩佳人心道这宫里这么多位皇子娘娘,一见面就要磕头,她能不拘谨吗?
但面上还是装得极有规矩道:“殿下光华如明月光辉,臣女敬慕,故而恭谨。”
“嘁。”御流挚睨她一眼,毫不犹豫就拆了她唱戏的台子,“你在乾清宫门口打瞌睡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敬慕我父皇?”
“……”御珩棠嘴角瞬间扬起一道极小的弧度。
“!!”韩佳人满头黑线地盯着御流挚,丫的你讲话会死是吧!
“我困得不行才睡的!你堂堂太子还把我二十两银子输掉了!”韩佳人反击回去。
“官眷在乾清宫门口睡觉,藐视君上,按律要杀头。”御流挚无视韩佳人的攻击,并朝她丢了个大招。
“你堂堂太子还上青楼点姑娘!私德有失!”来啊!互相伤害!
“你御前睡觉。”
“我没睡着!”
“你想了就要杀头。”
“你!!”
眼看着韩三岁和御三岁就要当众吵起来,大皇子作为兄长赶紧站出来拉住这两个人:“老七你几岁了还跟个稚子似的同人拌嘴?”
御三岁理直气壮:“十九。”
韩佳人立刻拍手笑了:“哈哈我十六,你跟个小孩吵架,不要脸!”
御珩棠深深扶额:“恕本王直言,三小姐,十六岁也及笄了。你要知耻而后勇。”
韩佳人:“……”
怪不得之前旁人都说她二哥哥很有大皇子的风范,这喵的讲得话简直一模一样。
“听清楚了么,三小姐?”御流挚勾着坏笑瞧她,“十六岁不小了。”语气很意有所指。
御珩棠扬了扬眉,瞧他一眼。
御流挚望回去,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心照不宣地移开。
只有韩佳人还一头雾水地嘟囔:“那你还十九呢!比我大三岁怎么不说!”
“咳咳,”见到韩佳人一点不明白他们男人之间的事,御珩棠清了清嗓子,恢复平常那副温和清润的样子,“母后听说了三小姐进宫,要我领了人去见见。”
“见我?”韩佳人吃惊道,“为什么?”
按理说,就算是要见也应该是见她家大姐姐和四妹妹才对,她们才是嫡女。
而她,像冬贡入宫朝拜原本都没有她的份,不过因为她生母一出生就没了,从小养在懒蛋小公主身边。
再加上府里又只有她一个庶女,从小当嫡小姐宠着,这才特殊些。
被宠飘上天的庶女,全西京城也就只韩相一家。
“这你都不知道吗?”御流挚正色瞧她,韩佳人见状脸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怎么了?”
御流挚笑了:“你睡觉被皇后娘娘看见了,眼下要抓了你去杀头。”
“御流挚!”韩佳人骂了一声。
御流挚狭长眉眼弯弯,凌冽锋芒淡了三分,现出跟他母妃有七分相似的水乡温柔来。
不得不承认,他无意间招惹的这个丫头很漂亮,眉骨薄翘精致,眼上弯着似桃花一样,眼尾却像狐狸眼一样微微翘着,眼睛一抬,灵动得藏都藏不住。
贼兮兮抖机灵的时候很招人。
生气的时候两只眼里立着更招人。
“南诏王妃年后要回大夏探亲,”御珩棠解释道,“她念着你这个义妹,故而母后叫你去璟芜宫说话。”
南诏王妃就是宣国公嫡长女,宣邝的亲姐姐宣瑄。一年前被封了和敬公主嫁去南诏国。
十二岁那年被一群劫匪绑了,当时原主跟家人在云安观上香,看她的婆子们放她在道观边上吃点心,自己打叶子牌去了。
结果认真吃点心的原主,一个转身,就非常倒霉地撞见了正在被土匪绑架的宣瑄。
一脸懵逼被撞掉了芸豆糕的韩小佳人,还来不及喊人就被土匪一起打包带走了。
到了土匪寨子,宣大小姐神勇无比,一拳干倒一个,打得不亦乐乎。
韩小佳人把咬得只剩一口芸豆糕藏进小荷包里,捡了个木棍子也要去打土匪,结果对面一个人大动脉被割,倒在她前面,血管滋滋冒血,溅了她一脸。
韩小佳人吓得哇哇大哭,抱着宣瑄的小腿死不撒手,抠都抠不下来。
后面不知道被西京城里说书的改了几个版本,到最后传来传去竟然传成了韩三小姐不顾安危,自己主动跟土匪走救了宣大小姐。
宣国公见她跟宣家有这个缘分,便认了她做义女。宣瑄成了她姐姐,宣邝是她哥哥。
宣瑄待原主非常好,因为家里只有宣狗屎那么一个神兽弟弟,乍得了个妹妹,宣瑄去哪儿都带着她。
“瑄姐姐要回来了?”韩佳人一下子乐了,抬脚就要往璟芜宫里走,“那永王殿下我们快去见皇后娘娘吧。”
“不急。”御珩棠淡笑着看向御流挚,“今日过节,母后那里摆了饭,挚儿一起去吧。”
御珩棠凝着他:“母后盼你去。”
韩佳人视线在两人之间跳跃,也顺势看了过去。
天阴了,有细碎的雪花飘下来,暖手的炭炉在手心里微微发热。
“罢了,”隔了很久很久,才见御流挚鸦羽似的睫毛抖了抖,“爷就不去了,兄长带爷问母后安。”
“……”御珩棠沉默看他一眼,半晌后点点头,“好。”
说完便道了句告辞,抬脚朝璟芜宫去。
韩佳人跟在他后面,心里实在觉的奇怪。
永王是陛下嫡子,如果没有御流挚,必是大夏不二的太子人选。
御流挚占了他的太子之位,可大皇子看上去并没有半点介怀之意……
韩佳人走了几步,忍不住脚步一定,停住了。
御珩棠看她:“怎么了?”
韩佳人回头,看见御流挚还站在刚才的地方。
一身紫袍沐在飞雪里,身边只有恭敬的仆婢。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韩佳人就朝原地跑去。
火红色的袄裙在冬雪里像热烈的骄阳,滚烫地朝他奔来。
“这个给你。”韩佳人朝他手里塞了个暖烘烘的东西,塞完就掉头跑了回去。
御流挚摊开掌心。
——一个绣了香草美人的手炉静静放着。